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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李慕白


李慕白大概以為她的一生就這樣過了。

        在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城鎮長大、上學、工作。然后再一個人活在這個城市無名的角落,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走路,一個人慢慢死去——呵,說起來這也是她的宿命。畢竟,她也沒什么資格有大的野心不是嗎?

        是的,她說的是野心,而不是雄心壯志。

        她可能生來就是那種反骨的人吧——但事實上,沒有任何人生來就是這樣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的,所以這也怪不得她自己、或者說是怪她處的環境。大概唯一能用的解釋--只能用些不負責任的說法就是,這就是她的命吧!她生來就該如此凄慘的。

        李慕白第一次見云開霧是在華國的首都刑訊室里,作為37特大校園女生碎尸案的重要證人、和嫌疑人--并且是從命案的事發地f市被引到華國首都警區特審以排除嫌疑--雖然那并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經歷,但好在他們畢竟相遇了

        事情還要從當年的3月7號早上開始說起。

        2006年的3月7號這天,天氣不錯,也是華國眾所周知的女生節。

        店鋪商家無一不抓住此商機大肆宣傳慶祝,希望能賺取更多的利益,作為f市最為著名的問經大學也不能免俗。

        是以經管院處一棟靠近山坳的宿舍里,一個校學生會的女生為了確保3月7號校女生節的她在大路上的擺攤事宜到位,一大早就提前起床出門去搶占攤位了。

        彼時的天氣還有些春寒,似乎遠處天邊帶著遠古寒涼的山風從兩山之間灌了進來,讓人不禁有些顫栗。

        那個女生在拖箱提袋路過李慕白宿舍——也很巧就是307宿舍時,裝著彩帶和彩球的袋子不小心掉落,女生尋著球往回走時,猛然看見她們的宿舍門大開著,站起來隨意一瞥,竟然看見滿目猩紅!

        那女生就瞬間有些發蒙,有些奇怪怎么回事。

        只是再一看,似是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好半天她才總算看清楚了整間宿舍的一切。

        因為她發現307整間宿舍的血流滿地——鮮紅的血水噴濺在窗簾,衣柜,書桌臺上,全是血紅的猩色;而殘碎的肢體橫飛,以詭異的姿勢扭曲著。

        離門口不遠的地上有一截露著白骨的斷手,和黏在地上褐色的肝,微微發紫的心臟的軟骨卷曲著……,似乎看不見的床簾里還有更恐怖的景象。

        女生的眼里腦海里都是恐怖的煉獄的可怕場景。

        站在空蕩蕩的校舍走廊上,那有些年久而斑駁水管,墻壁,灰色地板,土黃色的銹跡,還有一股鮮血匯成的細細地血流溢出門口,向通水口流去,只不過因為時間太久,干涸了的緣故,無一都顯露出了令人毛發噴張的恐怖色彩。

        那女生眼里所見的場景終于和腦海里得出的結論“叮”地一聲匯聚回神后,就大叫一聲趴在地上嘔吐暈倒了。

        那聲音引來了旁邊宿舍的一個女生不滿的咒罵,但那被擾了眠的暴躁女生在也看到那場景之后,似乎也嚇到了她脆弱的心臟,使她不禁捂著自己的嘴巴緊緊地閉著眼,還蹲在地上才能平復一下自己。

        那女生還在不停地尖叫,而后一會就是害怕的哭泣,然后就是聽到聲音后一個接一個女生跑了過來,后面是老師,跟著是保安,警衛。

        而李慕白是在不知道第幾個女生尖叫的時候醒來的,當她掀開床簾爬下來的時候,她還一副睡眼惺忪不知所以的樣子。

        據說當時悠悠然下床的李慕白揉了揉眼睛,看著門外黑壓壓地一群人還有些發愣,然后她視線往一瞥,看到了宿舍里血跡遍布的樣子,翹起沾了血液的腳丫略微看了一下,除了面無表情外,并沒什么反應。

        當然這種面無表情的原因有很多種,有可能是還未睡醒,或者說是受到極度驚嚇后的呆滯——有一種說法是受到驚嚇時,人會瞬間陷入一種什么也不能動,什么也不能說的“冰凍狀態”,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李慕白的神經傳導實在太慢了,又或者殺人的就是她,所以她才這么不怕……

        剛開始,李慕白還想朝門走出來眉頭皺著,似乎是嫌門外圍觀的人莫名其妙,想要把門關上,李慕白剛一走,頭發上刮到了別鋪床簾的血跡,門口的眾人就不禁發怵,有一個人還發出了驚叫聲。

        那聲音阻止了李慕白想要再出去的舉動,她就頓在那里,用手又揉了揉眼睛,似乎想要更清醒一點。

        而后來,她隨意一瞥,似乎是看到墻上的什么東西,眼睛一下子瞪圓了,瞬間清醒了似的,眼里盛滿了不可思議的震驚,和毛骨悚然。

        直到李慕白被警察帶走后,他們才知道原來那讓李慕白受到驚嚇的,是墻上一句用血字寫成的話——“是不是很慶幸你沒有開燈?”

        后來經警方和尸檢組檢驗證實,在經管院307宿舍死去的女生共有七個,七個女生的殘肢,整整拼了一天一夜。

        被害的其中三個是本宿舍的女生,另外四個是其他宿舍的同班同學--全部都是剛好在李慕白回宿舍之后,也就是李慕白刷門禁卡時的12點整后被殺的。

        而因為是在三樓,上下不通,走廊和陽臺的監控攝像頭都沒有記錄到有人進入那間意義上的密室當中,所以兇案的嫌疑人指向了唯一存活著的李慕白。

        雖然李慕白看上去并不像是那么喪心病狂的兇手,甚至還有些弱,但說不定,其實她這種平時不言不語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基于此猜測,很多“熱心正義”的人士“挺身而出”,李慕白的過往被翻了出來。

        李慕白幾乎算是那種典型的生活底層的人,性格陰沉,寡言少語,還有些讀書人傲骨似的的社交困難患者,經常遭受到來自同班同學的一些嚴格意義上已經算很嚴重的傷害。

        嘲笑、奚落自不必說,偶然的書本失蹤,又或者包里鞋里多了些什么也不消多講,就光說案發前一天,就有死去的女生的其中一個,還把她唯一一雙完好的運動鞋給扔到垃圾桶了……

        這件案子的轟動,不僅在于世風日下的校園霸凌事件層出,而且也是國際人道主義加大了對預防普通人心理扭曲等心理健康的關注。

        更不消說其中兩個女孩是市政高官的女兒、三個是本市有名的市政稅收重點戶——也就是商人家族的孫輩,另外兩個是本校校董和老師的女兒,就單單是這么殘忍的碎尸案就已經夠引人注目了。

        而基于以上的所有表象來看,所有人都懷疑這是李慕白做的,而且這說法愈演愈烈,到最后已經變成了性格陰鷙自私的李慕白終于忍受不了同學的壓迫,而向她的同宿舍舍友、同班同學揮刀相向,還變態的肢解了她們。

        人們的確也覺得是她的同學確實是很過分,也很令人咬牙切齒,但這些能成為她脫罪的借口嗎?并不一定,所以整個f市關于此案的說法眾說紛云。

        本來這件幾乎“板上釘釘”的大案子,也就只由省城特派員下去督辦,卻沒想到一個心細的警官在廁所的馬桶蓋凹槽下發現了一滴男人的血液,血液的新鮮度正是在12點左右濺落的,雖然在基因庫卻找不到匹配的人--但這也就推翻了李慕白是唯一嫌疑人的推斷。

        錄像里除了李慕白也沒有人出入,即使找不到兇器,即使有個神秘男人出現。

        但很多人被輿論引導,認為可能也是李慕白勾結的,至于他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覺進到宿舍的事反而無人在意了。

        總的來說,這件事雖然出現轉機,但也并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警方高層正疲于如何將這件事的社會影響降到最低,能從簡找到那個男人是最好的打算了。

        要不是后來血液里檢測出只在西國首都出現的最新型97□□,國際刑警組織認為有必要對此毒品是否流入華國進行周密調查,所以調來了一向負責新型毒品緝毒的云開霧。

        而如果不是他堅持,要傳訊李慕白到華國首都做最新精密的檢測的話,李慕白很有可能早已經被投入了監獄,生死不明了——畢竟那些權貴家庭的手中也有警方的力量,落入了他們手中,能有好果子吃嗎?

        距那滴神秘男子的血液檢測出后第二天傍晚,國際刑警組織從西國調來、負責西國首都毒品調查的云開霧警探,就已經趕到了華國首都。

        云開霧一下飛機駕車到首都警局門口時,就對負責接待他的警員直接要求審訊李慕白,語氣中帶著不可質疑的力量,讓人無法拒絕。

        那個警員只好在請示過后,立刻帶著他去了華國首都警局總部的底層審訊室里。

        陰冷的底層審訊室就是專門為那些重犯審訊準備的,因為寒冷能使人的自我保護機能開發,會降低腦部的活動,使人無法思考更多,更容易得到想要的審訊結果。

        從入口向里走去,溫度越來越寒冷,而最后一間關著的,就是李慕白。

        腳步聲在幾組不同腳步聲的沉穩中極速走著,與之急躁喧鬧不同的安靜的一角,李慕白低著頭坐在刑訊椅上,雙手被牢牢銬著,早已精疲力盡。

        頭頂上懸著的白色熾光燈讓她更加恍惚,加上寒冷的侵蝕,使她分不清白天黑夜。

        她的眼已經快睜不開了,不過睜得開也沒什么用——她甚至連個向外看去的窗口都沒有,而所有人卻可以從監控探頭,電視錄像儀,或者在單面透視鏡另一面看她。

        刑訊室里沒人,李慕白渴的要命,但還是忍住沒有叫人--反正叫人拿水也會被驚嚇打罵,喝多了上廁所也是被說,還不如就這樣耗著呢!她這樣想著。

        就在那么幾個瞬間,然后李慕白感到她的胃無力地抽痛,饑餓眩暈一陣陣襲來。

        她不由地歪在了椅子上,冰冷的鐵椅把寒冷注入了她背靠的脊髓,李慕白感到她的生命仿佛一絲絲地流走,連同腦海中的意識一點點流逝,自己卻是連用力握緊,想要蜷縮的力氣也沒有了。

        而在這樣寂靜的密室里,思維線總是被抻得很長很遠。

        李慕白知道,這是他們為了讓她感到孤獨的恐懼,然后暴躁起來,繼而心理防線崩潰,從而得到他們想要的,或者說是他們必須要的東西。

        但很可惜的是,李慕白想過很多東西,想過她小時候媽媽給她吃過的蜜果;想起她借筆給別人,害得自己沒寫作業,結果那人還沒把筆還回來的事;甚至想起她獲得第一名進入他們市最好中學時,媽媽的笑容--以及她在圖書館樹蔭下,日日夜夜描繪過得夢想藍圖和伴隨著的挫敗……

        那些細碎的事情,一點一點從她選擇性拋棄的回憶里竄了出來,她記起了很多人很多事,像個垂暮老人般回顧自己的一生,卻并沒有感到崩潰,反而珍惜起了這樣獨屬于自己的細膩時光。

        不過可笑的是,那些明明是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她卻像個旁觀者那樣事不關己。

        縱使她腦中思緒萬千,心中萬千邱壑,她也表現得那樣沒心沒肺,甚至只能多回憶幾遍才能抓取那些情感。

        但偶爾因為身體的不適,她也會回到現實,思緒抽回,現實的畫面撲涌而來,她只得刻意不去想3月7號那天發生的事情,不去回憶那天的猩紅。

        遠遠處依稀有腳步聲靠近,李慕白一動不動。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走進來兩個陌生的男人,一個高大勁瘦,皮膚白皙,他面容深邃,氣勢凌厲得像是個典型的西歐上流紳士。

        另一個匆匆趕來的華國人有些氣喘,也一樣服裝精致,不過身材樣貌略微普通了些,雖然讓人很難注意到他,但他的周身溫和干凈的氣息和慈善的眉眼卻讓人感到舒心,李慕白沒注意到另一個人,卻注意到他了。

        李慕白注意到他的手干凈整潔,指甲也剪的妥妥帖帖,他細長的手抽出檔案,然后坐在了記錄員的位置上。

        李慕白看著他的手動作后,視線往上,卻發現那個人卻用一種看什么東西的眼光掃視了她一遍。

        被看得渾身一陣不舒服的李慕白飛快收回目光,瞟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那個高大男人,沒想到他似乎是一直在那里看她似的,一下子就和她的視線接上了,并露出了一個和煦瑰麗的笑容。

        李慕白被他的笑容看得楞了一瞬,而后立刻垂眸,裝作毫不在意看地板的模樣。

        “你很冷靜,似乎早有預料”,那個高大的男人收斂了笑容,一口流利的華語問道。

        頓了一下,他繼續道,“我叫云開霧,這是我剛剛才趕來的助手perry。本來無意介紹的,只不過我聽說你很不愛開口說話……”

        云開霧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看著李慕白,雙手交握在桌前,一旁的助理開始噼里啪啦地打字,房間的空氣仿佛一瞬間凝滯。

        云開霧的威壓雖然收斂,但也還是太過強勢,讓本來毫無知覺的李慕白都有些心戚戚寂涼。

        李慕白身體僵硬了一下,猜想到剛剛他那個笑容大概是勢在必得的笑容吧,虧她還以為……

        李慕白嘲諷地一笑而后恢復如常,仍舊一言不發,雙方似乎就這樣僵持著。

        唯有那個助手perry先忍不住了,一拍桌子,“你以為行使緘默權有用嗎?我告訴你,這件案子不是你以為過了拘留期限就可以了結的……你難道沒有心嗎?你的同學,大學在一起四年的同學死在你面前,就算不是你殺的,怎么能這樣無動于衷呢!你還是不是人啊?”

        李慕白聞言下頜一緊,抬眸看著他,似乎在考慮計量她接下去行為的后果,然后淡淡地開口,“你都已經認為是我殺的,我又能說什么?我也很同情她們,但同情歸同情,就像不舍得也只是一種舍得而已,我并不能做什么”

        “呵,這么說來你還是對的了?”,那個助手perry忍氣地說,“你這種人簡直自私到了極點,就算再怎么不好的人,也該對人有起碼的憐憫,你這樣子一言不發是對死去的人的尊重的話,那么我們難道還要嘉獎你嗎?把該說的都說出來不就都完了嗎?為什么非要這樣!”

        “那你認為我該做什么?”李慕白反問。

        “我不是說了,把該說的都說出來,找出真相”,perry用一種審視,近乎厭惡的目光看著她,李慕白的心一下子就封閉了。

        “我該說的都說了很多遍了,審訊記錄上也全都是一樣。你怎么認為是你的事,但我請你不要這么夾槍帶棒帶著怨氣說話,無論你是憤慨還是有感而發,我希望你能用客觀的角度說話,而不是你自認為的客觀角度”,努力抑制住自己的虛弱,說完這些話后,李慕白的視線瞥向一邊,擺明了不想繼續下去。

        “我帶著怨氣?哼……”perry翻了白眼,氣急反笑,剛要繼續反駁,云開霧一抬手,阻止了perry接下來要說的話,剛開始囂張起來的perry只好諾諾地自動消聲。

        李慕白的喉頭微不可察的動了動。

        “你越矩了”,云開霧淡淡一句,卻是連李慕白都能感覺到了perry的顫抖,猶豫了一下,像是動物有種本能的直覺,察覺到到潛在的危險,李慕白還是強打精神決定開口,以免他用別的招數對待自己的好。

        只是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的,沒體現出什么誠意,反而讓人聽了更覺傲慢,“我不是不想說,而是沒什么可說的。而且,不是早已經過了拘留期限也沒找到證據,卻還是沒放了我嗎?既然無心放我,就不要再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吧!”

        事實上,李慕白自己也沒帶什么希望了,畢竟這些天來她感受的太多,心里已經沒什么波瀾了。

        云開霧修長的指節在桌上一扣一合,嘴角噙著一抹微笑,眼神深邃得發亮,他沉吟一會兒道,“那好,我們開誠布公合作一點。接下來我問問題,你回答,如果有重復的問題也請你認真回答不想回答的就跳過,但我希望你不想回答的問題最好無限接近于零……不管怎么樣,總好比過不開口說話一整天耗在這里的好,是吧?”

        無限接近于零?哼!李慕白在心里嗤笑一聲,卻還是給他面子,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應了聲是。

        “好”,云開霧拿起一張稿紙,瞟了一眼后看她。

        “我想,你被認為有殺人的動機的理由很充分吧!因為包括你的三個舍友在內,再加上其他的同學,她們或多或少都有欺負過你,搞各種各樣的小動作,還放出你曾經被強迫過的消息……我想,像你這樣注重名譽的人,即使是犯了一點小錯誤也會想要彌補的人,你怕人知道的話,肯定會做些什么補救的,那么,我想知道,對此你做了什么?”

        云開霧的聲音低沉又有穿透力,李慕白看著他纖薄的兩片嘴唇一動一動,聲波好聽的像海浪一樣穿透耳壁,說起強迫那個刺耳字眼的時候一點也沒不好意思,就那么自然地說著。

        李慕白的唇動了動,似乎一開始就受到沖擊似的,沒有開口,云開霧耐心地等著,沒有絲毫催促的意味。

        而后過了一會,李慕白似乎終于想好怎么開口了。

        “我沒有對她們做什么,我只是避開了,難道逃避也錯了嗎?”李慕白冷冷地道。

        “no,”,云開霧晃了晃他的食指,“我沒說你錯了,只是逃避是軟弱的人才有的行為。可在我看來,你是個心性堅定,像樹根,海洋一樣深沉有主見的人,講實在點的話,你就是只壁虎,是為了達到目的可以自斷尾巴的那種,所以你才不會任人擺布”

        云開霧非常篤定地說著,眼神并沒有避開,反而直直地注視著她。

        “你從小生活在底層,因為聰明,才可以學雜費全免在那所高等學校讀書,可你和他們格格不入”

        “雖然你很自立自強,但她們有的是市政高官,企業家,教育家出身的名門,習慣了頤指氣使,有意無意地奚落別人,對她們來說也沒什么,可難道這樣自傲的你不會生氣嗎?”

        “這一次也是,如果不是有那個男人的血液,你會被扔進監獄……而現在的情況是,即使有那個男人的血液,案件沒有任何進展的話,你也會被扔進監獄”

        云開霧猶如地獄里的邪羅,聲音低低卻帶著一股高高在上地語氣說著,是為了讓李慕白看清現實,卻也很讓人感覺到絕望。

        “難道你說這個的原因,就是為了讓我慶幸我現在還沒被扔進監獄嗎?”,李慕白挑眉冷淡道,聲音因為沒有水的滋潤很是嘶啞。

        “我17歲了,不是16歲,我知道如果我做了什么,沒有任何法律來保護我這個成年人的;3月7號之前我還未滿成年,在那之前我沒做的事情,為什么我偏偏要放在我成年的那一天凌晨來做呢?”

        李慕白舔了舔干涸得滲出血絲的嘴唇冷笑,“你根本不了解我,你說的那些特質,是隨便套在任何一個人貧窮的人身上都可以體現放大縮小的特質;而如果我真的隱藏得那么深的人,那么絕對不會讓自己落入這種境地”

        云開霧低頭輕笑,“所以這又回到了原點。我們沒辦法證明你是殺人兇手,但你也沒辦法證明你不是;很不幸的是,監控錄像里,我們往前延長了調查,除了你,和她們,沒有人進入過307宿舍,就連陽臺也沒有”

        云開霧漫不經心地賞玩手中的愛派筆,一點也不像著急破案的樣子。

        “這種情況,按照西國法律可以當庭釋放,不過在這里……呵呵”

        李慕白知道他這是給自己好看呢!不像其他人的謾罵侮辱,他只是讓你覺得被忽視的渺小無力,來告誡你對他說話的態度不要那么咄咄逼人。

        是啊,他們,他們,他們就像是在岸上的另一半世界,而現在她一個人在即將沉沒的孤島這邊,理應由他們決定要不要搭一塊木板給她。

        她怎么就真的以為他們之間是平等的,真的以為他會一個問題一個問題耐心地問,還要幫自己洗刷冤屈呢?

        畢竟云開霧雖然一直笑著,但絕不像他表面上那樣的好相與的。

        李慕白閉了下眼睛,把眼中的濕潤擠了回去,長出一口氣,然后努力開始回憶。

        “我記不太清楚,很多情況下我只會在當時想著怎么解決問題,一旦過去了我就不再管了,所以有些事情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也有些混亂——這點我想先說明白,免得你說我騙你……”

        “呵,短見女人的生存之道”,perry嘲諷了一句,李慕白很想反駁一句什么,但還是忍住了。

        “她們七個是經常在一起的”

        李慕白啟唇說了一句,見他們都在傾聽她的話,然后端正了一下坐姿繼續道。

        “嗯……那七個人里,杜夢雅,馬文瑜,戴玉彥,周未微是住其他宿舍的,李如蘭,莫陽雪,陳可,我們同一間宿舍”

        “我和她們的生活很不一樣,而且我跨了級好不容易才上了這么好的學院,追求的東西,無論從年齡、生活,還是精神層面來說都很難逾越,和理解對方。不過你說的對,她們是看不起我,當然我也看不上她們”

        李慕白低垂著頭,看云開霧不像別的警探那樣只問她承不承認殺人,心里也多了一絲期待,所以也盡量把她記得的那些描述得詳細一些,以防錯漏。

        “至于她們為什么會針對我的原因,可能都是因為我的錯”,李慕白低頭,也有些不太確定。

        “我記得是大二下學期吧,考試完放假的那天,她們特地來找我去酒店吃飯,我怕出不起那么多錢就拒絕了,但她們說不要我出錢,就只是聚一下,這樣子之類的話,我就跟著她們去了”

        “一路走去迪廳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太好,直到要進包廂的時候,我看到那里面有很多形形色色的社會上的人就知道了不妙了——我聽人說過,她們有時會帶學妹出去,然后把她們送給一些人……”,李慕白咳了一聲,艱難地說了一個字“玩”,然后漸漸回復。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有可能錯怪她們了,但我很怕,那時看一屋子男的,我心慌得立刻就轉身跑了,她們那時都堵在我后面,攔住了我……不過我從小就干過很多活,力氣很大,就只是說我有事我有事地跑了出去”

        “可能那件事惹怒了她們吧,我以為她們嘲諷幾句就完了,畢竟表面上就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那樣”

        李慕白說起這個的時候還是面無表情,只不過仔細看的話,還是可以看得出她的眸里夾雜的一絲恐慌的。

        “剛開始還好,只是有點小摩擦,不過我不是在打工的地方,就是在圖書館,情況也沒有加劇,就是那種還好的樣子……”

        “不過,大概就是從大三那時候開始,她們經常做那些事情--我很晚回來的時候老是被絆倒,有一次還踩到了刀子,書本,衣服那些也是,有的破,有的臟——我想要繼續讀下去,就沒辦法和她們吵,但也不想理她們,唯一的辦法就只能搬出去,所以我多找了幾份兼職賺錢”

        李慕白說到這里皺了一下眉頭,似乎是為自己想先拋棄她們,卻被搶先反拋棄一步而感到委屈似的。

        “后來,我快要搬出去的時候,她們卻提前搬了出去”

        “我聽說她們是一起在附近租了間大別墅的,她們七個是初中朋友,就像天生合體一樣”

        “據說好像是李如蘭有了男朋友,也好像是為了吸毒方便……”

        “是誰吸毒,還是一起?”

        云開霧第一次打斷李慕白問道。

        李慕白皺眉思索了一會,為難道。

        “我不太清楚,都有吧……因為李如蘭在她們那群人中最仗義,最像大姐大了,所以如果她有的話,那么其他人也應該有的”

        李慕白頓了頓,想了想繼續說道。

        “李如蘭的爸爸是我們那兒的財務部長,和很多人都認識;杜夢雅和莫陽雪最小,像是開心果……嗯,就是小妹妹,一般什么也不管,就別人說她們照做的那種”

        “馬文瑜和戴玉彥都是校董的女兒,成績什么的都很好,長得都很漂亮也很受歡迎,左右逢源,是她們七個人中最活泛,最能說會道的,一般有什么事都是她們出面交涉的”

        “而周未微和陳可比較內斂,不怎么說話,但她們都會和李如蘭一起,經常為她們接下去的活動出謀劃策,周未微還好,有時還會勸阻,而陳可卻是,什么計策都是她出……”

        李慕白說到這不由地訥訥禁聲,后知后覺自己好像是在告狀似的,按照自己的想法,想要引導他人和自己有一樣的想法。

        看云開霧思考得越來越沉的臉色,李慕白小心問道。

        “對不起,我說得太啰嗦了嗎?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什么”

        云開霧眼睛直看向她,目光閃了閃,緊抿的唇默了一下,“沒事,你繼續”,李慕白點了點頭。

        “后來她們搬出去外面住,那些話散播了出來,我也改變不了什么,反正再過幾個月我就畢業,所以就打算……”

        “哪些話?”,云開霧問。

        李慕白疑惑地看他,云開霧又重復了一遍,“哪些話散播了出來?”。

        李慕白一頓,低頭,聲音沉沉,“說我被……那個”

        云開霧也不知怎么地,看見明明很凄慘的李慕白,卻用那種那滿不在乎低沉的語氣說她被強迫的事,心里就堵了一口氣似的悶火。

        更何況一向冷靜自持的他剛剛還看著她發楞了,他不由地更加惱火起來,興許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劣根性吧!要是李慕白不這么端莊明理,而像個怨婦那般,他又會不耐煩地看她了。

        按道理來說他平時很有風度,也不會這么犀利的,真是!

        云開霧坐正了下身體,咳了一聲,打算好好審問一番,卻突然眼看到李慕白低垂的頭一點一點下沉,然后一頭栽倒在刑訊椅上的桌子上。

        微微皺了皺眉,云開霧喊她起來,可李慕白一動不動,云開霧以為她沉浸在悲傷里不可自拔,才沒心情陪她耗呢!

        就厲聲呵斥,“李慕白你給我起來!”

        喊了幾聲沒有動靜,云開霧就要起身過去查看,但他突然想起什么還是忍住了,朝perry揚了揚下巴,示意他過去看看。

        perry走了過去,推了推她的身子,李慕白的腦袋就側到一邊,大大的雙眼緊閉,順著筆挺鼻梁的視線可以看到她蒼白的臉和缺水而發灰起皮的薄唇。

        perry粗魯地還要推她,那一下再推她,李慕白的頭就可能撞到堅硬的鐵桌上了。

        云開霧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沖了過去……

        然后在3月15號凌晨,華國首都警局中心走道。

        一個守警衛的老警官坐在柵欄門開關這頭,悠長的走廊亮堂堂空蕩蕩的。

        窗外的月色撒照大地繁樹綠茵下一片暗沉,唯有茉莉花香緩緩流淌。

        突然,走廊深處傳來一陣巨大的聲響,年老的警衛抬起頭,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抱著一個女孩從走廊那頭踏月色向出口狂奔而來。

        一旁的助理護著那女孩的頭,一邊擺手大喊,“快開門!開門!”

        老警衛一剎那間有些怔了,直愣愣地看著那狂奔的男人,和走廊盡頭那扇窗戶外的萬年柏葉青,竟深以為他是從畫中奔跑出來的男子。

        轉眼他們就沖到了柵欄門開關這里,那男子冷眼看著,助理急他。

        “你快點開門啊!”老警衛一個激靈,鑰匙掉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在辦公桌下摸索。

        那男子的眸色更深冽了一些,竟然退后一些,抱緊懷中的女孩,抬腳向柵欄門踹去。

        還未年修的柵欄門有些松動,被劇烈的一震,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不過幾下功夫,華國首都警局的柵欄門就被大破。

        冷清月色下一道飛速移動的身影行動到露天停車場的位置,而后汽車的引擎聲響起,震蕩得車身周圍的空氣泛起一股熱鐵器加速的味道。

        一輛藍版威德森長款汽車像獵豹般從警察局竄了出去,急轉彎拐上高架橋上,穿梭在筆直空曠的道路上。

        月色緊緊追隨,唯有在林蔭的間隙才得以知曉他們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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