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冤家聚頭
說不上為什么,在看清到來的兩名女子容貌之后,秦蕭蕭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離開。也許是她的內心已經提前預判到在她與秦莘對視的那一瞬間,她不會選擇避讓,而是義無反顧的,坦然地迎上去。
“蕭蕭師父,真巧,你也到這兒來看兵器。”與秦莘手挽手一起進店的少女,既是秦蕭蕭掛名的弟子,又是秦莘為數不多的手帕交——許沅君。盡管秦蕭蕭穿上了兩不知的打扮,許沅君還是一眼就將她認了出來。
這不是因為許沅君的眼力出眾,而是因為針娘縫補好衣裳送還給秦蕭蕭時,許沅君正好在場。拗不過許沅君孩子心性的再三請求,秦蕭蕭在她面前穿過一次這套行頭。
對于從來沒有聽說過兩不知這號人物的高門小姐許沅君而言,即使今天穿著兩不知衣裳站在她面前的是旁人,她也會誤認為是秦蕭蕭,脫口而出她的名字。
偏巧不巧,今日站在她面前的人,正好就是秦蕭蕭。更為巧合的是,就在她們進門的當口,徐二狗先一步出了門,秦蕭蕭則被留在了店內,繼續與秦莘和許沅君周旋。
還沒等秦蕭蕭說話,秦莘先一步發難道:“掌柜的,如今你家的門檻淪落到這么低了?阿貓阿狗都能進來挑挑揀揀,亂摸亂看了嗎?”
自來長安,秦蕭蕭并未與秦家人正面發生過任何沖突,也不存在出現過任何齟齬的情況。如今秦莘驟然發難,對自己不依不饒,聯想到之前許沅君稱呼自己為蕭蕭師父,秦蕭蕭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秦莘多半知道秦悼當年拋棄的那個女兒改名為秦蕭蕭。如今對著自己這個蕭蕭,天然地抱有敵意。
若讓她知道自己就是那個秦蕭蕭,還不知道這位大小姐心中的醋海敵意,會增加幾分。
在場的其他人對于兩位秦氏女的糾葛前緣全然不知,掌柜的好心出來打圓場道:“秦小姐,這位女俠此前在小店定了一副雙刀,本該這兩日出貨送過去。只因鄙店人手不足,這些天都在按您的吩咐趕著修改那柄長槍,這才耽誤了雙刀的工期。”說著,掌柜的向秦蕭蕭做了一揖,賠禮道,“秦女俠,真是不好意思,還要請你再多等些時日。”
雙刀本就是當日李少賡為了套出徐二狗的行蹤使的幌子,莊亦諧的壽辰早就過了,況且他使不慣雙刀,做好了也只能放在枕粱門的庫房里積灰。秦蕭蕭不以為意,一旁的秦莘卻因為掌柜的一聲秦字徹底炸了鍋。
“掌柜的,那副雙刀多少錢,我出雙倍的價錢。”秦莘挑釁地望向秦蕭蕭,擺出一副非它不可的架勢,即使是橫刀奪愛,也要搶在她前頭買下雙刀。
聽到秦莘的驕橫之語,掌柜的面露難色。雖然秦莘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但是一行有一行的規矩,這雙刀本是秦蕭蕭先定的,斷斷沒有價高者奪的道理。
一向乖覺的許沅君也發現秦蕭蕭與秦莘兩人之間異常洶涌的暗流,連忙拉起秦莘去看長槍——這才是她們今日來這兒的目的。
昨日,秦莘之父秦悼火急火燎地趕到許府請了宰執李詩裕一同進宮面圣,為的是懇請當今圣上收回賜死前任宰相李玨、楊嗣復的旨意。秦悼走了一步險棋,也是一步妙棋,皇帝對李詩裕的信任是空前的、巨大的,即使仇九州再在一旁推波助瀾,想要置李、楊二人于死地,皇帝還是猶豫了,決定在今日開武英殿問對,決定對李玨和楊嗣復的處置。
因著這次震驚朝野的李楊之事,李牧、李詩裕、許隱父子等人今日皆在武英殿列席;當今圣上的親祖母、太皇太后郭氏被昨日皇上的莽撞行徑氣得不行,一早就宣陽朔公主、貴鄉公主幾位公主前去侍疾。
這一出鬧下來,今日得閑出來的就只有秦莘和許沅君二人。秦悼與李詩裕分屬牛、李兩大陣營,彼此又無私交,李詩裕會否盡心施以援手,秦悼沒有肯定的把握。
許沅君見秦莘在府上郁郁寡歡,擔憂著身在宮中的父親,這才提議出來看看秦莘前些日子讓人拿回鋪子里修改的長槍改得怎么樣了。沒想到在這兒,惹出了新的官司。
秦莘是鋪子的老主顧了,掌柜的不敢得罪這位大小姐,只能好聲好氣地和她商量道:“這雙刀確實已經有主了,若您實在想要,我讓伙計們晝夜趕工,再給您打一副一模一樣的出來。”
“不,我就要這副。”身為秦悼與盧氏的長女,秦莘從小眾星捧月,說一不二,養成了她驕縱潑辣的脾氣。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位大小姐順心時熱烈似火,逆意時冷若冰霜,是個不折不扣的刺兒美人。今日這根刺,她是鐵了心要扎在秦蕭蕭身上了。
許沅君正想著替秦蕭蕭打圓場,勸說秦莘不要執著于這對雙刀時,秦蕭蕭丹唇輕啟,評價道:“真是被父母寵壞的女兒。”她說話的聲音雖小,卻能讓在場的所有人清清楚楚地聽到她說了什么。
秦蕭蕭此話說的不差,這一點在場的人們知道,秦莘自己也知道。可是她哪兒是會低頭認錯的主兒,肆意回擊道:“至少父親愿意寵我。”
此話一出,秦蕭蕭心下徹底明白過來,果然,秦莘是知道秦悼與阿娘的舊事的。她不僅知道阿娘是秦悼的發妻,還將自己視為同父異母的姐姐,會與她分享秦悼的父愛。
秦蕭蕭冷冷地看了秦莘一眼,接話道:“既如此,你出三倍的價錢,這副雙刀就歸你。”
秦莘沒料到秦蕭蕭這么快就偃旗息鼓,敗下陣來,心里沒有得勝的喜悅,反而有些莫名的失落。更令她著惱的是,家里的仆從躡手躡腳地走到她身邊,掂量著她的臉色,稟報道:“小姐,今兒出來得匆忙,沒有帶夠銀兩。”
秦莘的臉色一下子沉下來,當著外人的面又不好發作。她忙拉過許沅君,耳語著向她借錢。誰知許沅君在家是個從來不碰阿堵物的清貴散人,出門在外事情皆由父兄包攬,不需要她親自操心。這樣散漫的性子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她身邊的侍女,今日出門,許府上下竟沒人帶夠五兩銀子。
掌柜的在西市經營日久,慣會察言觀色,見秦莘面有不豫,很快猜出可能她是荷包羞澀,一時拿不出三倍的銀兩,忙命人取來已經改好的長槍,柔聲說道:“長槍已經做好,雙刀還需費上幾日功夫才能制得。如若秦小姐不棄,請先拿了這柄長槍回去玩,待雙刀做好,我親自送到府上去。至于工錢,到時候您瞧著小店做得還行,沒給您丟臉再看著給就是了。”
這話說的客氣恭敬,滴水不漏,既給了秦莘面子,又不傷她的里子。許沅君見秦莘心意松動,忙扯了扯她的袖子,提議道:“莘姐姐,我有些餓了,咱們去吃些果子吧。”
秦莘原本沒覺得餓,聽許沅君在旁邊軟糯糯地提了一嘴,忽然覺得自己確實有些餓,算來她們二人出來也有些時辰,吃完東西,就該到回府的時候了。
跟著秦莘、許沅君出來的兩府下人都是見微知著一等一的好手,見兩位小姐要走,立馬行動起來,接過長槍的接過長槍、預備車馬的預備車馬,早有仆從提前去了她們愛吃的果子行,給她們把平日愛吃的幾樣果子點上,又命人打包了幾樣不容易壞的點心,等會回去的時候送去給府里其它院里的少爺小姐吃。
秦蕭蕭本不欲與秦莘糾纏,見她要走,自然沒有阻攔的道理。掌柜的見秦蕭蕭息事寧人,沒有再與秦莘起爭執,心中對她無限感激。對于秦蕭蕭向他打聽的剛剛取走雙刀那人的情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讓秦蕭蕭知道了不少關于徐二狗的情報。
按照掌柜的所言,徐二狗不是第一次過來這間鋪子,去年十一月、前年七月,他都來過這兒定制過兵器,訂的都是雙刀。江湖中慣使雙刀者寥寥,徐二狗前來購買的雙刀,應該都是給自己用的。
憑著這一點,秦蕭蕭很快推斷出,這兩年徐二狗與人交戰頻率很高,以致雙刀磨損頻率提升,一年一換。秦蕭蕭和掌柜的交流著徐二狗這些年更換的雙刀制式之時,秦莘與許沅君已經帶著她們的侍從們撤出了這間小小的鋪子,轉換好心情準備去北邊的果子行。
秦蕭蕭正要和掌柜告辭,離開這間鋪子繼續追尋徐二狗的蹤跡時,只聽秦莘和許沅君不約而同地向一人打招呼道:“李大夫。”
秦莘與許沅君都認識的李大夫不是旁人,正是秦蕭蕭也認得的李小神醫——李少賡。只見他見到二位小姐,開懷地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與她們寒暄道:“兩位小姐,這么巧,在這兒遇上了。”
許沅君點點頭,真摯地回答道:“李大夫,你也出來逛嗎?今兒天氣好,來西市的人都比以往多了不少。”
李少賡附和道:“來了長安城許久,還沒有好好地在這繁華鬧市走上一走,豈不可惜?”
聽著三人在店鋪外頭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秦蕭蕭知道自己此時出去,難保不會再和秦莘正面相對,引出什么新的糾葛來。雙刀之事,她已退讓,休想她一讓再讓。
這正是:不是冤家不聚頭,一聚頭來幾時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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