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沒空休息的患者家屬
次日一大早,梁策趕到醫院的時候,病房門口站了一個身高將近一米八,長得眉目周正,笑得溫柔憨厚的男人。
那人拉住了要進門的梁策,示意他借一步說話。
“梁先生,關于換病房的事情,您跟您家里人怎么溝通的?”
梁策完全沒想過。他被特護病房四個字砸暈了頭,梁助理問起,他才恍然驚醒,是啊,該怎么跟媽媽說?
梁助理是老江湖了,上前一步拍了拍梁策的肩膀,攬著他讓過了推著小車的護士,站到走廊邊上小聲叮囑:“您可以跟家里說,跟公司有保密協議,什么都不能透露。總之,是個好事,對不?”
梁策點頭:“嗯,嗯。謝謝……梁先生。”
“不用謝我,我是按吩咐辦事。”梁助理點到為止,看梁策紅了臉挪開視線,輕笑著拍了拍梁策的背。“也別叫我梁先生了,咱倆互相梁先生,怪外道的。我比你大幾歲,你叫我梁哥就行。”梁助理說完,轉身辦手續去了。
進了病房,梁策跟媽媽說要給爸爸換特護病房,媽媽什么都沒問,馬上開始收拾東西,甚至哼起了歌。
特護病房就在樓上,母子倆上上下下一趟一趟地搬東西。
梁助理把手續交到梁策媽媽手里,轉身展示著會客區的折疊床說:“這里有家屬住的地方,您也好休息一下。這里有專屬護士,不需要額外請護工。這是衣柜,這里還有個小冰箱,能冷藏不能冷凍。出門左轉走到頭,有個茶水間,24小時有熱水,墻上有插銷,自己帶小電熱鍋,可以煮飯。”
梁策媽媽攥著梁策的手,不住地點頭,眼看要掉下淚來。梁助理借口說還有些事情沒辦完,出去把門關上了。
沒別人了,梁策媽媽的眼淚終于憋不住了。這段日子太難了,梁策進劇組,一走就是兩個月。什么事情都沒人商量,大小主意都得她自己拿。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也不是,病房里的患者家屬們無論男女老幼各個都是祥林嫂。從小到大的事情聊了個遍。可大家最關心的事情,卻聊不出什么所以然來。
每次用個新藥,大夫都只說曾經有幾個人吃了之后有效果的,卻又根本不敢保證療效。家屬們自己找規律,從父母基因到稱骨算命,科學的玄學的一樣樣地分析。
新藥,舊藥,國產藥,進口藥,進醫保不進醫保……每天都是揣著希望,眼睜睜看著大把的鈔票換成藥,賭一把療效。只要還有錢,就還有希望。
可誰家有源源不斷的錢去買可能性呢?都說是孩子生病,父母恨不得拿命去填窟窿。可她也見過孩子給父母看病,賣房賣車辭職離婚的。到最后錢花完了,人沒好,想繼續住院沒有錢,想出院沒有去處。三四十歲的人,拿著出院手續站在走廊里,眼睛里沒了神,不會哭也不會笑,看著都難受。
過去也常說人生百態,說世道艱難。可梁策媽媽從未直面過如此殘酷的生活。
她白天在醫院,晚上回到出租房只有一張床。合租的時候什么人都遇到過,手機充電器都有人偷。那東西不值幾個錢,但丟了是真耽誤事。
可這一切,她都沒法跟梁策聊。她怕梁策聽了又沒法來幫忙干著急,別再著急上火生個病。家里可經不起再有人生病了。生病也耽誤工作。這個年齡的孩子,本來就該是打拼事業的時候。她沒辦法在工作上幫什么忙,也不能像別的母親那樣每天給孩子把飯做好,讓孩子下班回家有個熱乎飯。她能做的,就只有讓梁策少擔心了。
好在梁策命好,遇上好單位了。連父母求醫問藥都管,跟過去似的。她當年的單位就是這樣,只要你是單位的正式工,小到肥皂衛生紙,大到住房婚姻,單位一律都管。
梁策媽媽忽然覺得,心里有底了。
等她哭完,抬頭看向梁策:“我兒子出息了,才工作幾個月,就能給你爸救命了。”
梁策感覺舌頭打結,根本接不上話。好在媽媽只是壓抑的太久,現在又太激動,她只是太需要傾訴了。可有些事情她也不愿意讓梁策煩心,只能挑揀著能說那些來回說,發一些牢騷。
媽媽說了好久,忽然抬頭問梁策:“這得多少錢一天?”
梁策拿出剛學到的托辭:“媽媽,我跟公司簽了保密協議,您就什么都別問了,安心在這兒,等我爸好了,咱再計劃將來。”
媽媽擦了把臉,終于露出一個笑臉:“是!等你爸醒了,咱有的是將來!有的是好日子。”
母子倆一開門,梁助理拿著手機站在病房門口。見到梁策,小聲說:“老板的電話。”
梁策媽媽又感謝了一遍梁助理,獨自下樓去拿東西。
楚邯上午的工作結束了,知道梁策下午的飛機要回劇組,想著一起吃頓便飯。
梁策自然是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一切都還順利嗎?”楚邯問。
“謝謝您,一切都好。”梁策說。
“那待會兒見。”
梁策進樓下的病房拿東西的時候,媽媽正在走廊里被隔壁床的家屬李姐拽著說話。梁策走上前去,聽到李姐說:“你連句實話都不能告訴我?”
這位家屬姓李,名字不知道,梁策平時稱呼她李姐。
年齡不大,才三十五歲。跟楚邯同年。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全職太太。
她老公跟她是大學同學,聽說是沒日沒夜地加了幾天班,回家睡了,就沒再起來。因為是在家里病的,公司不認為是工傷,所有的醫藥費除了醫保能報銷的,剩下都要自己出。房子還有十多年的貸款,首付還跟公司借了一部分,賣了也沒多少錢。
梁策媽媽跺著腳:“簽了合同的!不能說!”說完,掙開對方的手,一邊走一邊跟梁策說:“床底下還有一盆東西。再沒別的了。”
梁策答應著正要往里走,被李姐拉住了。李姐激動地兩手冰涼,死死拽住梁策不住地問:“你是紅了嗎?”
梁策愣了一下,呆呆地說:“沒啊,戲還沒拍完。”
“這是你們,拍電影的單位給你爸聯系的醫院嗎?”
梁策一邊搖頭一邊把她的手拉開:“也不是。”進屋端起盆就要走。
李姐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狠心,追了進來一把扯住梁策當著眾人問:“你,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你媽投資的那個制藥廠給你們聯系的?”
梁策聞言立馬警覺了起來。他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那是個騙局,可他真的不希望再有人上當了。所以他盯著李姐的眼睛,極認真地解釋:“不是啊,跟那個所謂的投資沒有關系,您可別信那個,他……”
話沒說完,梁助理過來催他。
梁策只能匆匆交代了兩句,就走了。
完全沒有注意到其他幾位家屬的表情。
吃飯的時候,楚邯注意到梁策神色游離。料想他是剛見了父母,心里難受。
楚邯想了好一會兒,想不出合適的話來安慰。他跟老梁了解了一下梁策父親的病情,他這種腦損傷真的不好講。
大部分人都能在醫院的治療下,逐步康復。當然,前提是有足夠的醫療費用支持。
有的人放棄治療,出院等死,竟然能脫離儀器的支持慢慢蘇醒。
也有的人一直治療,一直不見起色。
還有的人醒了,復健的效果也不錯,卻忽然間又陷入昏迷。
總之三個字:說不準。
治療的事情交給醫生。梁策的事情他倒還關心。
楚邯路上把梁策帶來的本子都大致翻了一遍,最看好的還是武指葉新年給梁策的那個角色。雖然只是反派身邊的打手,但只要演到及格線,就是現在圈里獨一份的類型。小可愛的臉,人間殺器的身手。
以后的路會好走很多。近些年武術演員有個斷檔,急需一個撐得起來的人。
“楚總。”來了位女士,身后跟著服務員。
楚邯起身,握住了女士伸出的手:“秦小姐,好久不見。”
秦小姐笑著微微側身,讓服務員上菜。解釋說:“這是本店的新品,大概下個月才會上菜單。楚總來得巧,今天正是試新菜的日子。不如您嘗嘗,給個意見?”
楚邯坐下,嘗了一口,點評了幾句。“那不耽誤秦小姐的時間了。”
楚邯送客的意味太過明顯,秦小姐臉上有些掛不住,匆匆告辭就走了。
人走了,楚邯也沒有繼續吃的意思。梁策見楚邯不再動筷子,趕忙扒拉了兩口,也停了下來。
“吃飽了?”
“飽了。”
“走。”
坐在車上,楚邯默不作聲。他在思考是誰把他的行蹤告訴了秦雨濛。
地方是老羅定的,但老羅不是楚家的人,是他楚邯自己請的。沒道理在這種小事上不謹慎。
老梁雖然是楚家給他的人,但老梁不可能。這么多年了,這點信任還是有的。
楚邯從頭想,上午開完會,王助理留下準備下午的議題。家里有個小輩的孩子洗三,羅助理替他去送祝福。他是坐上車才想起要跟梁策吃個便飯的。
司機。
楚邯嘆氣,默默地捏著眉心。
上個月大伯母生日,管家跟他提了一嘴,說老宅現在人少事清閑,原本的四個司機干坐著也不是個事兒,不如讓他們去楚氏上班。他當時沒多想,讓王助理去辦了。現在看來,是他給自己找麻煩了。
“先生,去哪?”司機問。
楚邯說了個地址,是前方不遠的一個商業區。梁助理回頭看向楚邯。楚邯給他使了個眼色,問道:“有人問過你,我在那兒吃飯嗎?”
司機吞吞吐吐,好一會兒什么都沒說出來。
地方到了,楚邯說了聲:“下車。”
梁策就跟著他下了車。
梁助理向楚邯點了點頭,車門關閉,車子很快開走了。
即便楚邯是老板,他也不能隨心意開除員工。所以,如果這個司機敲打一下就知道該聽誰的,那還能用。要是赤膽忠心向著大伯母,那……偌大的楚氏,也不是養不了幾個閑人。
楚邯拿出手機打給羅助理,讓他過來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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