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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朱鬼柳


朱鬼柳是莫城七局唯二的警司,也是華國警區里少有能坐到高位的女警司。這個地位相對于其他女兵來說,算起來很是超然。但就軍種來分的話,她不是士兵反倒是一個警察——雖然也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那種警察。

        就像醫生一樣,大部分的醫生都是臨床醫生,有的是上手術臺開刀的,有的是整治內科開處方藥的,有的是那種摸骨正腰、或是給予他人心理指導的那種

        但還有一小部分醫生是專門從事那種文本式的研究工作。是一種并不直接接觸病患,只是主要從整體醫學研究方向,為創造新的目標而做出努力的醫者。

        朱鬼柳也是。她并不是通常定義中警察的一種,而是傳說中那種專門“紙上談兵”的人。

        誠然,她在警隊里是從沒有參加過越野訓練之類的活動,也時常被那些滿滿腱子肉的警察藐視。不過就算大多數人不了解,那也泯滅不了她對華國司法權威,和對這個社會由司法秩序構造的根源研究——人民司法人民--的締造。

        那些方向性的指導不能用具體的數據來量化,但卻可以提供創造性的設想,以及非局限性的思維,一點點輔正人類的司法和公正進程。而正因為她當初展露的才華無可比擬,所以她才能當上了莫城少有的、不是從干警升職的文職警司。

        當然這點也是很多人難以理解的。

        朱鬼柳個人是很喜歡那些個性鮮明的人的。但她本人卻不喜歡和那樣的人接觸,也或者是隨意地去認定一個人,來凸顯自己。因此大多數的人很難從她的居住環境,或是行為舉止中得知她的性格特點來加以揣摩,有所追捧。

        因為她表現的一切都很中規中矩,就像所有生活在社會里的一個頗有風度、素養不錯且中等偏上的人的模糊形象,不怎么引人注意,但卻讓人無法忽視的那種。且也因她的無從窺探,無人敢擾,所以她就只是佇立一角,蔚然自成一棵蒼樹的低沉。

        只有在她鮮有題字的少年生活時期筆記本上,她寫的一句“alone,andbeyourself”--可從中窺見她的一絲悲涼的生活態度。不過那些對于現在和她相處得人的來說,也不能起到任何豐滿她性格形象的作用,就也只是徒勞。

        不過,要簡單說朱鬼柳在莫城七局中是一個普通又平凡的高層的話,那不太對,但仔細想想誰又不是這樣呢?其實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不都是帶著一些霧氣籠罩的形象,還夾雜著些難以定義的神秘而生的嗎,又有哪些陽光可以真正照得清心里的每個角落呢?

        說起來有些意思,朱鬼柳為什么叫朱鬼柳的原因,完全是因為她是在農歷七月十五的鬼節出生的。

        有人說這種命是天生的鬼胎凡生,需要用卜星經壓制,還要用二十八星宿來取名以抵擋煞氣,否則難以成活。

        二十八宿自西向東排列為:東方蒼龍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玄武七宿(斗、牛、女、虛、危、室、壁);西方白虎七宿(奎、婁、胃、昴、畢、觜、參);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張、翼、軫)。

        她父親的助理為她查找了南朱雀對應的七宿,取了朱鬼柳、張軫星這兩個名字——她的母親姓張,并讓她初為人父的父親選擇其中一個。

        而她的父親因為急于出門,萬般無奈之下,只得隨口一句。

        “取了兩個嗎?嗯,那就第一個吧!”。

        然后,朱鬼柳一生的大名就這樣定了下來。

        不過這也怪不得他,畢竟他們--朱鬼柳的父母并不是自愿結合,而是兩個家庭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所以才不得不組合在一起了的。

        既不是因愛而生,那也無從談起憐不憐愛這一說了。

        不過算起來說,朱鬼柳在兩家的老人還在的時候,即使是父母不和,有兩個家庭四個老人疼愛,過得也還是不錯的。

        但隨著后來老人們的相繼離世,到最后連母親也很早病逝時,朱鬼柳確定了自己和一向嚴肅的父親的確沒有什么溫情存在后,也就只是那樣,兩個人各過各的生活。

        他找了個新的家庭彌補他的人生。

        而朱鬼柳則在孤獨而又漫長的成長生活中漸漸意識到,原來這個世界上,像她這樣誕生的悲劇是可以化解的。

        朱鬼柳崇尚司法的公正在于,它可以保全人們如果有正當理由不想做任何事情的時候,就算是任何人的威逼,也是可以不需要做的。

        就像當初她的父親和母親如果可以有這個權利和家里說不,而那個年代的司法也可以保障他們的自由的話,那么這后來滲透在她生命從開始到現在的壓抑和無奈就完全可以避免。

        那樣的話,她就不會出生,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明明已經不需要難過了,卻還總是不免失落--那種感覺就好像是這所有的一切,他們這三個人的命運是被命運強加在一起,卻被玩壞了的失敗品,白白地浪費掉了一樣。

        讓人無言以對。

        而后幾年,就在朱鬼柳利用司法向這個世界傳達她的態度、理想和向往時,她的父親過世了,于是朱鬼柳接了他的老助理回來贍養。

        也真是奇怪,明明他和她才是父女,可到最后,兩個人,一個不要親生女兒的撫養,雖然另一個也沒那么渴切地,就這么,朱鬼柳倒是和沒有兒女的父親的老助理一起,在老助理逝去前的最后幾年,和他活的像真正的父女一般。

        只不過細說起來,這些年,除了這件事外,朱鬼柳好像也并沒做什么其他特別的事了。雖然她好像沒有束縛地,可以開始過自己想要的新生活似的,但或許是她以往生活的軌跡太過深刻,所以她懼怕任何改變地,也就這么靠著慣性繼續走了下去

        也許正因為她總是過得這么漫不經心,是以她讓朱鬼柳這個人--也就是她自己過往的生活記憶里沒有任何特殊的符號,頗有“人生若只如初見”那般的意味--空蕩蕩得像是白活過的那樣,只有些微的記憶。

        而至于其他的一些總角,零零散散,隨風飄逝。就算她再怎么把思緒抻得很長很遠,也還是無濟于事。

        不過扣除那些,朱鬼柳倒是依稀記得起一些早已往事塵封的叮囑,仔細回味起來,還記憶猶新。

        就像是人生中第一口味覺那樣奠定的基礎味覺一樣,她有很多被老人們灌輸各種理念、想法的生活習慣,并且直到現在還保留著。

        比如說出門最好先邁左腳,因為要記得回來,晚上不能剪指甲,不然元氣會漏等等。也就像端午節一定會吃粽子那樣流傳下來的習俗一般,其中對于朱鬼柳來說最重要的一個,就是在鬼節出行。

        因為老助理曾經學過一些風水秘術,而她們家的老人也有不同程度的迷信。所以說,因為某一些難以解釋的事情發生后,當老助理說因為她是鬼節出生,自當在鬼節的時候出門與此地的鬼魂走個過場才能永保長久時,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而這項特殊的“活動”,在朱鬼柳嬰孩時期不能走動時,就已經被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輪流抱著出門亂轉,在每個大街小巷都遛達過地,執行得很好了。

        不過他們的命格不適合在鬼節出行,是以每次抱她走完一趟回來后,都會生一場大病。所以就此,等到朱鬼柳小學懂事的時候,她就得自己一個人出門,繞大半個城地,去與各個樹魂,屋魂什么的打交道。

        年復一年。

        朱鬼柳自然是不信這個的。

        華國的鬼節從來都是冷夜,更深露重的,年紀大的人陡然這么去外面走一趟怎么能不生病呢?

        但想想她小時候剛聽到這些說法時,即使嚇得半死,也還是被趕出了門繞了大半個城,且她一向羸弱的身體也沒有生什么大病后,她也就漸漸有些相信了……

        當然更別提這么多年的習慣使然,朱鬼柳也懶得改變了--本來這種事情也理應是做著做著就變成理所當然了,所以現在讓朱鬼柳不去做的話,她反而倒是不怎么習慣了。

        是以2013年農歷七月十五的這天。

        朱鬼柳照舊從遵從逝去的老助理幼時說給她聽的話,開車出門,打算繞著莫城邊界公路開了一圈。

        因為雖然想嚴格執行老助理說的話,但朱鬼柳還是懶怠像以往那樣認認真真地從市區里穿梭來回,來乞求這座城市的魂靈能給她這個鬼節出生的陽人行個方便了。

        所以她打算直接就從莫城的環城公路繞一圈,也算自己拜訪了這座城里的所有鬼魂了。

        不過,大概是她第一次偷懶就被自己的詭異地“報復”心理影響到了,惴惴不安的繞了半圈的朱鬼柳,在半道上開著開著一下就察覺到她的車似乎有些不對勁了。

        因為她車子的方向盤好似突然很難握緊似的歪斜,她于是莫名地心慌了起來,連帶著平穩的車都行駛出了一種詭異的弧度。

        明晃晃的月光映射在空無一人的平行大道上,將遠處的高低不一的公路路段重合起來,造成了一種截面段的錯覺,這讓本就怕撞上護欄的朱鬼柳開著更有些費神。

        朱鬼柳私心是不喜歡開車走走停停的,但這樣高度集中注意力是很消耗心神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以自己的毅力是否能堅持得住,所以速度還是慢了下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實在有些累了的朱鬼柳在莫城邊界公路底下靠近一處密林的高架橋上停下了,打算放松一下再繼續開回去,以免她半路出了什么意外都沒人知道。

        百無聊賴,她把車停在臨時?奎c上,堪堪地下車,只身站在凌空在兩座山之間的橋段上向遠看去。

        高架橋遠處濃綠林原上,寬大浩宇、稠布般干凈湛藍的天空里,高高掛著一輪皎潔的月亮,散發出柔和明亮的光。

        朱鬼柳站在高處,在那微風輕輕地撫過臉龐時,一剎那間竟有種凌空而立的感覺--隱約聽著風聲呢喃,有一種仿佛伸手就可以抓到那氤氳處朦朧月色的錯覺。

        她的目光遠遠地看向天界邊緣那深藍濃綠交匯處,耳旁聽著風沙沙的響聲。然后驀地,她靜靜地閉上了眼睛。似在放空自己,思緒很遠很長地,連同那點點滴滴的時光都靜寂得仿佛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

        這所有靜謐的一切,不禁讓朱鬼柳這種快節奏的人都有些迷戀了。

        直到高速路上臨時?奎c的計時器“!钡匾宦曧懀旃砹@才回過神來,覺得自己狀態恢復得差不多了,于是便打算離開。

        側身走向自己的座位時,她的目光收回,隨意地朝山谷下一瞥--但誰知,就是這一瞥,卻居然讓她的整個人生都發生了改變。

        朱鬼柳剛開始是沒怎么看清,待反應過來卻是隱約發現了一個快速移動往樹林里沖去的身影。

        她一開始以為自己晃眼了,心想這深山老林的怎么可能會有人在呢!所以不怎么在意。

        但當她再仔細一看時,卻發現山谷下的空地上的四個角落里,竟然有四個高大威猛的男子把守著的奇特陣勢。

        空地中間的一輛加長版轎車旁還有兩個男子,分別將倒在地上的人拖進了月光照射不到的樹林陰暗處。

        他們的行動很迅速,所以朱鬼柳只看到那被拖進陰影中人其中的修長一腳。

        空地邊上的一個白發的老人似乎想奮力攔住其中一個男子,想要阻止他拖走那個暈死了的年輕男子,但還沒有起身就被槍托狠狠地砸暈了。

        而后那個兇猛的男子似乎罵罵咧咧說了幾句,因為太遠,是以朱鬼柳沒有聽清。

        只是那老人倒下去的時候撞到了那車門大開、被洗劫一空的加長轎車上的箭頭車標上,幾乎是迎面刺到,于是老人的臉朝上一翻,一下跌落在轎車的輪胎邊上,花白的頭發上滿是血跡,臉上也是一片血肉模糊的,看上去十分駭人。

        朱鬼柳看得猛的一個激靈,不禁轉身蹲了下來,心里一陣發慌。只是陡然想到什么,她又不由地扒在高架橋的護欄上偷偷看著,看著那老人躺在車旁一動不動,似乎是氣息奄奄。

        朱鬼柳出生二十多年來,連同她成為警司的這幾年里,從也沒有直接遇見過這樣明目張膽的惡劣事件。

        且她自認為自己受過的最大考驗就是自己和自己內心的苦痛掙扎——她一直以為那才是一個人最無能為力的事情,而暴力則是最低劣、不堪一擊的手段。

        不過現在看來,一直都是她錯了。

        因為現在,就連擺在眼前的現實暴力她都沒辦法解決,她這個所謂的高級警司,向來最擅長攻傷于心的人竟然碰見這樣的一場純暴力的禍事,她卻根本無力抵御!

        朱鬼柳看著山谷下的歹徒幾乎將所有的人都拖進樹林里了,心里一陣著急。

        但現在時間已經將近凌晨了,這條環城高速路因為華國和西國新開通的海底新航路的開發而閑置下來,人煙甚是稀少,顯得有些荒涼。

        朱鬼柳稍微往遠處探了一下,沒有看到任何車輛經過,重重疊疊的山坳也沒有任何車輛即將行駛過的樣子。且最近的警亭離這里也有十三公里遠,就算她現在叫人來也來不及了還真是,一片糟糕!

        朱鬼柳獨自蹲在這涼風如月的高架橋上,身體顫抖,心里有些微的害怕。

        但她眼一閉,想起她這一生致力于司法,和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什么時,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再睜開眼時,她的目光于是變得冷靜銳利。

        她沉了沉心,伸手把仍在閃的計時燈的電線扯斷,頻繁亮著的小燈一下子就滅了。

        然后朱鬼柳小心翼翼地從車里拿出挎包,飛快的穿上披風外套,再往回跑,跑到了那高速路與山腰間穿過的護欄——那里是可以向下延伸到山谷的一處連接。

        她取出手機,有些哆嗦著給自己警局發了個一級案件通報的特訊后,怕手機突然的聲響影響救援,于是就關了手機大部分功能,只留下了衛星定位。

        然后她從包里取出從未用過的□□,看著那槍在如華的月光下閃著锃亮的光芒,不禁有些緊的喉嚨感到了不適,讓她忍不住想咳嗽一聲。

        但朱鬼柳甩了甩頭,把這些瞬間拋在腦后,只是握了握拳頭,暗暗鼓舞自己。

        下定了決心后,她利落地從護欄處翻到了山腰上,順著山勢向下,飛快地到達了剛剛觀察的空地邊緣。

        月光亮如白晝,朱鬼柳卻是盡力壓住自己的喘息聲,蹲在草叢里。

        然后她默然抬頭向上看到自己剛剛站的位置——還好,連接在兩座山間的架空路段有些繁復,幾乎沒有人會在意到那個靠近護欄的臨時?奎c。

        朱鬼柳收回心思看向空地,撥開遮擋視線的草叢,她只看到那輛加長轎車的殘影,而那些剛剛駐守的歹徒卻絲毫不見蹤影!

        她不敢走出去查看,只好換了個角度探了一下,這一下就看見了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上被爆頭的司機和保鏢模樣的人,輪胎旁還有一灘灘血跡,斑斑駁駁的是一個匍匐倒地的保鏢,加一個橫臥在車座后排尚未走出的手下。

        朱鬼柳依稀記得那個箭頭車標牌子的車名,但卻想不起來,不過現在可不是考她記憶力的時刻。

        雖然時間緊迫,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不穿過空地,而是從草叢邊緣繞進剛剛他們消失的那個樹林方向--畢竟雖然繞得遠了點,但勝在安全。

        莫城地處華國首都邊界,但卻是一片工業化趨勢下難得森林覆蓋率最高的地方,至今為緩解首都空氣質量指數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而對于從小就住在山城里的朱鬼柳來說,她的方位感和認路分析本領必須得要好,否則她一出門就會迷失在不盡相同但卻類似的街道里。

        朱鬼柳小心翼翼地靠近剛剛他們消失的地方,竟然看到了細微延伸而去的獨輪車輪印,只是在蓬松的落葉上并不明顯而已。

        她心思電轉,意識到那群歹徒大概是把那些人運到了其他地方,暫不作處理。

        那么他們應該還是活著的……她暗暗思量著。

        只不過朱鬼柳看了眼那個高大崎口樹木下滲人的黑暗,就不禁有些瑟縮。濃密的樹木遮擋住了大部分光線,一絲絲陰涼的風從樹林深處吹了出來,像是迎面襲來的夜叉。

        朱鬼柳不由地緊了緊身上的外套,眼神復雜地看向黝黑森林的縫隙里面。

        老實說,她是有點想等著警隊來再一起搜尋的,畢竟她一個人追不追得到還是另一回說,就算追到了救不救得了人又是另一回說。而如果搭上命還是要眼睜睜地看著悲劇的發生的話,那她真的會一輩子都活在這個噩夢當中的。

        也就是這一瞬間,朱鬼柳似乎才后知后覺意識到,原來作為一個“機器人”來說她也是有情感的。一向標榜正義,主張克制黑暗勢力帶來的恐懼,且強調司法公正的她居然也會怕死!

        這點想法現在看來未免顯得有些可笑,她還以為她總算出塵了,卻沒想到自己也是自私自利的。

        簡直難堪。

        而同一時間,莫城七局警務辦公室里,今夜負責接受警訊的處理的警員安秀禾正躺在椅子上翹著腿,偌大的警訊室里只有她一個人在,沒人和她說話,她也照舊做些其他的事打發時間--因為莫城七局的局長對于這個警訊處的看法有些雞肋,所以配套設施并不完善,活脫脫像是擺門面的一個存在的地方,是以只有一個女警也不奇怪。

        而無所事事的安秀禾在刷手機間隙、百無聊賴的時候,偶然看到一條紅色的一級警訊警告的時候嚇了一跳,手機都差點扔到地上。

        她父親是莫城七局的警長,當時畢業安排她到這個閑暇的職位時,安秀禾是不滿的,只不過她沒什么驚人的特長,而一向正直的父親這次也是好不容易才利用職權幫她的,所以她也不好意思說什么。

        華國每個警局都有自己的警訊處,以供警隊人員在外執行任務或者是平時有危險時,沒有時間或者無法出聲提供的尋求支援通道。

        普通警員發來的,如果不是重大案件,一般也是歸做普通警訊,名字字體都是灰色的;而中層人員的警訊名字和警訊一般是橙色的;除卻高層人員的名字字體是綠色的一級通報,紅色的代表警訊的高嚴重程度以外,如果類別都是一般案件,那么優先從高層開始通知處理。

        案件的重要級別也是如此,如果是重大案件的話,則按照案件級別優先處理,所以像朱鬼柳這樣的紅色一級警訊,綠色一級通報的性質來說,屬于特訊,異常重要。

        可安秀禾也不知怎么地,眼瞇了起來,只盯著大屏幕上那象征通行第一的綠色名字時,不免紅了眼。

        朱鬼柳明明也是一事無成,只不過會寫幾篇文章口頭說說而已,卻當上了莫城七局唯二的警司。連自己兢兢業業的父親安國志從警三十多年也不過是警長而已,同樣乳臭未干的她憑什么能夠那樣?

        她不服!

        莫城七局警員配備稍遜首都一籌,但因為太過接近首都,也是很重要的部署力量。

        而莫城其他六個警局大都分布于南,資源配備也沒有那么重頭,所以莫城七局還算是很有名氣的--起碼對于莫城來說是這樣的。

        華國規矩,每個警局只有一個局長,兩個警司,接下去就是三個警官,至于警長,警察,警員,和義警都是浮動變化的。

        局長自然代表警局,不過不是最高決策者,主要是負責出席同部級的會議,和發布重大新聞的中央指派的文官。

        而警局里的大事決策則需要和兩個警司一起決策。莫城七局的警司郭斯嘉就是當了了七年的特種兵,去年才轉業為警司的,不過在局里的地位甚至不如”浸淫“莫城警局多年的朱鬼柳!

        郭斯嘉雖是特種兵,皮膚卻是難得的白皙,溫雅,人也不同于那些兵營里豪邁的大老粗,反而有些獨有的秀麗,安秀禾一想到他那帶著笑意的眼就不由地臉紅

        而朱鬼柳,安秀禾一想到朱鬼柳在郭斯嘉請教她司法的時候,還一副不情不愿、傲嬌的樣子就不禁恨的牙癢癢。

        而且她們警局的局長也是新調來的,很多問題也需要征詢她的意見,搞得朱鬼柳反倒像是莫城警局的老大似的。且朱鬼柳底下還有三名警官是負責警局里大小事務的執行,秩序維持,圍著她打轉,簡直對她視若神明!

        至于下面破案的警長等,朱鬼柳讓他們逐級管理。而自己的爸爸安國志,在莫城警局警長位置辛辛苦苦堅守三十多年來,朱鬼柳卻一點給他晉升的意思也沒有……

        安秀禾一想到這就恨,而且恨的咬牙切齒。

        是以朱鬼柳作為七局的唯二警司,她的手機上也有專門通道向局里發布警訊——名字是綠色,警訊信息因為事件異常特殊所以是紅色字體,在一片空白跳動的液晶顯示器上異常醒目。

        可坐在那里幾年都沒遇上過三級警訊的安秀禾,不知為什么就是對那無感了,既不報道,也沒動作,反而嫌那東西跳的刺眼,把它刪了!

        朱鬼柳是不知道她人緣這么差,竟然在這種事上被坑了一把。但安秀禾似乎也并沒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只是單方面的認為找到機會賺回一把了。

        如果安秀禾知道她這隨意的舉動,將在以后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時,她肯定不會這樣做,但人事就是這樣,后悔是沒用的,在事情到來的時候,也只能承受。

        朱鬼柳還不知道安秀禾壓根就沒上報的事,心里祈禱著他們那個悶騷的中年局長,和老是愛斜眼睨她一副傲嬌模樣的郭斯嘉警司剛好都在,能看到她加注“猜測六名配槍男子,或以上,人質多名,不知何事”的信息,而且重點是在配槍上!

        天知道華國禁止槍支的法律有多嚴苛,這又是哪里冒出來的歹徒,竟然如此膽大妄為地在離首都這么近的地方,又恰逢西國重要人物來華的時節為非做歹!

        寒風瑟縮地刮過,朱鬼柳躲在茂密樹葉遮蔽的大樹上瑟瑟發抖,努力克制身體的抖動卻停不下來。

        事實上朱鬼柳并不是被嚇得,只是因為她的身體偏寒性。這樹林常年不見光的密林陰冷,時值寒月將近,又是深夜,枯澀得把她給凍的!

        剛剛她也是一路追蹤著獨輪車印過來的……不過她不是正兒八經警察招收的,也分辨不太清楚那些,能找到就不錯了!

        趕路趕得有些累極了,她也就怕就算趕上了也沒力氣周旋,所以追到一處山坳的時候,她想了想,便停了下來,然后爬上了一棵位于地勢高的、視線開闊得可以看到三面的環境的大樹上。

        只是她好不容易爬了上去,還沒歇一口氣,就聽到隱身的山后不遠處遠遠有一團聲響。

        朱鬼柳冷得牙齒有些打顫,偏偏因為從沒有過這么大運動量,又出了一身的汗地,渾身難受得緊,目光幽幽地向后看去,朱鬼柳小心地隱藏身形。

        只見樹木叢生處,明亮的月色也無法完全照亮叢林里的世界,茂密的樹林間隙,每棵大樹與大樹的邊緣都會撒下一圈光亮,照亮了幽暗樹林,給難以分辨的暗黑世界帶來一絲光亮。

        幸而他們停在這里沒有動作,剛剛未看清的情況,朱鬼柳現在倒是看清了。

        歹徒仍是剛剛的布置是四個人各守一角,兩個人站在中間似乎在搗鼓著什么。

        那些被劫持的人共有四人,其中一個頭發牢牢盤起、典型西國氣質的女管家模樣的女人被推搡坐在地上。

        而一個異常兇猛高大的保鏢模樣的人則護在了一個年輕白皙的男子身前,那男子的臉龐低垂,看不清樣貌,但看來應該是他們挾持的重要人物。

        朱鬼柳之所以會這樣猜測,是因為那個年輕男子即使狼狽的坐在地上也還是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傲氣自存,是以朱鬼柳的目光不由地在在那年輕男子身上多停留了一會,才轉頭看向剛剛那個摔得頭破血流的那個白發老者。

        那老人早已然暈倒在地了,朱鬼柳心里一急,擔心再這么下去那老者說不定還沒等到救援就會失血而亡了。只是她現在也沒辦法,一個人上去對六個人無疑是送死的行為,說不定他們本沒想要殺人質都被她連累了。

        思念至此,朱鬼柳決定暫時靜觀其變,再做決定。

        昏暗的樹林殘影下,中間的那兩個歹徒開始將綁好手腳的人質們歸在一起開始發難了,這次朱鬼柳離得近了些,卻也只依稀聽見了只言片語。

        “離間……你再不交出來,我就斃了……”

        “你以為你很厲害嗎……誰叫你來這里……”

        那其中一個歹徒拿著槍,槍口指著那年輕男子的頭,不停地戳著,質問著,連朱鬼柳這種克制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覺得氣憤侮辱,那年輕男子卻只是冷漠以對,仿佛受虐的并不是他一樣。

        那個歹徒見此更為光火,但他大概也是有些“能耐”的,他忍著怒氣,走近了年輕男子,冷笑一下,手一揚,一巴掌就要打了過去。

        朱鬼柳再不通世情,也看得出那年輕男子的身份非富即貴,驕傲如斯,就算再怎么窩囊怕死,可但凡有些氣量的華國人怎么也不會讓人打到臉上的。因為在一個大家族里,一個如果被毆卻毫不反抗的人絕對不配成為一家之主,更何況是華國這種注重家族威望的地區。

        果不其然,在那個歹徒的手還沒碰到年輕男子的身上,那個保鏢就憤而起身,試圖將那歹徒撞開,只是那保鏢手腳被困,一擊不中,反而落了下乘,摔倒在地,還被踹了好幾腳。

        旁邊的另一個歹徒更是惱火,不等吩咐就提槍朝那保鏢的大腿射了一槍,突兀的槍聲在密林里回蕩,驚起飛鳥。

        那保鏢卻一聲不吭地忍耐著,在那人蹲下身子時猛地一個挺身,張口咬住了那人的脖頸,鮮血瞬間噴涌而出。

        分布四周的歹徒竟然巍然不動,仍是駐守觀察,想來是這林間離那高速路也有些近,指不定會出什么變故,而且作為兇徒自然是有作為兇徒的職業道德的,每個人是什么位置地就要做什么事。

        那個人被咬,其他人都選擇了袖手旁觀的原因,也是因為他自己的事情需要自己解決,就算就此隕滅,他們剩下的人還是會把這件事完成的,所以又何必去管。

        只不過這種情況只會在所有的人都是被雇傭的情況下才會有的--因為不是同一個組織,所以其他人就算在那個人受傷時也還是會恪守自己的位置--反正只要任務完成,有錢拿就可以,你自己作死誰也沒義務摻和。

        那被咬的人瞬間扯下那年輕男子的保鏢,本想一槍爆頭,但想想卻是陰冷地一笑,帶著馬釘的靴子,一腳狠狠地踢到了那保鏢的兩腿之間。

        那保鏢終于忍受不住這錐心的苦痛,低吼一聲,暈倒在地。

        只是除了那和人的低聲獰笑,和那個女管家模樣的人不忍地身體顫抖外,那年輕男子仍舊一言不發,和周圍寂靜的一切一般沒有聲響,隱在黑暗里的臉也晦暗不明。

        朱鬼柳心里不禁閃過一些不滿的情緒,總覺得這樣的主人未免也太令人心寒了,屬下為了自己都被踢了那種地方了,還不開口拖延一下什么的,真是……只不過說起來她也沒資格說什么就是了。

        朱鬼柳心里一陣戚戚,手腳攀得有些累了,于是不再多想,小心翼翼地從樹上落了下來。

        樹林里每棵樹蔭下幾乎都是一片黑暗——因為樹葉的濃密使得月光無法沉入,只有樹蔭間的空隙投下的月光才逶迤地給朱鬼柳指明了前行的方向。

        朱鬼柳小巧的身形穿梭在林間--幸而她的身材是纖細的那種,目標也不至于太大,是以她的遁行還是很成功的。

        朱鬼柳在靠近他們的時候還是要爬一小段坡的,但她實在沒什么體力,好不容易爬上的時候,為了避免多走暴露,下意識地將身形掩在一棵青蔥郁密的榛子樹下——那樹下有一塊扁平碩大的石頭。

        朱鬼柳已經靠的很近了,只是想想包里只有她常年都沒用上的手銬,還有防狼噴霧和一些零散的東西時,她自己都絕望了。

        她也不是圣母,不可能置之生死而度外,而且前提還是在確定無用的效果下。

        只不過正當朱鬼柳盤算著,是不是可以把防狼噴霧瓶扔到空中,再一槍打爆,讓其中的氣體爆開,再逐個解決他們的時候。

        密林空地突然傳開了一聲女聲的驚呼,凄厲而又絕望。

        朱鬼柳心里一驚,剛好從包里拿出打火機的手不由抖了一下,那個郭斯嘉從西國高級會所給她帶的烏金打火機就這么掉了出去,落在樹蔭外光亮的地方。

        朱鬼柳一下心急,下意識地去撿,于是修長的手就伸了出去,只不過當她頓時想起現在的處境,一下子腦殼當機,就那么楞在那里,任如華月光水一般覆在她的手上。

        朱鬼柳的手和她的身材比例很不相稱,明顯大了很多。不過它修長的手骨指節分明,關節紋理細致,連指甲也修剪得干干凈凈的。就只是肌膚不甚白皙,虎口處也有一道長長的傷疤,活脫脫像個男子的手。

        而她伸出去的右手食指上戴著一個男式模樣的鉦藍繁戒,繁復的花紋幾乎纏繞整個指節,唯有中間那顆血紅鉆發著閃耀的光。

        順著烏金打火機磕在地板發出的清脆聲響,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是誰?”,中間那個剛剛被咬的人一聲厲喝,端起了槍桿。

        但他也在起身的時候瞬間看到了那戒指所散發的華彩,然后明顯愣住了,怔愣過后,他的眼里綻出了一縷激動地光芒,大聲地喊了句什么,卻沒人聽懂。

        而就是這聲音讓朱鬼柳一剎那回神,她迅速抓起打火機,直起身來,站在大石頭上的身形隱藏在黑黝黝的樹蔭下竟顯得異常高大。

        朱鬼柳一陣發慌,以往學的那些基礎知識根本就不記得了,但也看出他們好像對這戒指有些什么激動情感,卻并不是貪婪。

        余光瞥到那個女管家模樣的氣質女人的上衣都被扒掉,光裸著身子,看來那些人是想通過羞辱他的手下來令年輕男子妥協。

        那個保鏢身旁流了一大攤血,而之前那個頭破血流的白發老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死去……

        大概是這場景刺激到了朱鬼柳很少波動的神經和一直埋藏于心的正義感,朱鬼柳有些緊張,但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提槍朝那個被咬的人打了一槍,然后繼續瞄準另一個,直射心臟。

        兩槍一下子就打了過去,剩余的那分守四周的人卻一動也沒動,只是直直地看著樹下的的一團黑暗。

        朱鬼柳倒是一時遲疑了起來,原本還以為自己會被圍擊絞殺,卻沒想到他們明顯反應過來了卻也不動,一副任她處置的樣子。

        朱鬼柳本就不是嗜殺,又絕對化的人,他們沒一絲反抗,縱使他們是歹徒,她也不能這樣把人當做靶子一樣射殺吧?

        所以朱鬼柳雖是防備著,手卻垂下了一些,這是種放下的意思。

        然后朱鬼柳就看著那四個人身形一凜,竟然整肅地拖著那兩個死尸掉頭離開了!

        朱鬼柳愣了,絕對的愣了,只不過她殺那兩個人是因為他們對普通人施暴,也太陰損了才會忍不住想要動手。

        而其他四人風馳電掣間要走,她一個人又攔不住,也就算了。

        想想也真是幸運,她原本還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卻沒想到結局也太出乎意料地讓人慶幸了,總有些太過簡單的感覺。

        朱鬼柳心里疑惑不解,但也只得壓下,怕他們反悔又跑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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