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太一直聽著外面的聲音。男孩兒女孩兒搬家的聲音很大，她給開了地下室之后想去看看，結果人家搬空了主臥室，竟然還不讓看。也不知道里面藏著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男女同學一窩蜂的，日后還不是有的鬧騰？她有些后悔了，雖然女孩兒一次性給錢給的爽快，可看著這樣子是個安心讀書的？怕不是有什么別的東西，都說鄉下的孩子野得很，沒啥規矩。這錢怎么來的還另說呢！

        她有些慶幸自己之前沒有跟老鄰居說房租的事情，這要是過兩天有人朝著過來要錢，她還能把錢還給人家，省的惹出事來。此時已經六點多了，女婿還沒有回來，女兒今天有單位聚餐，她簡單的做了些粥帶著小外孫吃了。開著電視給小外孫，她自己坐在沙發上拿起那摞錢，仔細重新點了點。

        吳蘭從外面回來，就看到自家老娘坐在沙發那里點著一摞錢。都是五十的，看著不少，應該有一千多的樣子。這可不是小數目，最近有急用錢？

        她帶著疑慮，換了拖鞋詢問過去：“你取錢了？給大舅送過去？”

        她舅舅家條件不好，母親經常貼補一些。這怕是家里有事情？

        “不是！”常老太將錢用白色的手絹包好：“對門你劉叔家的房子租出去了。這是人家給的一年的房租，我點一點。”

        “誰這么水啊！腦子有毛病啊？”吳蘭一臉不可思議的看了一眼自家大門：“咋想的？一年就一千二，有這個錢都能在外面新惠街那里買一個小平房了。”

        “一個小姑娘，穿的可不錯了。那白網鞋洗的干干凈凈的，一點灰都沒有。穿的衣服還有繡花呢！說是為了學習方便，不想住校。今天找了一群男孩兒女孩兒的過來說是幫忙搬家，將主臥室的床拆了一個拿到地下室去了，又將另一個床搬到對著門的那個小間。大衣柜也搬了過去，弄的擠擠巴巴的，也不知道做什么用。我本來看著還挺好的，現在也有些打鼓。”常老太將錢塞進自己一慣藏錢的高低柜高柜里面，壓在衣服下面又將柜門鎖上。

        她將柜子的鑰匙拿回來自己放好，這才去給自家姑娘拿了坐在爐子上的燒水壺讓她好洗臉：“這才上高一，也不知道家里哪兒來的這么多錢。給的很爽快，也不知道是家里拿的，還是怎么得的。唉！”她嘆了口氣，將倒了一些的水壺放在一邊，靠著一邊的矮柜繼續說：

        “我開始琢磨著你劉叔老兩口不是跟著兒子去上海了嗎？他們家那個兒媳婦你也見過，不是個好相與的。雖然說每個月退休金會給匯款打過去，可這錢拿過去能干啥？還是兒媳婦單位分的房子，萬一鬧點矛盾還不知道怎么辦好。這里外肯定要貼補一些。這房子家電齊全，算是咱們這邊頂好的房子了，總是能租出一些錢出來，這錢有總比沒有強。可現在就是有些后悔，不應該看她掏錢掏的爽快，我想著也好就應了。現在……唉！你說，這孩子萬一拿了家里的錢，家里人不知道，找上門來咋辦？咱們鎮上，也沒聽說哪個人家，能給孩子一千多在身上的。”

        吳蘭聞言，正準備洗臉的手在水盆里攪和了一下：“高一的？那可得注意一些，要不明天我們去找一下她班主任？”

        “還是別了，這孩子住對面。如果是亂拿父母錢，頂多到時候咱們把錢給人家爹娘就好。這你去問，老師一說，這孩子還怎么處人？再說了，這也只是咱自己在家猜測。萬一人家家長知道，而且還支持呢？疼孩子的不是沒有，雖然是女孩兒，也不是所有鄉下人重男輕女的。到時候，這鄰里鄰居的怎么處？這么一鬧騰，反而顯得咱們有問題了。人家給錢給的爽快，還要求簽合同。說不用的家具可以收到地下室，也找了我。小姑娘一路上都笑嘻嘻的，結果到頭來鬧的不像樣子人家會怎么想？還是再看看的好！”

        吳蘭聽自家老娘一說，琢磨著也是。便作罷，等著日后再說。

        徐敏在空間里舒服洗了一個熱水澡。睡了兩個小時起來開始學習。

        龐秀娟的課程教的很好，簡單易懂，但也留下了大量的習題作業。因為是高一，作業還沒有高二那么集中。更不用說，大家才去學，老師也不想一下子就高壓政策，只等著分了文理班再說。

        有老師開玩笑跟他們說這就是最后的狂歡，一年的時間呢！

        第二天一早，徐敏吃了艾香準備的豐盛早點，穿著新做的棉鞋去了教室。椅子還沒坐熱，就看到老班在門口招手，示意她出去一下。

        “老師，找我啥事兒？租房的？不是沒問題嗎？”徐敏有些奇怪。

        “不是那個！”鄭宏茂搖了下頭，四下看了一眼帶著她避開門邊悄聲問她：“十一前你救了兩只熊貓？”

        “昂！”徐敏點點頭，她不覺得這事情能保密。

        “鎮上說要給你開表彰會，被市里否決了。說是當初你自己要求的，擔心會影響學習。但鎮上說，大型的表彰會不給你弄了可也得宣傳一下，總不能做好事不留名。再說，這個名聲定下來對你日后高考也有好處。就下周一升旗的時候，給你發個獎狀。不耽誤上課，也不需要你去講什么。還有三百塊錢的獎金，這錢不多，但也是獎勵。我聽著就來問問你，跟你確定一下。”

        “這樣啊！”徐敏抿唇一笑：“獎狀挺好的，拿回去還能貼墻上，等人來了看。獎金就算了，我現在不缺那個錢。當初救的時候就沒想過這些，若是要錢，當時市長就給我了。是我主動不要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兒。那種情況，是個人都能做。”

        聽她這么說，鄭宏茂愣了一下搖頭笑笑：“不是什么人都會這么想的。你這丫頭，看著個兒小小的，心卻不小。保持努力！你未來，會更好。”

        “謝謝老師！對了，那個錢您幫我跟校長說一下，不用給我了，直接給學校里面的貧困生。他們比我需要。我困難過，知道那種一塊錢要在手里捏一個月都不舍得花，一壺熱水喝兩天的日子。救熊貓的時候，我挖了特別值錢的草藥。賣給了市里的慶春園，得了三萬多塊錢呢！我現在不缺錢，甭管是生活的還是日后上大學的。三百不多，但對他們就是救命錢了。能給他們每頓飯加一個雞蛋都是好的。”

        她說的誠懇，因為她是從最苦的時候過來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每個月多五塊錢，生活會如何不同。

        鄭宏茂聽她說，嘆了口氣：“難為你還想著這些。你家里不也不寬裕？”

        “我家里不需要我負責。我爹娘離婚了。結婚三十年，突然發現彼此不是真愛。也算是各有所求，各有所得了。我娘跟著我過，上面兩個哥哥都有自己養活自己的能力。我大哥在首都當兵，二哥鎮上木材廠的。大姐在深圳打工，也結婚了能夠照顧自己。就剩下老娘和妹妹，負擔不重。”

        聽著她嘎巴脆的解釋，看著那張小臉上帶著的朝氣蓬勃的紅潤。鄭宏茂看著她，心生感喟。只覺得這孩子經歷了家里這一通，長大了。雖然還是那個嬌嬌小小的身材，枯黃的頭發才堪堪有了點油光。可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卻閃爍著比同齡人要成熟的多的東西。

        “行，你有這個心，老師替他們謝謝你。去早讀吧！”他笑呵呵的讓徐敏回教室。自己則走到后門那里，透過窗戶看看班里有哪些不好好早讀。

        王剛看著她回來，賊兮兮的立起書本遮擋湊過去小聲問：“老班找你啥事？”

        “嗯？”正拿出英語拼寫拼寫本的徐敏愣了一下：“老班在后門呢！”

        “曹！雞賊！”王剛一臉晦氣的小心扭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在后門的窗戶那里，看到了一個毛茸茸的黑腦殼和一雙熟悉的眼鏡。他縮回頭，放平書一臉無奈的低下頭小聲的嗶嗶：“就他那小矮個兒，后門那兒都是踮腳的。你說他也不覺得大拇哥兒疼。”

        “不需要墊腳吧！”徐敏沒有怎么觀察過這事情，有些不確定。王剛撇了撇嘴：“使勁兒墊，我見過！”

        “哦！”徐敏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然后斜眼打量了一下王剛，呵呵兩聲：“老班都需要墊腳，那你豈不是需要墊凳子？”

        “哎！我說……你個二敏。”王剛一臉你怎么能這樣的表情看著徐敏。他有些不高興的用胳膊肘懟了懟徐敏的胳膊肘。徐敏則不搭理他，而是認真的開始準備早讀。今天早讀是英語，可第一節課是語文。這糟心的，兩個都要背，都要拼寫。

        不知道老驢今天來不來這邊，畢竟她還是帶著初中部的班主任。萬一來了，默寫單詞就麻煩了。她可不想再挨手板。

        午休的時候，徐敏出門給趙喜紅打了電話，讓她周五下午帶著之前做好的竹瀝下山，她在學校里面租了房子。周六他們休大禮拜，正好帶她進城。

        聽到這個，已經弄好所有瓶裝竹瀝的趙喜紅一邊埋怨她亂花錢，一邊又是高興。不管如何，能走通這一步就是好事。只要將這些竹瀝換成錢，就意味著她有了一筆營生。比每天拿著姑娘給的錢，卻舍不得動強太多了。她能夠自己賺錢，自己養活自己才是最好得。

        這讓她想起小的時候，一個舅姥姥說的話。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丈夫有還得伸伸手。伸伸手，掉臉皮。伸伸手，夜不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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