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中飯的時候這件事情不可避免的聊起來了。

        “你覺得會是那個男生的問題嗎？”

        吳紹南忐忑不安的抱住蘇木的手在小賣部里走動著。

        因為她要趕回去洗衣服，所以這次她們準備中午吃沒有營養但是食用相當便利和快捷的垃圾食物，方便面。

        是的，之后她還要陪蘇木一起去書店，以補償她上午上語文課的心理陰影，盡管根本就沒有人要求她這樣做。

        小賣部的方便面有很多種，蘇木陷入了輕微的選擇恐懼癥。

        老壇酸菜牛肉面，紅燒牛肉面，泡姜雞湯面，醬燒排骨面，黑椒牛柳面等等。

        聞言蘇木再一次回憶起，傍晚，蟲聲鳴叫，教室的一角，從前根本沒有任何交集的男孩，連昨天見著的面容都變得模糊不清。

        “別瞎想。”蘇木下意識的反駁道，隨即側過身問她，“你想吃什么口味的泡面？”

        不由自主的將注意力放在方便面上。

        “紅燒牛肉面吧，好久沒吃原味的了。”吳紹南說道。

        “好啊。”

        在這種無關緊要小事上面蘇木總喜好用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話。

        一折不扣的按照吳紹南的喜好和前進方向做出對照的行為。

        就像腳下如影隨形的影子一般，從腳踝生長出來，蔓延出來的陰影，不會有任何自主意識的跟隨在身后。

        直到開封的時候才發現，蘇木的紅燒牛肉面里面沒有調料包。

        吳紹南站在開水房里，硬著頭皮把開水倒進去。

        她的方便面里面是有調料包的。

        哪怕是已經經受了一個學期磨練的吳邵南都能清楚的感受到，有不止一對眼睛注視著這一切的發生，他們時刻準備著，搶走蘇木，隨后與她再也沒有交集。

        苛刻來講，就像在這個學校里蘇木只有吳紹南一個朋友一樣，吳紹南也只有蘇木一個。

        她們之間好到即便對方展露出常人完全無法理解的那一面也不得不包容的朋友。

        因為她們必須去包容對方。

        因為蘇木在人群中挑中了吳紹南作為朋友。

        占據了彼此大量的時間，第三者除了作業就是老師，或者還要夾雜一個她從未見過面的塞壬。

        但如果是另一個渴望占據蘇木全部時間的人到來呢？

        蘇木將和她/他一起浪費時間在小賣部里買東西，在餐廳吃飯，去書店買鉛筆，在教室每一節下課之后都會聚在一起嬉戲，將自己僅有的一切都與她無限的分享。

        長江后浪推前浪。她近乎悲哀的想著自己的命運，前浪死在沙灘上。

        失去了蘇木，吳紹南的生活將出現一片巨大的空白，而這片空白并不能在短時間找到人員填補上去，她將不得不面對一段時間的空洞。

        沒有人會喜歡孤獨。

        最多習慣。

        所以她要聽天由命，讓這一天順其自然的到來嗎？

        就像她過去做的那樣，遇見小狗，撫摸小狗的毛發，拒絕收養小狗，最終錯過小狗。

        如果她鼓起勇氣詢問父母是否能夠領養小狗會怎么樣。

        哪怕被殘忍的拒絕掉，但至少嘗試過了。

        可是她嘗試都沒有嘗試過，就直接放棄了。

        吳紹南忐忑不安的站在一旁，端著已經泡好的泡面，同樣是紅燒牛肉面，只不過里面加了調料包。

        她應該說些什么。

        可是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彌漫著薰衣草的香味，滾燙的熱水，以及蠢蠢欲動的目光。

        仿佛下一秒就會將蘇木從她身邊帶走。

        但是她仍舊保持原有安靜和對遠觀瞻望的人們毫不知情的態度。

        好在蘇木比她想象的更加霸道和蠻橫。

        “我們要不要換一下？”她詢問，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言語間的過分，只是很平靜的闡述自己的喜惡道，“我不喜歡吃沒有調料包的方便面。”

        吳紹南下意識的附和，“我也不喜歡吃沒有調料的方便面。”可話一說出口就條件反射補充說了一句，“我可以分你一半調料包。”彌補自己言語上的過失。

        蘇木不由得皺眉。

        似乎是在嫌棄半包調料并不夠味。

        見狀吳紹南幾乎整個人要軟塌塌的倒下去，只聽蘇木說，“你都倒進去了加熱水了，怎么分一半給我。”

        但凡她這句話說的再晚一點，吳紹南都想把自己手里的泡面讓給她，說聲抱歉，我其實挺喜歡吃沒有調料的方便面的，或者沒調料的方便面今天她也想嘗試一下。

        不管怎么樣她都不想讓蘇木失望，就像她的父母看向她，那雙充滿失望的瞳眸，一聲輕嘆，以及一句“果然女孩就是差一點。”

        不是重話，沒有臟字，卻能讓人心一瞬間冷了下去。

        蘇木并沒有意識到吳紹南究竟在想什么，或者說即使她知道吳紹南在想什么，她也無法理解，可能會安慰，但是安慰向來是無足輕重的一部分，好在她也做出了一定的讓步，這已足夠讓吳紹南獲得片刻微不足道的滿足感，就好像在正面戰爭節節敗退的現狀中，局部戰爭卻迎來了短暫的勝利。

        吳紹南說道，“沒事，只要你不嫌棄我就成。”

        這不是在家里，她沒必要這么卑微，吳紹南緊緊的掐著滾燙的方便面外包裝，手被燙的生紅，但是沒有用，她的話已經說出口了，內心的別扭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知曉。

        蘇木笑了笑說道，“我怎么會嫌棄你？”

        她嘴角上揚，笑容甜美，始終躲藏在陰影里的人們看花了眼，或許為了這個笑容，他們愿意上刀山下火海，摘九天之明月，下九幽斗龍王。吳紹南不知道，她只覺得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她有點兒后悔為什么打破自己原有的計劃去洗衣服了，但最終她說道，“我也不會。”

        食之無味的一頓中餐。

        就這樣恍恍惚惚的陪伴著蘇木走進了書店，一直到蘇木隨手拿起一根全新的鉛筆，這才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反應了過來。

        非得買鉛筆嗎？非得在她身上使用鉛筆嗎？

        吳紹南攥緊了拳頭，張口想要大聲的反抗。

        就像她在昨天晚上臨睡前抱著蘇木的外套幻想的一般。

        她并不希望跟蘇木的友誼終結，荒誕的來說，在蘇木身邊，她能獲得安全感，哪怕是蘇木一□□臟的外套，都能讓她的靈魂久違的安定下來，宛如水手抓住了沉重的船錨，在風云變化無測的海域中短暫的駐扎了下來。

        她只是提出自己合理的訴求，告訴蘇木，自己并不想被又冷又硬的鉛筆隨意的頂來頂去，這種行為非常的幼稚，以后請不要做了。

        僅此而已，繼續維持過去的生活。

        但是，為什么，那么難以說出口呢？吳紹南眨了眨眼，一臉的迷茫。

        但這份迷茫很快隨著蘇木的開口打破了，她詢問道，“你喜歡這只鉛筆還是這只？”同時將兩只看起來差不多一模一樣，連款式都是同一個的鉛筆懟到了吳紹南面前。

        這難以抉擇的一幕再次出現了在她面前，吳紹南橫下心，隨手一指左邊那只鉛筆，并一本正經的說道，這只好。

        蘇木倒也沒反駁，只是用實際行動來證明她根本不在意吳紹南選擇是哪一只鉛筆，走到收銀柜旁，毫不在意那三四塊錢的將兩只鉛筆統統都買了下來。

        “再怎么丟，也不可能一次性丟兩只吧？”她喃喃自語道。

        吳紹南下意識的將目光轉移到挑選鉛筆的貨架旁，恰逢此時，數個男生堆積在同一款蘇木剛剛購買過的鉛筆面前，流露出詭異的癡迷現狀，隨即落在她的身上。

        完全不在乎吳紹南是否發現了他們。

        那是一種宛如實質，并不簡單包括惡意的目光，摻雜著少許好奇，扭曲的羨慕等等情緒，在那些形象化的目光中，能夠清晰的辨別出里面交雜在一起的聲音。

        “為什么蘇木選中的人會是你呢？”

        “你有哪里特別的？”

        “不可以獨占，蘇木是大家的。”

        那些千奇百怪的聲音籠蓋在她們身上，就像一層掙不脫的網。但是對此蘇木似乎從未意識到，她的目光跟往常一樣，毫無端倪的，沒有任何特殊感情的，巡視了一遍四周，沒有意識到任何異常，在她眼中那些聚集在普通鉛筆貨架的男生只不過是一群跟她一樣需要挑選購買普通鉛筆的男生，于是她的目光毫不猶豫的最后焦距在吳紹南身上，緊緊的交纏了上去，顯得歡愉。

        付完錢后，蘇木無心的問了一句“你剛剛在想什么嗎？”

        吳紹南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將注意力從那群烏泱泱的男生轉移到蘇木身上，所有原本打算說出口的話統統吞入肚中。

        來了一句，“我要去洗衣服了。”

        盡可能壓縮在一起的時間仍舊變得倉促起來，吳紹南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上課遲到，但是在將衣服放進冷水之前，她抱起外套緊緊的套在自己的口鼻之上，將那微弱的薰衣草香味死死的扣在自己的臉上，深入皮肉之中，汲取那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空蕩的寢室樓里，沒有人注意到吳紹南堪稱癡漢的行為。

        蘇木還陪伴在我身邊，她的大腦中充斥著這句話。

        太好了，少量的淚水從她眼眶流出，飛快的滲透進蘇木的外套上。

        片刻后她將外套放進水中，跟自己的衣服一起，浸泡在廉價普通的藍月亮洗衣液中，熟練的開始清洗，將那已經停止擴散的污漬用力的搓洗干凈。

        這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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