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你，我真的很難想象會有人拒絕省實驗的特批哎。”升入一中的第一天，安清然作為學姐對著安清晏打招呼。

“姐。”安清晏抱著一堆課本，這是針對重點班特別下發的教材。

安清晏毫無疑問的進入了市一中最好的班級，并且剛入校就有了校領導的特別關照。重點班的學生是沒有假期的，這也是同為重點班的安氏姐弟能會面的主要原因。

“楚秋呢？你不幫她搬一下書？這可是展現你男人一面的好時機。”安清然向安清晏的身后看去。今天是重點班新生入學的日期，按理來說兩人應該在一起。

面對安清然的疑問，安清晏漏出幾分落寞，他垂下眼眸低聲道：“楚秋她...不在重點班。”

“什么？！”安清然對這個結果很震驚。

楚秋中考，背后是三個人的付出。日夜都在做題背書的楚秋的辛苦自不必說，安清晏溜去辦公室查看楚秋卷子、為她擬定學習計劃的頻率也越來越高。但最悲慘的還是已經畢業一年，還仍然陪著他們備戰中考的安清然。

“那些筆記，我抄的手都要斷了！”她甚至比看到落榜時的楚秋更加失落，畢竟她真的設身處地奮斗了一年。“怎么會這樣！是不是批錯卷子了？你不是說以楚秋三模的成績進入重點班是肯定沒問題的嗎？”

關于這一點，安清晏心里也有疑惑。根據他這個頂級學霸的觀察，楚秋在初三一年的表現一直很穩定，基本每次大考都是平穩上升。楚秋每次考試前的心態也很平穩，這樣突然的下降屬實異常。

安清晏唯一能察覺到的楚秋的異常，就是中考當天臨進考場前，她略微有些腫脹和紅痕的臉頰。和她看向自己時，憤怒又恥辱的臉。

那目光刺的安清晏很痛。

“楚秋她...可能中考前出什么事了。應該不是實力問題，雖然她發揮失常，但還是進了次重點。”

“這也太倒霉了...她很難過吧。”安清然垂頭，聲音也低了下去。她雖然只見過楚秋一面，卻因長期為她寫筆記，聽安清晏的碎碎念中對這個女孩有了感情。

她有點...視如己出的感覺。楚秋學習上的每一個進步她都有參與，每個小變化都會從安清晏口里知悉。如今直到這么久的付出沒有得到理想的回報，她比自己考砸了還要失落。

“并沒有。”

“啥？”

“放榜那天我看見她了。她不僅沒失落，還很高興的樣子。”

“她還...挺樂觀的。”

兩個人都沉默了，明明是無名的輔助者，卻比本人還要難過。

不過楚秋也并不是因為考上了次重點高興，要說不失落是假的。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有重點班的水平。

她高興是因為，她不用再和安清晏同班了。

孫溫玉考前的那一耳光，讓少女情懷的楚秋如夢初醒。如果說在那之前她還對安清晏抱有一絲絲幻想，那么那一耳光就是最響亮的警鐘。

發揮失常是真，但楚秋安慰自己這就是天意。

考上重點班的話，那就還有和安清晏站在一起的機會；考不上重點班，那就說明徹底不是一路人。天意隨著錄取榜單揭曉，楚秋心甘情愿地接受了那個結局。

以初中畢業為界限，徹底忘掉安清晏這個夢吧。

在榜單上，楚秋的名字和安清晏的名字僅僅差一列，也就不過五厘米。但這五厘米，是無法跨越的橫溝，中考結果既無法改變，兩人的差距也無法改變。

楚秋坦然地接受那差距，露出如釋重負地笑容。

“那些謠言，是你傳出去的吧？”安清然叼著雪糕，也遞給了安清晏一根，笑盈盈地說。

“什么謠言？”

“就是，你早就有喜歡的人，非她不可什么的？”

“那不是謠言，是事實。”安清晏抱著手上的書，冷淡地回道。“謝謝。”他接過那雪糕，并不客氣。

“事實？那貌若天仙，首富之女，歸國華僑...”安清然調笑著禿嚕了一長串形容詞，而后總結道。“總之就是完美女孩，也是事實？”

安清晏蹙眉，無奈道：“雖然她在我眼里確實很優秀，但那些不是我說的。”

“所以我說是謠言嘛。”安清然扔掉那雪糕棍，有些好事地坐在他身邊說：“哎，我說你干嘛傳那么個謠言出去？你這不是自斷桃花？”

“我不需要別的女孩的喜歡，甚至可以說厭煩。”安清晏想也不想，淡淡道。

“我的傻弟弟，這個學校里優秀的女孩子有很多，你也沒有必要那么早下定論吧？現在全校傳得沸沸揚揚，哪有女孩子再敢接近你呢？”

“沒有最好。”

安清然嘆口氣，她是勸不動安清晏這種一根筋的人的。小時候她和安清晏爭論一件事，十歲的安清晏真的會翻遍各種資料來解答自己的疑惑，去探究對錯。盡管安清然早就忘在腦后。

安清然伸個懶腰，換了個話題。“話說，楚秋是不是變了不少？我在校園里偶然碰見過她，都有些認不出了，她是不是瘦了。”

安清晏纖長地睫毛微顫，雪糕的甜蓋不掉心里的酸澀，他嘟囔道：“...大概吧。”

雖然兩個人在同一個學校，但也并不相近。

所有年紀的重點班被聚集在一個樓，而次重點和普通班級在另一個樓。他能見到楚秋的機會甚至少于見到安清然的機會。

但最讓他難過的，是楚秋見到他時的閃躲。安清然問的問題，他無法解答，他甚至沒有看清楚秋模樣的機會。楚秋總是像一陣風一樣躲開他。

“雖然還是有些微胖，但那小圓臉很可愛。在遠處看眼睛很大很亮，像個洋娃娃一樣。嗷對了，她臉上還有個好圓的酒窩！學校里應該有不少男生吃這套吧。”

安清然輕笑著講，安清晏沉默地啃那雪糕，也不顧牙齒的乍涼。

“性格似乎也有變化？之前感覺是個悶悶的容易害羞的小女孩，這幾次在學校里看見她都是笑著和別人說話。感覺人緣也挺好的，好多人圍著她。”

安清晏無聲地把雪糕棍啃歪了。

“但是——”安清然忽然拉長語調，側頭對著安清晏露出一抹邪笑。“我觀察過了，以我女人的眼光來看，這個學校里還是沒有能和我弟弟媲美的男人。無論顏值、人品還是學習，你都足夠吊打他們！小楚秋肯定會和我弟終成眷屬的，對吧？”

安清晏感覺兩頰潮紅，他咻地起身，將那被咬爛的雪糕棍扔進垃圾桶，推了下眼睛，語調一如往常。

“我上課去了。”

他走得很快，盡管距離上課還有二十分鐘。

安清晏傳了自己三年的緋聞，從學姐到學妹人盡皆知他有喜歡的人。

他將自己的桃花斷的干干凈凈，只為等待楚秋對他的一個回眸微笑。

然而，他等到的是卻是楚秋對另一個少年的春心萌動。

他真正地看到了楚秋滿是少女情懷的笑，只一秒安清晏的心就如擂鼓般狂鳴，然而那少女的情竇卻不是為他而開。

“那人叫李詩鶴，原本是我同學呢，不過其實是個紈绔子弟，是被家里人硬塞進重點班的。”

“雖然看起來文質彬彬、清秀白凈，但其實跟學習毫無關系，他有點痞，和我們這群書呆子合不來。上個學期快結束的時候逃學去省城了，消失大半年，我們都以為他出國了。結果再開學，這家伙竟然留到下一級，而且還和楚秋...搭上關系了。”安清然有些為難地向安清晏介紹著李詩鶴，兩個人在狀元樓二樓望著在樓下遛彎的楚秋和李詩鶴。

搭上關系，這個詞用的無比保守。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兩個人關系不一般。

他在鬧，她在笑。青蔥的少年少女，望著一棵沒葉的破樹都能樂個半天。粉色泡泡要是能夠實體化，在二樓的安氏姐弟已經被淹沒了吧。

安清然是照顧身邊安清晏的感受不好直說，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兩人分明就是談戀愛了！

“原來...楚秋喜歡這樣子的啊。”安清晏遠遠望著腳步輕快，滿臉幸福的楚秋，好久才憋出這么一句話。

“清晏，你聽我和你說，有的時候女生的眼光是很...奇怪的。并不是你不好，也有可能只是她一時糊涂了。”安清然站起身，湊地離安清晏近一些，語重心長地說。

“距離，真的很重要，對吧？”安清晏突兀地回頭問著，那眼眸里是安清然從未見過的落寞。

“什么？”安清然不解。

“楚秋和我最親近的時候就是做同桌的時候，后來我們分開，關系就大不如前了。再到高中不同班，徹底沒了聯系。這個男孩，和楚秋在同一個樓層，對嗎？”

安清晏未經情事，又少言寡語，他只能用自己單純地思考來解答楚秋的遠離。安清然也無從知道楚秋離開的真相，她只是深深地為安清晏眸子里化不開的悲傷而驚愕。

她的弟弟在她眼中曾經是冰山一般的存在。可現在這塊冰山不僅有了懵懂情懷，更重要的是他正經歷愛而不得的傷悲。

“這件事，本來也怪我。如果我再努力些，或者我關心她直到中考前最后一刻，說不定我們還能成為同桌，說不定...”

安清然打斷安清晏地喃語，她一個原本看熱鬧的外人此刻都被這悲情弄的心絞痛了。

“清晏，你聽我說，喜歡是復雜的情感，和距離沒關系。她喜歡那個男孩不會只是因為他們在一個樓層，她不喜歡你也不一定是因為不再同班。”

“那是因為什么？”

“比如...她眼瞎？”安清然依舊護短。

“......”安清晏其實是認真求問地。

“總之，清晏，你不要再做冤大頭情種把所有錯都怪在自己身上了！趁早收回你那些謠言，天涯何處無芳草——”

“姐。”安清晏突然喚道。“喜歡是很復雜的情感對吧？”

“是，怎么了？”

安清晏轉過身，冷泉一般的眸子一閃不閃，他聲音恍若清泉。他不帶一絲猶豫坦然地道。

“我喜歡楚秋，沒有理由，也不打算改變。”

和那個十歲時認定一件事就不會改的安清晏一樣，還是那么倔強，安清然無奈地摸摸鼻尖。

“你可真是個情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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