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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新春宮宴(其一)


雪,一直在下。

        自那日從秦蕭蕭處得知蜃燭的秘辛之后,李少賡回到醫館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書一封,親自送去驛站請人加急送去給自己的師父孫思遠,請他代為試驗寄放在他那兒的那對傳聞中的蜃燭,是否真有傳聞中所說那般神奇。

        送出信后,李少賡每日都在期待著收到身在遠方的師父遙寄來的書信。在這日復一日的等待與盼望中,長和七年走到了歲末,這不僅標志著一年的結束,也昭示著文宗一朝的徹底終結。

        新君李楨,攜手能臣李詩裕,開啟了屬于他們的永昌時代。

        永昌,這個被賦予了多重期許與希冀的美好年號,在人們道不完的吉祥話里拉開了帷幕。

        天剛蒙蒙亮,光王府里已經熱鬧開了。按著慣例,守歲時府里各處的燈是不能熄的,亮著光兒從長和七年進入到了永昌元年。王府里的下人們往常仗著主子是位不得勢的癡傻王爺,干起活兒來十次里總有九次要偷懶耍滑,不肯好好做的。或許是新年伊始的緣故,今兒他們罕見地主動在庭院里鏟雪修枝、滅燈除霧,忙得不亦樂乎。任誰進府,見到的都是一派主慈仆忠的深情模樣。

        秦蕭蕭和黎小容已經收拾妥當,打開房門,見到外頭一派熱火朝天的勞動景象,不禁訝然,不約而同地抬頭往東邊瞧瞧,看看今晨的太陽是打哪兒升起來的。

        “別瞧了,太陽還是從東邊出來的。”林崖穿著新簇簇的熊皮襖子,戴著頂略顯滑稽的瓜皮小帽,哈著手吸溜著鼻子,小跑著走到她們身邊,為二人解釋道,“一會兒宮里會有公公過來賞賜東西,他們能不表現得好點嘛。一年到頭,就屬今兒這一日最積極。”

        林崖武將出身,不會說彎彎繞繞的漂亮話,一開口就是粗糲的大實話。實話扎耳,但很在理,嶺南二姝一下就明白了王府眾人今日這么巴巴表現的緣故。打扮一新的黎小容微笑著,附和道:“原來如此,多謝林將軍。”

        林崖手足無措地咧開嘴,笑著回應了黎小容,說道:“時辰差不多了,我們該過去了。”

        按照慣例,李牧作為皇室成員,初一這一日是要進宮向皇帝、太皇太后等眾位貴人問安的,這是禮節,也是尊重。往年李牧都會帶林崖一道入宮面圣,今年也不例外。

        與昔年不同的是,今年李牧帶了秦蕭蕭和黎小容同去。坐在入宮的馬車上,秦蕭蕭半閉著眼睛,斜靠在后座上休息;黎小容則有些心神不寧,時不時地微微掀起簾子,看看光王府的馬車行到了哪里。

        “蕭蕭,你不緊張嗎?”黎小容再一次放下車簾,失落地坐回車里,焦躁不安地向自己的閨閣好友問道。

        秦蕭蕭睜開眼,從車內變亮的光線中判斷他們從光王府出來已經過了好一陣子。從時間上來看,她們應該距離宮城不遠了。她緩緩地說:“不緊張,不過是陪光王殿下去趟宮里,沒人會留心我們的。”

        “可是,可是我想馬公公會把我找過去問話的。”想起在宮中時見過的那位不茍言笑的公公,黎小容心中就有些發憷,“我想他會盤問我,在光王府看到了什么,聽到了什么。問我光王殿下在府里平日都做些什么,和什么人接觸。這讓我覺得害怕。”

        正如李牧與許彥料想的那般,宮中將這批宮女們外放到各路王爺、公主府上,用意并不單純。不過這樣的伎倆,各府也都心知肚明,沉默地接受了宮里的這一安排。這不,今日入宮覲見,他們都默契地帶上了先頭宮中賜下的宮人,好方便宮中之人盤查。

        秦蕭蕭輕輕拍打著黎小容冰冷的雙手,安撫她焦躁的情緒,寬慰道:“沒事兒,若真有人問起你光王府中的事情,你如實說就是了,不必害怕。”

        “可惜盈盈姐這兩日病得厲害,不能一起隨光王殿下入宮。”黎小容不無遺憾地說。當日從宮中外放到光王府的共有兩名宮女,一名是她,一名是她口中的盈盈姐——許盈盈。這位許宮女突染急病,無法下床,只得由黎小容一人入宮。為了給自己加油壯膽,黎小容去林崖那兒央求了好幾次,才允許今日由她和秦蕭蕭一同陪伴光王入宮。

        外頭趕著馬車的車夫哪里知道黎小容的心思,他只知今日是光王入宮覲見的大日子,千萬不能誤了時辰,耽擱了主子的大事。只聽外頭的馬兒溫馴地叫了一聲,乖覺地放下前進的雙蹄,不緊不慢地原地停下,車夫在外輕扣門板,向里頭坐著的秦、黎二人說:“姑娘們,到地方了,快下來吧。”

        秦蕭蕭習慣了在抱燕山間、爛柯山上自由行走的日子,到了長安,出行動不動就是坐車,將她的好拳腳全束縛在方寸大小的車廂里,憋悶得很。聽到車夫這話,她沒有等車夫過來攙扶她下車,自己一個跳躍,就站在了平地上。

        車夫將車停在了某個宮門前,秦蕭蕭雖然算不上不學無術,但是識字不多,宮門口的匾額上寫著“某某門”三個大字,她只認出了最后一個門字。不過這并不打緊,眼下這宮門前,車馬熙攘,人聲馬聲風雪聲,交雜在一起,一窩蜂地刮進耳朵里,吹得腦袋嗡嗡作響。

        新君新氣象,今日宮中設宴,不僅沿襲舊例,請了宗室的各位王爺、公主赴宴,還把朝中各位股肱大臣也都請了過來。是以一時間宮門外車水馬龍,人流絡繹。秦蕭蕭和黎小容下了車,很快在一堆穿紅帶紫的朝臣中找到了站在冷風中傻樂的光王李牧和隨侍一旁的將軍林崖。

        昨兒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個晚上,空氣中的溫度似乎都隨結冰的雪花一塊兒凝固在了漫天的雪白里。大伙兒都裹緊了衣裳,戴上暖和的帽子,套上緊實的手套。只有一人,顯得格外的不畏嚴寒。

        黎小容吃驚地看著光王殿下敞著外袍,光著手拿著一對冰棱子把玩。這是前兩日李牧去許府時和許家小姐在府里玩了一下午的玩意兒,他們繞著許府的屋舍轉了整整三圈,將各個屋檐下懸掛著的各串冰棱全數叫了打了下來,聚在一塊兒壘寶塔玩。

        許沅君瘋玩了半日,寒氣入體,染了風寒,這兩日昏昏沉沉地躺在府里養病,李少賡正在許府看顧她,不讓她的病情繼續嚴重下去。少了許沅君這個志同道合的玩伴,李牧一個人依然玩得不亦樂乎。

        玩者無心,看者有意。不知是內官的疏忽還是旁人的輕慢,李牧一行明明是頭幾個到了宮門外,遞了牌子準備入宮的,可是眼瞅著遲來的幾位王爺并陽朔公主、貴鄉公主等幾位府上都有內官引導著入了宮,光王府這兒依然無人問津,放任光王殿下在天寒地凍的大雪天里拿著兩支冰棱嬉鬧。

        終于,在十六宅里的各位貴人依次入了宮之后,一個瘦骨嶙峋、身形傴僂的內侍走到林崖身前,做了個請的手勢,帶領著光王府眾人走過宮門,真正進入了天子所居的宮城之內。

        除了秦蕭蕭,李牧、林崖和黎小容都是來過宮里的,對于皇宮并不陌生。甫一踏上宮城,秦蕭蕭心中便升起一種感覺,一種并不屬于這里的感覺。她學著一旁黎小容的樣子,小心地低下頭,盯著地上的路而不是周圍的人看,順著引路內官熟稔的步伐,一步步地往宮中深處走去。

        原先引路的內官將他們帶至一道角門,便與一早就在此處等候的內侍交接,由這名年紀不過十三四歲出頭的小內侍繼續為他們引路,林崖也在這兒停住了腳步,再往前去,便是內宮所在,除了奉召進入的男性之外,其余成年男子都不能踏足其中半步。

        在來的路上,秦蕭蕭已聽黎小容與她講過,今日宮宴,她們會跟著光王殿下先到興慶宮拜見太皇太后,再去拜會兩宮太后——義安太后和積慶太后,最后再到大明宮,參加此次的新年宮宴。

        由于短短數年,帝位幾易,如今宮中一共居住著三位太后。頭一位便是秦蕭蕭即將要見到的太皇太后郭氏,她是光王李牧的嫡母,也是故去的穆宗皇帝的生身母親;義安太后王氏,是已故敬宗皇帝的生母;積慶太后蕭氏,則是去年新逝的文宗皇帝的生母。

        稚氣未脫的小內侍走在最前面為李牧打傘擋雪,一雙手因為在外頭裸露了許久而被凍得通紅腫脹。李牧此時丟下了原先一直拿在手上玩耍的冰棱,雙眼無神,呆滯地走在小內侍的身后,猜不透他此時內心真實的想法。黎小容低著頭,恨不得將整個脖子縮進衣服里,不讓雪花飄進自己的頸中,化成一灘冰涼的雪水,分走自己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熱氣兒。

        秦蕭蕭很好地融入了王府侍女這個角色,她已然明白,在這個偌大的宮城之內,見到誰她都得問安,是以麻木地跟在青梅黎小容身后,瞥見一雙做工考究的繡鞋進入視野便低頭致禮,全了王府的禮數。

        走著走著,忽然上了臺階,走到廊下,隔著門簾傳來馥郁的夾帶著滿滿當當溫暖的甜膩香氣,秦蕭蕭頭上、身上的雪花一下子全化了,變成一粒粒晶瑩的水珠懸掛其中。秦蕭蕭低著頭,不知道跟著走到了什么地方,一雙水蔥般標致的手捧著一塊冒著白氣的熱毛巾遞到她面前,柔聲說:“姑娘身上沾了雪,快擦擦吧,太皇太后不喜歡有人把寒氣帶進屋子里去。”

        入宮以來,秦蕭蕭第一次挺直身子,仰起因為長久彎下而酸疼不已的脖子,看清這雙纖纖玉手的主人——她曾見過的,那日仇九州壽宴,這女子便跟在貴鄉公主身側,不顯山不露水,卻自成山川大河。

        若諸位還有印象,當日陪在貴鄉公主身旁的兩位侍女,一者名曰王閬兮,一人喚作蕭寄籬。其中王閬兮與黎小容一同被外放出宮,如今在陽朔公主身邊服侍。是以秦蕭蕭現下見到的這位,便是掌言蕭氏——蕭寄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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