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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朱鬼柳


繆辰心里千頭萬緒。

        很可惜的是朱鬼柳五官靈敏,早就在湊到一起,一無所知仍和繆辰聊的開心張百味身后時,就聽到了一切。

        “抱歉繆辰,我到時候再回你電話……嗯”,接過電話對那頭的繆辰說了幾句。

        朱鬼柳聽上去并不怎么高興,所以繆辰也沒敢多說,更不敢替張百味求情,只三兩句便掛了。

        然后,頭上披著浴巾的朱鬼柳站定,未干的水汽順著未干的發尾濕漉漉滴水。她看向坐在沙發上窩在一角低著頭不動百味,不由地下頜骨一緊。

        “你什么時候和他開始聊天的?”

        朱鬼柳眼中的眸光一閃,聲音驀地嚴厲了起來,“你怎么能背著我這樣做”

        張百味一下子就不禁回了句。

        “你剛剛不也在偷聽……”,但話一出口,他就不由地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張百味本來以為朱鬼柳會發脾氣的,但卻沒想到朱鬼柳卻是轉身,先去撇好所有的事情,才又轉過身來在沙發旁坐下--張百味一下子就知道朱鬼柳這架勢就是要和他長談的。

        這一下就著慌了。

        “你應該感謝他的--因為的確有他,你才能出生”,朱鬼柳的喉頭一動,說出這些話來。

        “……我的人生,被教過如何成為一個好公民,卻沒被教過如何成為一個妻子,或者媽媽--我責任心不夠大,又很怕出錯,能力不夠,也不想改變心意去做別的事情。所以我根本沒有辦法準備你的出生”

        朱鬼柳說著,頓了一下,話轉了三轉,才算想好怎么說明她其實不想像別的女人那樣賣身,或者委做情婦之類的行徑喂養她的孩子。

        “我向他借了錢,很大一筆--而那些其實是他本可不必借的,因為我們也算不上摯交好友,至少后來沒說話過的,而且,我的人生都已經在戰亂國家,隨時可能失去性命,也有可能故意不和他聯系,他也找不來這里……”

        “所以,能借我那么一大筆錢,他真的是你出生很值得感謝的人--但怎么感謝還是要按我說的來才可以,因為那是我欠他的”,朱鬼柳下了最后一個結論,起身要收拾東西進房間。

        有些茫然的張百味就在沙發上坐直了,然后挺身趴在沙發椅背上問,“那,你后來每次都把錢退回去了,還還了繆叔叔的錢……”

        張百味吞了下口水,朱鬼柳倒是知道他的意思是想問她那里來的錢。

        朱鬼柳身形頓了一下,“帶著你一起,做炸彈,倒賣……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朱鬼柳總共說了三句話,就不耐煩了。

        然后她聽到電飯煲的嗶嗶聲,轉身進廚房。

        百味眼睛瞳孔瞬間放大--做炸彈?那可真是現下最酷,最賺錢的職業可,冷酷工作起來很帥,需要有男人般堅強的意志,沉穩,耐心。操作也還算好,畢竟都有精確圖文……就是,在那成片上萬的手續中一個錯誤都不能出--因為如果出錯的話,第一個死的人就是自己。

        張百味返過神來,看著朱鬼柳正站在電飯煲前發呆,就不禁跑了過去。

        “媽媽,怎么了……”

        然后張百味一湊過去一看就明白了,朱鬼柳拿不出那個盆子--這是朱鬼柳說的一個省錢又省事的辦法,在電飯煲里架個鐵架,上面在放個小一點的鐵盆,裝肉湯煮,就可以一舉兩得。

        方法倒是好,不過每次鐵盆老是不好夾出,或者是湯很容易撒下去,朱鬼柳最不喜歡飯上面有些其他東西了,雖然每次都被燙的要命,是以想等到她準備好了再取--然后半空中一個勺子舉了起來,“媽媽,用勺子把湯打出來不就好了嗎?”

        張百味站在比他還高了一頭的空蕩蕩的電飯煲桌前,如是說道。然后朱鬼柳渾身一震,似乎是靈魂都受到了暴擊般--心想對哦,她怎么沒想出這么好的方法。

        要不是他這么一說,還真是,想想就辛酸,她之前的那么多年都被白燙了。可他要是不說的話,她又得繼續燙一輩子……朱鬼柳一時間在震驚于自己那么多年的苦痛原來是可以避免的。可心里又有點不想接受這個事實,原來只是因為她的無知,她才錯了那么多年的--就像她一樣慘敗的人生一樣,原來也不過是被自己慣有思維而拖累的罷了。

        可就算知道了有什么用?她現在,人生過了大半,也早就來不及了吧?

        張百味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幾天朱鬼柳老是靜默地看他,不知道像看個什么似的,但最后又消匿于無形。

        但他最近倒是知道了她的很多事情,或者說是她的一些想法之類的精神活動軌跡。

        比如說她過得很有規律--那種規律不是那種規律,就只是她在肚子不舒服的時候會吃木薯粉,或者感冒時候一定會先悶頭睡一覺的那種特定事情的規律。

        當然他也偶然知道了,當初她在這個國家闖蕩的時候,化做的男名叫做chuck,又因打扮得像男子,還因為這個名字像一個女人的前夫而被勾搭過的趣事呢!

        不過總的來說,他的媽媽朱鬼柳,也算是那種理性而又浪漫的人吧!

        她有一次還看到一個好看的人,本來沒想上那次的公交的,卻還是跟了上去,結果才發現那是最后一班車她回不來了。不過最后她想了想還是走回來的,只是還要抱著他,又怕被人劫持,然后走的山路罷了

        知曉了這些事的張百味,不禁問了一句那人長得什么樣,朱鬼柳想了想,猛然脫口說了句,“像干爹那樣……”,但又立刻收住話頭不語。

        朱鬼柳之前也在廢墟旁的學校里--她是向來跟著張百味過的,張百味上了戰地的學校,她也跟著在學校里找了份工作。

        那次她看到一個小男孩和張百味蹲在一旁,手里抓著一份單詞表惱怒地背著。正獨自享受午餐相聚時光的朱鬼柳在陰涼地一看,認出了那是個家里并不愁吃穿的男孩,就不由地上去說了。

        “你不該這樣一直說自己背不了的,既影響自己讀書的效率,又影響別人,這讓百味如何安慰你呢?是吧!”--令人尷尬不已。

        回到家的張百味就問了。

        “為什么你要安慰他?他又不感激你……”--而且那么尷尬。

        朱鬼柳看他,淡淡一眼。

        “因為他坐在那邊像個滄桑的小老頭?呵,才不是呢!我以前最討厭那種沒事總要找理由來看我讀書讀到哪里的人了,因為我從來就不會去看別人,打擾別人或者冒犯別人……就算別人覺得跟我還好我也不喜歡--不過也有可能是我太愛管閑事了吧”。

        朱鬼柳自嘆一句,自顧自地搖了搖頭。

        張百味眼里還是充滿疑惑,瞪大了眼睛,朱鬼柳就嘆了一口氣。

        “他在故意影響你,不只是背單詞這一件事;他那種悲觀的情緒一直加注給你的話,就算你是沖天炮,到最后也會成為啞炮的……”

        朱鬼柳邊說著,退到了浴室里,竟然邊低低唱歌邊洗起澡來了。

        是以至此,張百味是一直覺得朱鬼柳很厲害,卻又很真實的一個人的。

        就比如電視上西國那些人說的古語,她也會教他說,是親密的意思。也會不小心參透他們王子轉身對其他人低低交談的古語,進而提前了解到一些別人不曾懂過的國家內容。

        當然不止張百味一個人覺得她厲害,但她卻不知是謙虛,還是認真否認道,“有什么厲害的。我不是說犧牲什么之類的,只是生活到了一定階段,會有很多選擇,很多東西是一定會學會的……”。

        朱鬼柳說著,驀然想起干爹--她也是后來在日記本中才知道的,當初干爹也是很有才華抱負的人,也是個想要當官員的人,只不過卻是遭到打擊,最后卻“淪落”成一個比他都“愚蠢”的人當助理。

        就像朱鬼柳自己,因為有太多的窮苦人,也曾想當最厲害的司法家,去改變很多人的生活,但她現在有了百味,卻是不能扔下,只能是等他一起長大了--雖然那時候她可能已經沒那樣的激情和動力--她也只顧得上自己了。

        不過,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沒有人可以完整達成自己最初的夢想,一點都不更改的嗎?有時候朱鬼柳也會產生這種疑問,她慣來是不喜歡說絕對性的話的,但驀然想到理間深秀,他那樣地位、有能力的完美主義者,或許寧愿傷害所有人也可以做到的……

        一想到這,朱鬼柳應該能說,這世界上是有人可以達到自己的夢想的吧?雖然殘缺了一點,不過因為最終的結果肯定還算圓滿,也暫且能對那些瑕疵原諒了吧!

        呵。

        要說后來的日子也還算挺相安無事的。

        畢竟在這個戰亂國家里,既然無生命的威脅,其他的也盡在人事了。

        不過也許是因為日子算好過了一點,張百味就也多了些膽子,說想要給給他的奶奶寄個東西--朱鬼柳向來是不擅長也不屑說謊的,雖然有想過要不要隱瞞,顧及一下張百味他的身世的,但還是照實說了。

        不過雖然沒有明說,但她那意思就是除了血緣其他都無關的樣子,所以張百味也知道自己該保守的事什么樣的秘密。

        朱鬼柳知道要送進王室的東西都會被篩選的,更何況張百味題封寫的是她隨口說的她的名號再冠上奶奶。

        朱鬼柳幫忙寄出去后沒有管。卻不知道后來是大洋彼岸的收件員的一句,“這是我們王太后的名字嗎,她的孫子寄給她的?”--讓那件包裹沒有淪落為廢品的地步。

        而朱鬼柳以為必然無法送達的篤定,被張百味以為是可以送達心意的保證,他們的感情也更加融洽了些。

        只不過他們也不是沒吵過架就是。

        因為張百味逐漸形成了自己的審美,不下多次問她。

        “為什么你不能把家布置得像其他人的那樣溫馨一點呢?”

        已經多次拒絕回答的朱鬼柳終于正式回答了,只不過話有些深奧,的確是張百味這個年紀以為自己懂得,但卻也不像自己以為的那種懂得的。

        “有兩個原因,我們家為什么會這么空蕩蕩的,東西都放在高處”

        朱鬼柳和小大人張百味解釋著,“第一,我小時候就是這樣生活的,你可以說我霸道,也可以說我被寵過頭了,但我的個性就是只要是擋路的或者妨礙我視線讓人不順心的我都不喜歡--我之前活了十多年,還沒人對我指手畫腳過……所以也希望你也不會”

        朱鬼柳如是說著,臉上卻沒有任何驕橫狂縱的模樣,而是那種有人疼愛的滿滿的驕傲自得,甚至還有些幸福的意味。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家里面主要的勞動力是我,我也必須得舒服一點才有精力接下來的生活吧,不是嗎?”

        朱鬼柳眨了下眼睛,“也正因為那樣,現在我也可以自己做主……我不可能會陪你過一輩子的,我會比你要死,而且說不定你到時候的生活里未必有我;所以我想在我有限的生活里自如”

        朱鬼柳認真的眼突然笑了一下。

        “而且,承擔打掃至少在最近幾年都是我的責任,我是喜歡實用的,也沒多余的力氣可以負擔--就算你可以說你來承擔,但你正在長高,你可以那樣說,我卻不能真的那樣做……”

        “不過,好吧!我的房間按照我的想法擺設,你也可以隨意打理你的房間,客廳的,我們倒是可以一起考慮一下,你覺得呢?”

        不知為什么,說著說著,一向不松嘴的朱鬼柳突然妥協了。

        張百味興奮之余,大概猜到她肯定是怕自己又“鬧騰”才做出的讓步罷!

        因為有一次也是這樣,朱鬼柳不準他做個什么事情,然后張百味就真的是一個人在那里很傷心地來著,后來大概是看張百味那樣太心有不忍了,卻不知道該怎么勸,就只是在他身旁拍著他的背。

        “你只要不要深入,不要去想那些就不會很痛苦的……”,只不過最后朱鬼柳看著一臉“你也是這樣拒我千里的吧”,這樣子行事的張百味,就說不出口了,也還是妥協。

        達到目的的張百味,每日里也是對自己的房間最終擺設津津斟酌。只不過到最后那好不容易從朱鬼柳手里掙來的房間裝飾權也沒用了,因為他們回華國了--就在這個戰亂國家治安警衛隊,也統稱警察的人來做詢問后的三個月,她們就扔下他們所有在這個戰亂國家生活了將近八年的一切。

        朱鬼柳離得很匆忙,卻又很理所當然地鎮定,在她剛熟悉別人叫她名字張軫星的時候。

        她花了大價錢向治安總衛隊“說明”他的丈夫,此生唯一的摯愛即將病逝,而且百味也從未見到過生父的苦楚--一向不喜歡說自己事的她不惜哭道,“百味這孩子太可憐了,小的時候也沒人看他,我天天在那里做炸彈,就那樣被我扔在桶里放在一旁……”

        “同樣都是我們家的小孩,小時候我被人爭著搶著抱,卻沒有珍惜他們對我的好……我沒有其他能力,所以現在,這孩子我不想讓他一生都有見不到爸爸,叫一聲父親的遺憾……”。

        朱鬼柳摟著張百味哭的凄慘。

        不過也幸好朱鬼柳怕丟人是趁人少的時候求的,所以治安總隊長猶豫了很久,才答應偷偷送他們出國,又因為怕引起注意并不讓他們聲張。

        因為朱鬼柳的確是很疼她的孩子,自己沒錢則像個效率學家一樣對自己所消耗的東西斤斤計較,吃蘿卜干吃得脊椎骨都凸出--因為真的太瘦了,但留下的錢卻全都留給張百味的用處……即使她并沒有溺愛張百味,但這樣的行徑本身就已經代表了溺愛的一部分。

        上朱鬼柳家去詢問的警察,是去調查四年多以前一個戰地醫生意外身死的事情的。因為那戰地醫生是南部議事員之一,家族也都還鼎盛,仍在要求查清死因--是以那個詢問的警察是來問之前,關于那個戰地醫生和朱鬼柳的爭吵事宜的。

        這件事很少人知曉。畢竟因為是戰爭時期,沒有人會去多管別人的閑事。

        “我是不喜歡和人吵架的”,朱鬼柳聽聞警察的疑惑后道,然后依舊面無表情地半真半假道。

        “恩,但那時候我和他只吵了一次,就是我帶百味去讓他看病的時候,那個人說他正忙著,叫我別打擾他……可百味發燒太嚴重了,我怕他燒壞腦子,就一下子沖動……闖了進去”

        朱鬼柳頓了一下,不舒服地蹭了蹭鼻子,警察挑眉看她,眼睛充滿審視,“你怎么了?”

        朱鬼柳愣的睜大眼睛,然后反應過來,“噢,我有慢性咽喉炎和鼻炎,所以這一塊老是不舒服……”

        朱鬼柳歉意地看著那個警察道,然后繼續,“結果,我卻發現那個醫生正在和別人……上床--很抱歉我老是停頓,實在是因為我不知道怎么措辭才不會對死者不敬。恩,我一見是這樣才不肯來給我兒子看病的我就氣了,恩,我罵他……”

        朱鬼柳的聲音突然變得顫抖起來,也急促起來,她用力握住自己的手才不至于讓身體發抖。

        眼眶有些淚要掉了出來,朱鬼柳改扶著扶手的動作為扶著額頭。

        “我一氣之下,把他的架子給推倒了,他就起來要打我……我嚷嚷著只要他給我退燒藥我就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那個營地給醫生的帳篷還算寬敞,所以他可能覺得并沒有人看見,給了我退燒藥就讓我走了……”

        那個警官看著她半晌不語,倒是朱鬼柳自己不知,陷入了當時的真實回憶里。

        她這四年多來每天如此不敢哭也不敢笑地“虐待”自己、連睡也睡不安穩,就是因為隱瞞了那樣的罪惡--因為那個戰地醫生她其實并不是只和她吵一次。

        第一次是她自己生病了去看診的時候,那個戰地醫生要讓她用身體來付醫藥費,朱鬼柳眉頭一皺,寧愿把那病拖著拖著拖成了慢性咽炎,那種一輩子都好不了的病也不可能接受這種提議。

        可當百味生病的時候,她又怎么能表現得如此不堪?所以在此她沒有說明的就是那天她和那個人的爭吵過后發生的事。

        朱鬼柳是絕不可能相信他們,會因為自己受到的迫害而原諒自己殺了人的事,所以一點也不想、也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包括神明。

        這也是她為什么讓張百味別到處說她曾經是個警司,而他們一家又有和西國人聯系的原因。

        這些事警察也問過,但都被她那種精明又疏忽地自然給掩飾過去了。

        直到朱鬼柳抱著張百味要離港的那一剎那,幸虧的是那個幡然醒悟的警察并未找得到她。否則,她這一輩子,或許可以避免心魔,但卻真的無法逃脫和張百味分離的人生執念。

        她的心劇烈的跳動著,使她的腦袋一陣陣地眩暈,活像她有某些程度為了彌補干爹的夢想,當上官員,挽留住最后的成功整整三年沒有回去的那樣。

        她成功地當上了警司,他卻死了--讓她好不容易奮斗的喜悅,都化作泡影。

        在回來華國近半年多的時光,朱鬼柳也仍是這樣,很多習慣沒有改變,但卻除了兩個。

        一個是她開始漸漸運動了,后來她仿佛是很喜歡那種汗發運動,好像只有那樣從生命深處迸發出來的力量支撐,她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似的推崇。

        而另一個,就是做各種各樣的菜干了,因為她總感覺那些各式各樣的菜干里,仿佛包裹的都盡是時光的味道。

        菜心干,木耳干,野菜干,筍干,蘿卜干,腌菜,泡菜咸菜……她什么都做,概是她那種被迫害和餓肚子的感覺還猶然歷歷在目,所以才因此開始鍛煉,縱使家旁邊有超市,也還是儲存了大批食物。

        郭斯嘉嘲笑她懶惰,肯定是他帶百味出去玩后她自己懶得出門賣菜才這樣的。

        朱鬼柳豎起眉毛反駁,“那里面有時光的味道你不懂……”

        她可以無論怎樣跟郭斯嘉胡扯些有的沒的的理由,但卻從不會對張百味隨意--因為怕他不懂分辨,還真的就相信了一些她的胡言亂語了。

        就像當初還沒回國之前,朱鬼柳每次都和張百味說她的家鄉有多么多么的好,其實也只是她自己喜歡而已。

        張百味這種沒經歷過的,現在只覺得稀疏平常還嫌下雨煩得緊,只不過沒將那巨大的心理落差表現出來而已--但這也就夠朱鬼柳有些難過懊惱的了。

        所以她也直接和百味說過,“如果你討厭我的一些做法,一定要告訴我,我可能剛開始會覺得難以接受,但如果我不知道原因的疏遠的話,我會更難過更擔心的……”

        只是這話聽起來軟弱,但她冷酷地坐在那里像個凌厲得像個評論家似的,要是沒有胸的話看起來還以為是哪個男的呢!

        不過索性張百味倒是也隨了朱鬼柳的某些個性,像比如長時間窩在一個地方,聽著單調的重復音樂做這種隱忍的長篇大論的事,他也能做。

        只是嚴格意義上也不算什么,就是和朱鬼柳待在同一個地方,朱鬼柳在寫自己無關生活之事的司法研究,白天黑夜,四季不分--這點尤其是回到華國后有了郭斯嘉的幫襯,她就更加投入了,還真是每天餓了去隨便煮個什么吃就算完了。

        而張百味也似乎是從小就學會了在她做事情的時候不去打擾她,自己也會做些不會虛度光陰的事兒。

        不過玩游戲或者看電視總也有厭煩的一天,最近張百味迷上了寫日記--那源于朱鬼柳回老房子整理東西時無意中翻出的一個便簽張牙舞爪地寫著。

        “該死的,今天被狗追嚇死我了,怎么就沒有人規定養寵物的法規呢?應該要禁止巨型寵物犬不戴繩索的……”--的宣泄幼稚語言,才驀然想起當初的一些趣事給啟發的。

        識文斷字超前的張百味見此,自然也想寫點什么,留作以后的驚奇。

        某年某月某日。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我媽媽是個對不正直的事很難容忍的人--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知道,可能是感覺出來的。她有很正直的是非觀,不過就像得得說的,很多時候她很猶豫又感性,所以導致她的理性有一點缺失……呵,而且還像只松鼠一樣什么都不會分類,也不會挑選似的,就只把她認為是好的東西都塞給我,像個傻瓜”

        “哈!我從小就覺得我媽媽是最厲害的人,不怕黑,不怕冷,什么都會,也會做好聽吃的,唱好聽的歌,給我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我問她為什么,是什么讓她變得強大的,我以為以她自傲又自卑的個性,會說歲月或者愛之類的,卻沒想過她認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說,是因為你那個不成器的爸爸……”

        “媽媽說我需要挫折也需要關愛,因為我永遠是她的孩子,她只要負責給我寵愛就夠了,因為這世界會給我挫折讓我長大的--我現在慢慢長大成為一個小男子漢,才隱約從她的一點一滴中發現其實從前也怕黑,不會做菜,是個驕傲得從來都不會做一個誰都可以做的家庭主婦的人……”

        “那天她說完那個答案后就狡黠地笑了,又驀然溫婉起來,一直說些她從前是個土包子,是個不懂開玩笑,死板固執,又不懂生活的嚴肅的人,從沒什么感情依靠”

        “其實我聽得出來她還是很愛我爸爸的,只不過卻不懂得如何表達我聽的出來,她還是很愛我爸爸的,只不過不懂如何表達,肯定也是偷偷做了很多事為他,可我那個“眼瞎”了的爸爸看不見,只看見別的--所以我媽媽才更想要公平,因為她根本就沒被公平對待過,被人剝奪了很多,思想也受人掌控,整天也都是我干爺爺說的那些習慣,什么都改不了”

        某年某月某日之后

        “她看來也是個很苦的人。大概是把以前的生活都刪除了才可這樣繼續下去,所以她很少溫存。雖然她總是善良地活著,不想讓我難過,只是讓我自己理會一切的東西,很多問題她不想回答我,或者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她也是因為不知道想讓我成長為什么樣的人,所以就只好讓我自己選擇。說白了她也是個小孩,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從不敢做出自己的決定,所以也不敢替別人決定”

        “她眼里其實有的時候很悲涼,但卻不得不忍耐,她還說她不會那么不負責任只生我或者養我,而我會是什么樣的人其實是社會教育的,如果她教我誠實的界限,而我被在外面學壞了的話,回家騙她,她也不知道;可是她說她會比我早離開人世,所以并沒有關系,社會造就的我,那么就由大家一起承擔好了”

        “這樣的我媽媽可能真是奇怪,可她干過的奇葩事也不止一件了,還有什么呢?我還記得最近搬來的書桌,因為書桌是有帶抽屜的,而她又是個腳極其不喜歡束縛的人,自己花了三十分鐘,粗暴地鋸掉了所有的抽屜,讓那張本來看起來很干凈的書桌變得更干凈了--也是,只有三塊木板搭成的桌子,還能不干凈嘛!”

        “啊啊,還有一次我們和得得出去點了個不知道什么的飲料,剛開始都以為是臭的,后來媽媽為了不浪費還是喝掉了;結果誰知道她以后就喜歡上那個讓她總是覺得像藥、皺眉喝完的飲料。然后理由還一套一套地說,說她喜歡了這個味道,不會再常嘗試別的了”

        “說她總是這么戰戰兢兢,不讓人看透都是因為生活改變的,連爸爸也是。因為她不像對待其他覺得是可以長久相處的朋友,所以太坦白了,被人看透了才這樣的”

        某年某月某日之后的之后。

        “我不喜歡媽媽老是說被爸爸看透了性格,才會被抓得死死的之類的話,因為她總是試圖讓我別相信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可,既然她跟爸爸的結婚不算自愿,就像那杯飲料,嘗出了他的味道,就算不為所知,不被理解,那么她追求那樣給她苦澀的感覺,也不算變態吧,那才是真的她吧!”

        “上帝可以見證,我媽媽就是個善變多疑又傷自尊的人。前幾天我和媽媽出校門,一個人騎著摩托被門口的檻卡助理的動不了,她就伸手幫人把車提上去了,結果車上去的時候那人一回頭看我媽媽的手搭在上面,就不分青紅皂白罵我媽媽拉著車不讓她走,然后就騎著車走了”

        “結果后來,那個人就說我媽媽壞,學校里都傳遍了;我簡直無法理解,但沒想到媽媽卻說,他那種人還不值得她和他說話,只是會造成我的名譽損失倒是她沒想到的;呵,還說她下次會注意方法的使用的,她會在幫他之前說一下--可那樣她又覺得很怪,好像在讓人說謝謝似的……”

        “結果到最后,她竟然說,“算了吧,還是你自己解決吧,我很相信你的能力的;說到底其實我很冷漠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會這樣,我可以很關心他們,但我其實一點都不在意……”

        “算了,我也不知道我想說什么,她有的時候還是很為這些事而感到難過的,只不過因為覺得誤解丟人,哭的時候不會讓人知道罷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很相信媽媽說的一切的,可總覺得,這件事其實只要多說那么幾句話就可以解決的,為什么她就是不肯說呢?”

        張百味是每天寫完自己的小日記后,帶著這些疑惑上床睡覺的,并不知道一旁幫忙收拾的郭斯嘉看到了這一切的東西。

        張百味寫的話自然是稍顯幼稚粗淺,但勝在形象,所以郭斯嘉偷看地事情經過也就按照自己看到的如上那么去理解了。

        就像有的時候,朱鬼柳說過的那樣,她從未想過她會在某個地方每天過同一種生活--他有的時候也覺得,自己這樣一輩子,如果活八十歲的話,那么已經將有二十年的時間,他傾注時光在等待、守候朱鬼柳的身上。

        仔細想想,這么做值得嗎,不是已經預料到結局的失敗了嗎?為什么自己就像個小孩,不能把自己的情感壓在心底,好好生活呢!

        郭斯嘉一陣心煩意亂。

        他也不知道這生活該如何繼續下去才好。

        又或許,維持現狀這樣也好--即使這樣自私地“忽略”了其他友情的情感,只會讓他落淚又何妨?

        他要的不過是他一心安秀,朱鬼柳一身安好而已--怎么就會這么難呢,怎么就會這么難呢?

        繆辰在朱鬼柳她們回華國一年后的時間,也來華國了。

        張百味還要在學校讀書,而繆辰則是朱鬼柳寫司法研究的時候,被敲門聲吸引,打開門后突然就闖了進來的。

        一向隨遇而安到極致,也很忍耐情緒的朱鬼柳倒是這時愣住了--因為繆辰一進門咋咋呼呼地就指責她都不聯系他的怨懟。

        而朱鬼柳滿臉驚訝,訥訥地也只能說,“我還你……錢了”

        繆辰像是喉嚨被掐了一下地,“錢?”,然后眉毛豎了起來,又噼里啪啦地說開了。

        不過到最后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安慰朱鬼柳,他很嘚瑟地說了一句“華國的人我聯系過多也不好啦,沒事兒,做得好!”

        而后張百味放學回來,相見恨晚的繆辰張揚著一張明媚生花的臉朝朱鬼柳笑道。

        “好吧,這個就是百味吧,你唯一的男人噢!”

        朱鬼柳剛提了一口氣,正想說話,卻聽到他后面突兀地加了一句話,而后看到新聞,才知道理間深秀他們也來。

        朱鬼柳驀地冷笑了一聲--難怪一向急性格的繆辰這么遲才來,肯定是被限制出行了,而跟著理間深秀出門的話,按照理間深秀那種排場,難怪要準備那么久……

        電光火石之間,看著和繆辰招呼打得不亦樂乎的張百味兩人,朱鬼柳突然有了一個驚悚的想法--難道,他們一直都是知道自己的消息的?不然怎么可能那么早前就準備華國了!

        朱鬼柳腦筋轉得很快,一下子想到百味的歸屬,頓時又急又怒,差點就要帶著張百味逃離了。

        不過繆辰倒是寬慰她,意思不會照面之類的話,叫她不用怕。

        朱鬼柳一瞬間也回神了,心想她就賴著孩子的爸爸死在了戰場上,反正她現在的名字是叫張軫星,又不是朱鬼柳--這個名字還是當初干爹查遍了二十八星宿給自己取的,他不是告訴自己無論何時何地都要鎮定長遠嗎?她已經換了一個人生了,不能、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

        憑著這個信念,朱鬼柳也撐住了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慕”張軫星這個名而來的沫蘭王妃。

        朱鬼柳有百分百肯定,她是故意讓自己不舒服的,可她們之前畢竟沒有照過面,這么說又挺那個--不過誰讓她就是要這樣做呢!非得讓自己給她做個采訪錄,找誰不行?尷尬的朱鬼柳坐在他們西國在華國的大使館里、沫蘭的會客室里,不由地這樣想著,有些分外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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