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一直站在高嶺之巔，無所謂他人目光的安清晏，也能感受到自己周圍氛圍微妙的轉變。

他并不喜歡也不享受別人的圍繞，但是當那些一直用星星眼看他的女孩們對他趨之若鶩時，他隱約覺得有些異樣。

在他看不見的角落，醫院的護工們七嘴八舌的談論著他在做的事。

一開始還是竊竊私語，但是最近，當安清晏趁著午休時間加班時，樓道里那些刺耳聲音已經可以隔著墻鉆進他的神經。

“安醫生真是可惜了...原本前途無量的，這下要被醫院封殺了吧。”

“哼，要我說，那就是作。一直仗著醫院的偏愛整天一副臭臉，大家不都是同事嘛？我工齡還比他長呢。”

安清晏隱約認得出來那聲音，那好像是他流轉時呆過的血液科的副主任醫師，但當時他的聲音可不是這幅嘲諷的模樣。為了拉攏安清晏留在血液科，他每天殷勤地送飯，關心安清晏的研究...就差跟著自己回家了。

在安清晏選擇內科后兩人再無聯系，沒想過再次聽見他的聲音就是這樣譏諷的話。

“你也別這么說，他確實學歷高，履歷好。人家是高級精英嘛。”

“高級精英？東西學多了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是吧？醫院留著這種人有什么用，真是找了個祖宗。”

“行了行了，你少說兩句吧...”

這兩個人不知是有意無意，明明血液科和內科不在同一樓層，卻要特意路過安清晏這里給予一些前輩的囑托。

安清晏看著已經黑屏的電腦上映出來的自己的臉龐，似乎還是一如既往那副冰山模樣，但是隱約間心中彌漫著煩躁不安。

更重要的是，他一想寫在病歷上雋秀整齊的字，此刻歪七扭八。

那一筆橫斜出來的墨跡彰顯出了主人的煩躁。

醫院對于安清晏沒有明確的處分，當時畢竟是醫院方面花重金四處派人求著還在讀碩士的安清晏進醫院的，現在也不好撕破臉。

但是當年假結束，醫院恢復正常運營，比起處分和排擠更另安清晏無法接受的事情擺在他面前。

“張姐，這周三的四床病患的手術不是由我負責嗎？為什么臨時更換了？那位阿姨入院半個月以來的術前準備和診治一直由我負責，為什么只有手術臨時更換？”安清晏站在護士臺，不解甚至帶些憤怒的問著。

張姐是個不錯的人，她在醫院工作十余年，有一定的地位也不怕被牽連。所以當安清晏被遭遇這樣的處境也只有她愿意和自己說真話。

“清晏，咱們去外面說吧。”

兩個人去了個沒人的樓道，張姐才面色為難地開口道：“這個換主治醫師的決定也不是咱們科室定的，是...領導  層那里直接囑咐下來的。”

安清晏的委屈阻擋不住地浮現在那張清冷的臉上，平添幾分脆弱感，他不甘心地繼續問：“您能說的更詳細些嗎。”

張姐嘆口氣，安清晏那副失意地樣子也著實讓她難受起來。“我這也算是內部消息，你知道了做個準備但不要往外說，我也不太好做。”

“您說。”

“現在來看，未來半個月原本定下的由你負責的手術全部都被取消了，并且沒有說明緣由，只能理解為醫院對你的處分了。”

安清晏也忍不住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醫院竟然會用這樣地方式來逼迫他。他雖然沒有被扣工資，也沒有任何行政處分，但是醫院的排班已經說明了他們的態度。

先是坐診時間的減少，然后是自己被從主任的科研團隊中除名，現在已經連他最看重的臨床手術都失去了...

“這比什么處罰都讓我難以接受。”安清晏的臉色很沉重，他皺著眉揉了揉鼻骨。

“小安啊，咱們醫院是私立，所以必然和那些公立大醫院建立的目的有所不同。你當時進入這家醫院也是享受了不少超常待遇的，現在醫院因為損失了利益這樣對你...也是可以預料的。”

“也有很多人在幫你，當時我們也力不從心。主任在看到這個決定的時候就氣沖沖地去了院長那里，但是畢竟咱們是私立，一切都是圍繞著醫院的利益打轉的。咱們主任再怎么德高望重，再怎么醫術高明也沒辦法只能讓步。”

張姐說的是實話，安清晏心里有數。盡管醫院方面將自己驅逐出了主任地醫療團隊，但主任仍然會持續將最新的資料以及成果發給自己并且聽聽自己的意見。前幾天碰見他時，那個一身正氣的老人也布滿了愁容，但他沒想過竟是為了自己的事。

“張姐，謝謝您。我明白了。”

“小安，我想勸你幾句，你愿意聽嗎？”

“您說，我聽著。”

“目前來看領導那邊應該是真的挺生氣的，從我的角度來看，你與其在這個醫院受這種罪，不如正大光明的去成健那邊。阿姨我也在醫療行業工作這些年了，那邊的財力不可小覷。你年紀輕輕，應該去有前途的地方。”

安清晏明白張姐說的字字珠璣，但是他無法開口他并不在意錢的問題。

“還有就是，你會被醫院發現的來龍去脈我也大概了解了。姓陳的他太不是東西了。”張姐忒了一口唾沫抱著胳膊不滿道：“我和主任再加上你背后那些后援團，絕對不給他好日子過，這小子，等著吧他！”

安清晏好久沒笑了，他忍不住用手指遮掩著輕輕笑道：“我還有后援團呢。”

“當然有，姨是你頭號粉絲。”

安清晏第一次這么早下班回家。當在無數的論文、手術中脫身，他感受到的絲毫不是快樂，而是被世界拋棄的巨大孤獨感。

他此刻唯一能感到慶幸的就是自己有可以回的家。盡管自從過完年徹底開始和楚秋的同居生活后，他每天都漂浮在幸福中，但只有此刻他最慶幸自己有楚秋在身邊。

那是他此刻生活的寒冬中唯一能拯救他的太陽。

所以他將失落和焦慮全部轉換成了做飯的動力，一下班就沖向了超市，買了一堆平常不讓楚秋吃的不健康的東西。他只想看見楚秋的笑和她幸福的模樣，那是此刻唯一能治愈他的東西。

“我回來了。”夜色黑了之后沒多久，楚秋用疲憊的聲音一邊說著一邊進了門。

安清晏幾乎在聽見那聲音的一刻，就忍不住心里的暖流溢出。

“好香啊...天！這么一大桌？今天家里來客人？”楚秋邊脫衣服邊往廚房里鉆，看到那一桌子菜那狐貍般的眸子立刻彎成月牙。

“沒，下班早，所以想給你做。”安清晏柔聲回答著：“去洗個手吧，馬上就可以吃了。”

安清晏利索地做好三菜一湯，全都是楚秋愛吃但是平時被安清晏嚴格控制的菜品。他將那些菜端上桌，糾結了片刻后又拿出了一瓶紅酒擺到桌上，只不過拿的不是高腳杯而是最小的酒杯。

楚秋從洗手間出來看到那酒瓶，整個人都愣住了，她不可思議地說：“今兒什么日子？菜都是我喜歡的就不說了，酒都可以喝了嗎？”

安清晏若無其事地落了座，又倒了酒，不過只是淺淺一個杯底：“沒什么，你今天不是去談工作的事嗎？想犒勞一下你。”

“呀——我的帥醫生——”楚秋的喜悅一直掛在臉上，他被討了高興也毫不遮掩，直接坐到安清晏的腿上，捧著他的臉親昵地蹭了蹭，聲音柔的像一汪水。“你怎么那么好？嗯？你要不別去上班了，我來養你，你就乖乖給我做飯，等我回家就好。”

楚秋只是在開玩笑，但是安清晏卻與往常的反應有些出入。

他怔了一下，而后落寞地擺出一個笑，勾了下楚秋那模樣姣好的鼻尖，道：“好啊，那我不去上班了，就在家里做家庭主夫吧？”

楚秋能感知到這微妙的差異，盡管在外人看來可能只是一個眼角細微的顫動，也有可能是唇角微笑的角度有出入。但是楚秋就是能夠明白，安清晏今天不對勁。

楚秋站起身，看了看那一桌菜，而后牽著安清晏的手將人領到沙發上，面對面用目光凝視著他道：“清晏，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和我說實話好嗎？”

“我...”安清晏下意識就想說‘我沒事’但是看著楚秋那擔憂的眼神，一下就吞了回去。

兩個人跨越十幾年的誤會好容易才在一起，生活上的那點挫折又有什么可以遮掩的呢？相愛的人才應該互相支持吧？

“我工作出事了。”

楚秋認真的聽著安清晏講，臉色很難看。倒是安清晏面色如常似乎碰到麻煩的不是他自己一般。

“就是這么個情況，說沒關系是假的，我心情微妙。但更多的是無可奈何，當時那是我的決定，我現在也應該承擔。”安清晏淡然地說。

“清晏，我不想插手你的工作，我沒有專業的醫療知識，也不懂醫院內的規則。但是我想...幫幫你。”楚秋有些為難，在此之前他從不會插手戀人的工作，但她不想再看安清晏繼續消沉下去。

“沒關系的，我需要你的建議。我知道你要比我更有社會經驗。”

楚秋向后做了做，將沙發的大部分位置讓給安清晏，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膝蓋，眼神示意這什么。

安清晏有些不解的看了看，摸了摸楚秋的膝蓋。

“不是！笨蛋，我是想讓你躺下。”楚秋無奈又好笑地說。

安清晏有些害羞，但還是照做了。此刻他正仰面朝天，躺在楚秋的膝蓋上，楚秋用手一下下摸著安清晏的秀發，清清嗓子說。

“那么，楚老師社會經驗小課堂安清晏專場，現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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