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張希和
1
一張摁鼻涕的紙被扔到了腳旁。
皺褶的身軀中帶著某種不可名狀的青色粘質,讓人望而生畏、幾欲作嘔。
扔它的主人是個異常可愛的小男孩,見張希和抬眼過來的時候還惡劣地笑了笑,像是刻意的挑釁。
可惜沒能如他意的是,張希和卻只是單腳翹了起來,交疊地側了一個方向,繼續處理手中的文件,將他忽視了個徹底。
自討了個沒趣的小男孩撇了撇嘴,轉頭尋找新的目標,任憑那張臟兮兮的紙躺在地上無人問津。
車站里的行人熙熙攘攘,各有各的人生旅程。
沒有人注意到這無足輕重的小插曲,就如同它是隱藏在暗處的罪惡一般,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
被空調冷風打著干凈邊緣的紙巾忽閃忽閃,還兀自玩得開心,終于處理完手中文件的張希和卻坐直了身體,把東西收拾妥帖后,從包里取出了一張新的面巾紙。
她鄭重地微微傾斜那長而麥色的手指,在找好角度后,隔著紙巾捏著那廢紙團干凈的邊緣,將它送進了應有的歸宿。
從衛生間出來后,張希和也隨大流走向了檢票口。
聽說這趟旅程的終點是一處非常漂亮的海邊懸崖,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相信她也一定能愉快地走向她人生的終點。
只是……票呢?
張希和摸遍渾身上下,到處也找它不著——其實她也根本不需要到處翻找,她整理的東西都一目了然,只唯獨她的錢包不翼而飛。
那簡直讓人絕望!
一面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了斷意志,一面是證件丟失連檢票口都進不去的無奈——而她又強迫癥到沒有辦法隨意更改已設想好的決定,最終只能無功而返。
呵!真是說什么都讓人感到無比慘淡的一天。
2
回到家后的張希和一開始并沒有發現那個橫空出現的優盤,她只是很煩躁又無可疏解地無所事事著,心底卻在籌劃下一次的最后旅行。
不想提前的暑假例會打破了她的計劃,于是她只能放棄了那個遠行的計劃,轉而自行解決。
刀鋒在布滿青筋的手腕留下了一個缺口,合了又開。
而正當張希和想著要不要來第三下的時候,敲門聲卻響了起來。
她本不打算理的,只是卻聽見了保安的聲音——保安是見過她回來的,裝作不在就不合適了,所以張希和只好起身找了條厚毛巾攥在手上,穿過客廳去開了門。
“什么事?”,因為失血的劇痛,她的口氣實在算不上友好。
“額,這位先生找你”,被這冷淡激得猛退一步的保安一下就讓出了身后隱藏在暗色里的男人。
張希和抬眼看去,隱約是個異常高大又俊美的人物。
那種感覺怎么說呢?就像是在深山老林里撿到一顆大龍蝦一般神奇,所以即使沒看清他的樣貌,張希和也覺得他很特別。
而當那高大的人從黑暗里走出來的時候,果不其然,的確是個氣質斐然的男人——溫文爾雅中還帶著幾分不羈。
像株帶刺的玫瑰。
氣質這種東西是很難形容的。如同歷久彌新的沙礫珍珠一般,縱然躺在骯臟的塵土里也最容易吸引人們的目光,更何況是滿是襯托的黑暗里……張希和不禁有些癡了。
不過震驚歸震驚,作為一個很有底線的社會守法青年,張希和也只不過略抬了抬眼皮,草草地撩了一眼,然后單手扶墻。
“你好,請問有什么事嗎?”
3
“你好!張女士。我是綠野教育集團的總經理,高瑞東”,男人伸出一只友好的手,溫潤地笑著,似有些靦腆。
“我是應你們教務處黃主任的推薦,有些私事想找你幫忙,請問可不可以進屋詳談?”
他還覷空朝里面看了一眼,示意了下。
張希和并沒有放下扶墻的那只手,攥著布巾藏在身后的另一手也牢牢地卡著,她的目光只是從那修長的手移開,皺著眉頭,然后垂眸。
“這恐怕不行,我……”
“哎希和啊,你怎么不請高先生進去坐坐呢?”,從電梯口傳來的踢踏聲音打斷了她,黃主任急急忙忙上前地制止某人想要關門的舉動。
“高先生這次帶了綠野教育集團對我們學校的捐贈,然后想借此在我們市對課外培訓機構的分布情況展開調研--希和你以前在培訓機構呆過,應該比較了解,所以這個任務還是交給你比較合適”
黃主任在那邊噼噼噗噗,張希和的臉卻一下煞白了。
她勉強笑了一下,像是被捏壞了嗓子的鴨子,“主任,我雙班還要去質檢那幫忙上課,實在有心無力啊”
“哎年輕人精力充沛,哪里會不行了”,黃主任笑了笑,聲音很是爽朗,“時間這種東西嘛,擠擠就會有的”
“來,我們請高先生進去詳談一下”,黃主任說著,眼睛卻看向高大的男人笑笑,“遠來是客,不要讓人家在門口干杵著了”
“嗯”,而被“萬眾矚目”的張希和卻像是喪失了語言能力,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然后側開了身子,低低地垂首。
“請進”
4
張希和的住處不大,是除了衛浴以外的透視結構,人一進來就都滿滿當當了。
且她奉行的是極簡主義,加上前陣子的所謂的“最后旅行”,房間里連杯水都沒有,簡直窘迫得讓人無比尷尬。
“我去買點水”,想了一下,張希和似乎這才醒悟過來。
“不用了”,一直笑得溫和的高先生連忙抬手,掌心向下做了個安撫的姿勢,“讓我的手下去買就好了”,說著,他朝最靠近門口的人示意了下。
見此,張希和也只好安靜地坐著,聽他和黃主任在那說的一二事,然后在心里默默盤算著那些事安排完以后,離開學前還剩多少時間是自己的。
只是越坐著越虛弱,蜷在沙發角的布巾似乎已經濕透,張希和渾身發冷,幾欲失去知覺。
偏偏在這緊要關頭,對面而坐的高先生又起身向她告了下罪,“不好意思張女士,我能借用下你的衛生間嗎?”
當然不能!
她還什么都沒有清理呢!
可是她越想開口阻止,卻越像啞巴一樣有口難開,潛在的意識卻督促她一定要進去把那些不堪都處理干凈才能倒下。
她起身了,可是在起身的瞬間卻像斷電一般倒下了。
完了!
殘存最后清醒意識的張希和想,她唯一保存完好的臉皮居然這么輕易地就被撕破了,看來今年她還真是諸事不順啊!
5
后腦像是被重擊過后的鈍痛,張希和很是緩慢地醒了過來。
她毫不意外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移動病床上仿若殘廢,只是卻沒想到床邊居然還坐著僅僅今天才有一面之緣的高瑞東。
“你……”,張希和有心想說什么,可是沉睡過久而喪失思考能力的她只能按照本能反應。
“我餓了”
她說著,只惺忪著眼,捂著肚子喃喃,活像對著媽媽撒嬌的小女兒那樣。
“你等等”,反應過來的高瑞東有些大吃一驚,但還是招來手下買了一份粥進來,然后笑吟吟地看著某人吃飯,紳士地沒有打擾。
而反倒是越吃越清醒的張希和如芒在背,無法忽視那得體笑容背后所隱藏的意義。
猶豫了下,她抬頭說了聲“謝謝”,然后自顧自地解釋了一下,“我不小心摔到玻璃瓶上了所以……”算是給自己找回了最后的體面。
高瑞東沒有說什么。
張希和也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只是說完后便悻悻地低頭,打算吃完那份“吃人手短”的“嗟來之食”。
只是還沒等她下勺的時候,斜側里走進兩個警察,直直地朝她而來,嚇得她勺子都掉了地磕巴。
“額……”,張希和很是緊張,即使她并沒有做什么錯事,但那也不妨礙她冷汗冒得像個有口難辯的啞巴。
“你好,請問是張希和女士嗎?”,為首的一個警官詢問道。
“是,你好”,因著那平和的態度,好歹她算鎮靜下來了。
“是這樣的”,原本嚴肅的警官聲音有些溫和,“我是北城警署的重案組警員,這是我的名片”
“我們查詢到8月15號的時候你購買了去鄰市的車票,但最終卻沒上車,這是為什么呢?”
“因為我錢包被偷了,沒有身份證根本進不去檢票口”
“那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去旅游”,張希和頓了一下,“怎么,發生了什么事嗎?”
“沒有,只是按照慣例走一趟而已”,詢問的警官支起了原本攤得筆直的記錄本,“最近有碰到什么特別的事或不同尋常的人嗎?”
張希和雙手捏著那名片想了想,然后搖頭,“沒有耶”
“好,那打擾了”,為首的警官將記錄本收了起來,“感謝你的配合,要是有想起來什么的話就打這個電話好了”
張希和沒有應聲,只是一臉誠懇地點了點頭,眼睛卻瞥向了仍在一旁的高瑞東又快速收回。
6
“我想去下衛生間”,在那警察走后沒過多久,小口啜完粥的張希和如是說了一下,便跳下病床。
“我扶你吧……”,一旁的高瑞東站了起來。
“不用不用”,張希和連連擺手,很是不好意思。
看清了那無言的抗拒,高瑞東只是淺笑著點了點頭,“那我等你”
“不用,太麻煩了”,張希和有些緊張“還是請您早點回去休息吧!那個調研的事,我會盡快聯系您的”
她鞠了個躬,然后也不等他回話就跑去走廊盡頭的衛生間——看上去真的很急。
“呵”,仍站在原地的高瑞東好笑了一聲,單手撐著另一只手的手肘,捂著臉低笑不止。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發笑,但,可能就覺得她傻得可憐吧!
明明就把告密寫在臉上了。
沒錯!
張希和是打算要告密的。
她的人生一向平凡如許,什么人的出現,什么事的發生,皆有預兆或可推測,唯獨卻只有身旁那個高瑞東,像她覺得的大龍蝦一樣,突然出現在她這片森林里,自然很是可疑。
剛剛他人在旁邊,張希和不好意思說,現在抓緊時間打個電話提醒還是夠的。
張希和心思電起,一個急拐彎就饒進了走廊安全門的位置——她覺得進樓梯間打還是比較安全的。
只是還沒等她掏出電話,樓道上傳來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計劃。
“怎么這么久才回?嗯,我已經去看過那個叫張希和的了,目前沒有別的人接觸……不是,你就只發給我一張身份證我現在能找出什么,只能先這樣走一趟……不過,高瑞東真的是我們這派的嗎……我知道他受老大器重,可如果那個優盤不是他的,他有必要這么大老遠過來……你沒搞清我的重點,我是說——兄弟,我們干警察這行都多久了,怎么往上爬也爬不了,既然現在淌了渾水,那就該走深一點,反正再怎么給他打配合,那優盤到手,回去領賞的也是他,但要是我們搶先一步再“查出”點什么的話,說不定能擠掉他的位置……”
不甚清晰的聲音,卻在張希和的心里打起鼓點。
她的渾身緊繃,只恨沒耳朵聽到這些東西才好!但或許是求生欲的爆棚,亦或者是趨利避害的天性使然,一向越緊張越出錯的她居然神奇地從那個黑暗的樓梯間走了出來。
到了拐角的時候,張希和大喘氣地單手伏墻,將腦袋擱在手臂上,心中只無比悔恨。
那天怎么沒死成呢?今天也是,不然就不會遇上這些破事了。
唉。
7
張希和終于在她衣服的一角挖到一個優盤。
那衣服她決意去了結自己的“最后之旅”穿的——也正是因為錢包被偷,沒身份證進檢票口的那天。
這一多一少的“巧合”不禁令人懷疑。
不過因著那衣服很合她的心意,所以在回來后,她又洗涮干凈,整理好后放到后車廂去了——打算下次去的時候再用。
也幸虧如此!
看著滿屋被翻動過卻不明顯的痕跡,張希和不由地心想,或許這次,她平凡的生活真的要來點驚心動魄的酸甜苦辣嗎?
但是她一點都不想啊,一點都不想。
如果時光能夠倒回——雖然那很殘忍,但她想那個不知道是陷入何種危機的人,把那優盤扔進別人的包里,再把那個人的身份證拿走扔掉……
畢竟,她覺得她的生命在那個時候終止就很好了,到現在拖拖踏踏,畫虎不成反類犬,反而有種搞笑的感覺。
不過假設的事情多說無益,既然優盤現在在她這里,那她也應該負起責任,保管到它真正的主人出現——或者說是交給對的為止。
為了以防萬一,張希和還確認了下優盤的內容,用了她老早以前淘汰的舊電腦。
只是才看了半個后,她就沒勇氣看下去了,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復制了一份,然后親自把那兩份東西藏到了她自認為妥帖的地方。
8
張希和又一次見到了那警察,只不過這次卻是在警察局里——被審訊的位置上。
“你為什么要去鷹海那?”那個曾經溫和的警察此時竟是直勾勾地嚇人。
而坐在審訊椅上的張希和渾身都感到了壓迫似的不安。
她的眼睛根本不敢看人,聲音也在發抖,明顯被嚇到了。
“我去……那里旅游”
“呵!別搞笑了!”,那警察一拍桌子,桌上的筆都抖了三抖,“你在本市生活二十多年都沒出過遠門,怎么就突然要出遠門,還那么巧地去離邊境最近的鷹海呢?”
說著,他站了起來,傲慢的眼只向下睨了一眼。
“我們警方現在有合理證據懷疑你和一場跨國交易的毒品犯罪案有關,將依法扣押你所持有的物品和……當然,你要是能主動交代那天在檢票口發生了什么,很多事情就不會那么麻煩了”
“你最討厭麻煩的吧!嗯?”,那警察似循循善誘,“從小到大你都是學校里的好學生,職場上的好員工,社會里的好青年——你肯定也不想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團糟的,明明那些都不是你想的,你只不過剛好碰上了而已……還有,監獄的人都是“干過大事”的,你進去的話,招呼得了嗎?”
這最后一句話,那警察是貼著張希和的耳朵說的,看見縮在椅子里的人渾身顫抖了一下,他滿意地笑了笑,然后轉身往回走。
豈料,還沒他走回原位,背后就傳來了張希和那略顯沙啞的聲音。
“我去那邊是為了自殺的……沒有做什么錯事”
她握緊了放在臺面上的手,像只無路可退的幼獸卻還是很堅定地抬頭看他,淚流滿面。
“而且我也不會進監獄的,如果真的要的話,你可以把我抬進去——但我想,她們應該不會對一個死人有什么意見的”
9
當天,張希和并沒有進監獄——當然也沒有沒有待在警察局里。
高瑞東把她領了出來。
車在馬路上一路疾行的時候,她低低地說了聲謝謝。
高瑞東卻并沒有說什么,只是笑著點了點頭,“不用放在心上”
當車行到小區樓下的時候,高瑞東這才囑咐了句,“好好休息”,說罷,便要示意助理驅車離開。
“等等”,張希和突然鼓起勇氣,喊住了他,“那個,高先生,關于培訓機構調研的事,我想和你談一下——挺急的,我想盡快解決,因為過幾天我還有重要的事安排……”
“所以?”,許是她說的模糊,高瑞東一時不明白什么意思。
“所以我能不能請你喝杯酒?作為今天的感謝,如果可以,也做一下這兩天的調研計劃,畢竟上次因為我的失誤,不是到最后也沒有確認下來嗎?”
“不用著急”,高瑞東聞言莞爾一笑,“有些晚了,你就……”
“可是我有點怕”,張希和不禁上前扒住了車后座的窗戶,“我不想一個人呆著,我想找點事情做……求你了”
或許是最后這個“求”字打動了他,也可能是她的神情太過可憐,高瑞東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那好吧!”
10
張希和還跟高瑞東告罪上去換了身衣服的——“我才從警察局出來,那身衣服不吉利”,她是這樣說的。
高瑞東以為她會稍微打扮一下,沒想到卻還是穿著同樣的衣服。
他一愣神,頓時想起上次在她家里見到一排同樣的衣服。
“奇怪,你怎么會每次都穿同樣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想拉進關系,高瑞東看著她的襯衣說了句,不過稍頃又頓下,又似覺得冒犯地轉移了話題。
“嗯,你想去哪喝?”
張希和倒不介意,但也不想回答他前面那個問題的,只是想起自己邀請人出來的目的,為了做好“友好交際”的鋪墊,她不免勾了下唇角,應了一句。
“奇怪嗎?我反倒覺得每天穿不一樣衣服的人很奇怪——嗯,喝酒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就往市中心開,看哪家店開著就去哪吧!”
高瑞東不置可否,車便緩緩駛了出去。
沒過多久,他們就發現了一家環境還不錯的酒吧,于是就決定在那了。
一進去的時候,張希和就有些后悔了。
這哪是什么談天的地方,完全就是“烏煙瘴氣”的所在。
她垂下非禮勿視的眼,止不住有些想吐地一個轉身就推開高瑞東走了出去。
高瑞東也跟了出來,他倒是平平無奇,只是也沒多說什么,站在一旁靜靜地等著,似乎把所有的決定權都交給她。
“那個”,張希和干咳了一下,直起身來,她看了高瑞東一眼又垂下眸來,手指向不遠的一處。
“嗯,那個,我們去那邊公園吧!那里有個自動販賣機,我請你……喝雪碧”
11
過馬路的時候,紅燈亮了。
以往張希和是會停下的,但這回她的心亂的很,倒沒怎么注意。
沒想到就在她要跨出去的那刻,袖子后面突然傳來一陣拉力。
張希和怔了怔,四周看了一眼才反應過來,然后靜靜地等著。
說來也是可笑。
空曠的街頭,一輛車也沒有,但他們仍固執地等著綠燈。
一陣微風輕掃枝頭,滿是寂廖的味道。
靜靜地呼吸著這夜半寒跚的空氣,和身旁那人的溫度。
張希和心里一動,下定了某個決心。
“你是真的找我幫你調研的嗎?還是有別的目的?這個城市里比我有能耐的多得多了”
她的眼看向了一旁的男人,一反常態地很是沉靜。
“黃主任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比較熟悉,也比較近——對他來說,所以才推薦了你”,高瑞東頓了下,只是一笑,“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會找你?”
“噢這樣,張希和點了點頭,低頭一哂,“我還以為你是收到什么身份證照片找來的呢……”
“噢,可以走了”
或許是真不湊巧,她的話還沒說完,綠燈就亮了,而高瑞東只下巴往那里一揚,便率先走了一步,“我們走吧!”
但張希和卻沒有灰心,而是邊跟上去邊開口說著,“高先生從哪里來呢?”
她的口氣并不刻意,再說了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問題,所以高瑞東很妥帖地回答了。
“木里那邊。就在華國下邊的位置……”
“噢,我知道,那邊靠近邊境對吧?聽說那邊有毒品貿易交易”
“對,那邊毒品貿易比較多,邊境嘛!不過也有管制好的地方,并不全都是那樣的”
“這樣”,張希和接了一句,沉吟了下,驀地卻自嘲起來,“呵!我也不怎么出門的人,問的有來有去——我去過最遠的地方是鷹海……但其實并沒有去成”
張希和邊說邊投了幾枚硬幣進去,然后彎腰拿了起來,遞給了身旁的高瑞東。
她擰開拉環,喝了一口,滿臉好笑,“因為不知道哪個賤人,居然偷走了我的身份證……哼!真希望那個人不得好死……”
“你嘴巴放干凈點!”
還沒等張希和說完,一只強壯的手肘橫住她的脖頸,將她卡在了自動販賣機上,發出了巨大的響動。
12
張希和被這一下子肘擊給弄得差點喘不過氣來,雪碧罐子也加速掉在了草叢上。
“你認識那個人嗎?不然為什么我罵別人的話你那么激動?”,她喘著氣問。
“你”,他遲疑了下,只是低頭,“你是個老師,講話不該這么粗俗”
“可是你從那個地方來的,應該對這些很習慣不是嗎?”,張希和伸手搭上他的胳膊,“這樣吧!我們來做個交易好不好?”
“什么?”
“我猜,我大概知道你想要什么東西。我要的也不多,如果你能捐五千萬給慈善……不,還是隨便哪里的學校就好了——我就把你想要的東西給你”
“你真的知道我要什么嗎?”,他松開了點卡住她的手臂,只皺著眉頭。
“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把它發在網上,相信那肯定會很轟動的”,張希和的眼順著他的手看了過去,“視頻里有雙手好像跟你很像”
“那你知道如果給了我意味著什么嗎?”,高瑞東松開了對她的桎梏,倒顯得一派輕松起來。
“我知道”,張希和也直起身來,揉了揉發疼的鎖骨,“如果你是好人,我交給你無可厚非,畢竟我沒能力保管,更怕交給壞人——如果你是壞人,至少我能從你這里挖到五千萬”
高瑞東看了她良久,沒有回答那個問題。
他只是低著頭,反倒突兀了一句,“你不該去死的”
張希和正矮身下去撿她的雪碧,并沒有聽清,“什么”
高瑞東重復了一遍,“你不該去死的”,然后看著她的眼睛,很是誠懇。
“你希望不得好死的那個人,應該很想活著……他不像你那么幸運,也那么有福氣。被拿走身份證的那次你就沒死成,連同我去找你的那次也是,就好像老天爺都在救你一樣……”
他看向她的手腕,一瞥之后即又轉開。
“所以你還是好好活著吧!就當為了別人也好。這世界上沒有哪個人希望一大早醒來又看到有人去世的,那樣子就更撐不下去了——不能帶給人希望的話,也別帶給人絕望”
“我知道”,默了良久,似乎被動搖了些許的張希和有些迷茫,又有些清醒地,只是笑著,看著他們在路燈下的殘影。
“我以前想憑借一己之力,讓所有人都幸福,所以很努力、很努力地奮斗著,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可,但后來我發現,光讓自己幸福都已經很難了——我只想所有人都忘記我,就當我沒來過那樣地,祈禱下輩子能夠幸福了……”
“我知道我這么說很軟弱”,她只是一笑,眼里卻聚著化不開的悲傷,“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就像遇到你一樣,其實我還蠻喜歡你的,也甚至一剎那間想著要是你也能喜歡我,我或許會改變想法也說不定……可每次都像一個死循環的重蹈覆轍,無論如何,到最后我還是想死……”
略停頓了一下,張希和抬頭看他,雙眼溫柔地看他,“所以我會忘記你的,就當做了一個噩夢那樣——然后我也會忘記現在的生活,就當我快要夢醒了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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