安清晏像做賊一樣。

自從聽了安清然的話，有關楚秋的事他都盡力隱蔽。比如現在偷看楚秋的排名和她的卷子。

如果是以前的同桌關系，也不至于如此麻煩，但惱人就是這學期初始不知怎么的兩人不再是同桌了。

他現在的同桌是孫溫玉。即使他很不滿意，但也不敢言語。

安清晏看得出來孫溫玉在女同學里很有威望，而且他的媽媽在孫溫玉轉學之處就叮囑過他：“你們一起長大，她又是你孫叔叔的女兒，多少還是要照顧她的。”

安清晏趁著午休溜進了辦公室，他在一堆試卷里一眼瞄到楚秋的字跡。他低頭看了下表，時間有點緊，但夠了。

看楚秋的排名有無上升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實時更新她的弱點和難點。安清晏趕在午休結束有人回來之前分析完了楚秋的卷子，之前的基礎性知識漏洞已經彌補的差不多，接下來的重點是鞏固和補缺。

安清晏有一套完整的學習計劃。之前的楚秋是基礎不夠牢固，但借助筆記的幫助，已經實現了基礎題不會錯。那么接下來就要把筆記更新，將中檔題考點總結整理，實現鞏固提升。

想到這里，安清晏有些頭疼。去辦公室偷瞄卷子還好，但拿楚秋的東西...怪怪的。雖然說那筆記本來就是他寫的吧。

“姐，就不能每周去賣一次筆記嗎？一定要我...”安清晏這個根正苗紅的青年真的對那個字難以啟齒，他一只手遮掩著嘴生怕別人聽到似的。“偷...過來嗎？”

安清然受不了他那做賊心虛的樣子，一下打掉他的手理直氣壯道：“你見過有人每周畢業賣筆記嗎？！再說，什么叫做偷？那本來就是你寫的，咱們也是做好事！”

“話是那么說...”

“行了，你快去拿過來吧，一會楚秋回來了。”

安清然就讀于一個欄桿之隔的高中部，每周四都會進行這樣的秘密碰面。經過安清晏的觀察，由于周四的作業會格外多，所以楚秋會將筆記留在學校，要拿走筆記，周四就是唯一的機會。

而安清晏就會在周四之前寫好要加進去的內容，帶著拿回來的筆記遞給安清然。

只是可憐了讀高中的安清然每個周四都要挑燈夜讀。

“安清晏，你早晚累死我。”安清然揉著她濃重的黑眼圈邊抱怨邊把筆記塞回來。

“對不起...謝謝了。”安清晏很少有欠人情的時候，他此刻是真的愧疚。

“得了得了，難得能見到冰山開花的時候，也算是值了。你可要爭點氣把她追到手哦。”

安清晏聽著這話泛上些許苦澀的情感。“我已經好久沒和她說過話了。”

“什么？你們不是同桌嗎？”

“不是了。我現在的同桌是孫溫玉。”

“孫溫玉？是那個跟你一起長大的，孫叔叔的女兒？”

“嗯。”

安清然聽著這話，皺眉蹙眼。“你離她遠點，我不喜歡她。”

“什么？”安清晏不解。

他對孫溫玉并不了解。雖然一起長大但安清晏向來是個冷淡的個性，只是從家長的嘴里聽到的都是對孫溫玉的贊美。孫溫玉是絕對討人喜的大家閨秀角色。到了班級，也是人群的焦點。

“我總覺得她特別能裝，不如外表那么乖巧...”

安清晏不語，他對楚秋以外的女生都沒有接觸。

“算了你這個冰山不會懂得，這是女人的直覺。我上課去了啊，下次需要筆記給我打電話。”

“好。”

“清晏，這是省實驗招生辦的王老師，她特地來咱們學校見你。”

安清晏被班主任拉著到了校長辦公室，入眼就是滿臉堆笑的校長和高高在上的招生辦老師。

“您好，我是安清晏。”安清晏恭敬而有禮，只是臉上毫無榮幸和喜悅。

          對于安清晏的冷淡，校長顯然臉上有些掛不住。“清晏，省實驗可從來沒有過招收外市學生的例子。這都來自于你的優秀和省實驗對你的器重，當然，也離不開你班主任對你的栽培。”

          “我懂的，謝謝老師，也謝謝王老師您特地趕來。”安清晏微微鞠了下躬，不讓校長為難。

          王老師這才清了清嗓，高傲地開口道。“安同學，想必你也知道我們是因為國家物理大賽和奧數大賽的事情才會特別招收你入學的。我們有意在你提前招收你入學將你特批進入尖子班，中考你就不用參加了。”

“清晏，那個尖子班可是出了多個名牌大學少年班成員和省狀元的。這是絕對的好事啊。”校長抓過安清晏的手，極為熟絡地進行補充說明。

王老師推了下眼鏡，對此頗為自豪。“我們有意讓你盡快入學。參加一下入學考試，通過的話可以直接跳級到高一甚至高二的班級，未來你也可以成為少年班的一員。”

校長從旁邊拿過一個文件包，里面放著厚重的冊子和習題，明顯已經有翻閱過的痕跡。“清晏，這是省實驗給你的入學手冊和入學考試的教輔資料。你現在就拿回家，學校這里你不用管，我們絕不拖你后腿！”

“在那之前——”安清晏突然打斷校長高昂的情緒，他細長的手擋住校長硬塞公文包的動作，清冷的聲音響起。“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王老師。”

“你問。”

“除了我，其他人可以考進貴校嗎？”

  “呃...”王老師略顯尷尬，和校長面面相覷后誠實地回答道：“如果是像你一樣具有國家級賽事的獲獎記錄的話，我們是會破格錄取的。但如果只是普通學生，我們不考慮招錄。”

“那么，請讓我考慮一下入學的事情好嗎？”

王老師一臉不可置信，作為省實驗的招生辦老師，她無論去那個中學都是被捧起來的人物。在她的眼里還從未看見過安清晏這樣冷淡的學生，耳朵里還從未聽到過‘考慮一下’這四個字！

王老師難免覺得安清晏恃寵而驕、不知好歹了些。表情都變得有些惱怒，她沒好氣道：“可以，這是你的權力。”

“清晏！你...我已經咨詢過你媽媽了，她非常支持這件事...”校長看著氣氛凝固，急地搬出安清晏的母親壓陣。

安清晏理都不理，再次鞠躬道謝說：“謝謝您的體諒，我會盡快回復您。我還有課，就先走了，再見。”

然后大步出了門。

想誰就會碰見誰。安清晏正想問問楚秋愿不愿意參加國家型比賽，就見到了在樓梯上昏昏欲睡的楚秋。

他放輕腳步一點點靠近，看到楚秋懷里抱著的是他未見過的卷子，想必是私下買的。

這沒有同一套卷子的話，他很難針對性分析然后加到筆記里啊...

安清晏這樣想著，再探了點頭，試圖從那展開的卷子中判斷是哪家出版社的題目，他好買一本同樣的回來。

他也只能偷瞄了。他可沒有對沉睡的楚秋動手的膽子。

楚秋醒了。注意到她睫毛輕顫地剎那，安清晏猛地站直，做賊心虛地緣故使他表情無比板正。

“楚秋。”

楚秋應聲抬頭，表情卻并無欣喜。“做什么？”

“你最近成績進步很快，恭喜。”

安清晏由衷地想為楚秋祝賀，為她鼓勁。那筆記是他親筆編寫，有多么詳細，完全吃透需要花多少功夫他最清楚不過。楚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定是吃了不少苦去攻克不擅長的理科。

但是楚秋的表情卻逐漸變得難看，出口的語言也帶著尖銳的意味。

“嗯，但比不上你。進不了重點班的。”

“你要進重點班嗎？一中的？”

安清晏心間揪了一下，一中的重點班即使趕不上省實驗，但也是市內最頂尖的教育資源。如果是退而求其次選擇這里，母親應該不至于太生氣。按照安清晏的學習安排，還有三個月，楚秋說不定真的能上重點班！

那，他們就又可能做同桌了...

即使不是同桌，也必然在同一樓層。

安清晏不想承認，但他不想面對別離。他不夠成熟，沒有能力，如果去了臨市，應該就一輩子也見不到楚秋了吧。

“是啊！”楚秋帶著些憤怒答道，一溜煙跑了。

安清晏得到肯定的答復，心中落下了決定。

“媽，我...不想去省實驗。”飯桌上，安清晏有些艱難地開了口。

“什么？”正在盛飯的母親動作一滯，今天她為了慶祝安清晏被錄取的事特地趕回來吃晚飯，卻沒想到聽到了如此對話。“兒子，你知道省實驗為你提供的是怎樣的機會嗎？”

“我知道，但是我...我不打算去。”安清晏在桌下攥起自己的褲腿，他難得在母親面前這樣緊張。從小到大他就是不給父母添麻煩的孩子，這可能是他第一次有堅定的想法。

而且這想法算得上叛逆。畢竟他自己也知道省實驗為他提供了什么。

“我能問問是為什么嗎？”母親放下碗，坐到安清晏身邊，用手掌覆蓋在攥緊的安清晏的手背上，對他進行安撫。

安清晏難以啟齒，他在找別的借口和說實話中幾度徘徊，最終只是重重地低下頭。

安清晏從不對母親說謊。但是說自己是為了喜歡的女孩，實在過于叛逆。

“我知道了，是為了那個叫楚秋的女孩，對不對？”母親的手掌覆蓋在安清晏的頭頂，溫柔的話語傳來。

安清晏聽到楚秋二字時震驚地抬起頭。“媽媽，你怎么會...”

“我們又不是傻子，我雖然工作忙，但是都會聽阿姨講你的事。阿姨說啊，學校里的事你講的最多的就是那個女孩咯！而且笑的，像春天到了一樣，其他時候都是冰山臉。”媽媽輕柔地捏捏安清晏的臉頰。“沒想到清晏也會喜歡上別人呢...媽媽還挺高興的。”

“媽媽...對不起，這件事我是不是做的太任性了？”對媽媽的溫柔，安清晏心里的愧疚更深幾分。

“不會啊，本來就是你自己的事，怎么能叫任性呢？”媽媽拿起碗，繼續盛飯的動作：“那么這對慶祝飯，就改為慶祝我兒子情竇初開吧！”

“媽！”安清晏有些知羞地叫了一聲，過后無比正經地站起身從背后抱住了母親，他低低地說：“謝謝你。”

“你啊，不后悔就行。”

“我不會后悔的。”

做這個決定，喜歡楚秋，告訴母親。這一切他都不后悔。

“反正我兒子無論在哪里都是第一，我對你有自信！”

母親回身抱住他，笑的無比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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