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成長
雪洋洋灑灑地下，落到地面上，消融。而他急喘著踩下，身后留有一步步黑色的深陷腳印。不過多少時間，痕跡又將會被填充埋沒，就像在陸青堯腦海中的記憶，隨著時間風化消失。
現(xiàn)在，他已記不清母親、父王的樣子了。
身為質(zhì)子在魏國已有五年，頭幾年還滿懷信心地想象著回家的時候，父王、母親臉上的表情。住處環(huán)境極差也絲毫不會影響他的心情。
然后一年年過去，原本魏王安排的仆從一個個離去，帶走了這個地方的生氣。唯一被強制留下的小太監(jiān)，還是因為得罪了誰，留下和他相看兩厭。情緒消散后，孤獨逐漸侵占這里，小太監(jiān)也因為被遺忘而腐朽，試圖用虐待他的方式找尋刺激。
來來去去的，有不少下人們到這個被人遺忘的地方，以欺辱毆打他的方式，發(fā)泄主子們帶來的壓力。他身上的傷口沒有彌合的時候，卻需要與這些人虛委以蛇來換取生存物資。
然后寄存了他所有希望的時間啊，帶來了暴虐的三皇子。他其實早有預(yù)料，在看到小太監(jiān)與宮女交易的場景，卻依舊抱有某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為了在日復(fù)一日的絕望中，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他似乎被拋棄了，蜷縮在地上時，陸青堯這樣想著。
然后是一聲怒喝，他抬起頭，看見傅舍站在自己面前，抓住了那條滿是倒鉤的蟒蛇鞭。他遮擋住寒冬灑下的光，讓自己身處陰影之下。
陸青堯卻在此刻，真實感受到內(nèi)心深處快要熄滅的火苗，因寒風被遮擋，再次渺小地燃燒起來。
然后隨著傅舍一次次的舍身相護，逐漸發(fā)展壯大。
直到今日。
“四四皇子中毒了，你們趕緊來看！”陸青堯急喘的速度快于語速，因此說話斷斷續(xù)續(xù)的。太醫(yī)院內(nèi)，零星幾個空閑的太醫(yī)看見他的臉，便下意識忽略對方說的是什么，繼續(xù)埋頭配藥。
而角落有位身穿白袍，想讓自己顯得仙風道骨的年輕男子臉上興趣盎然。他將手中書籍放到身旁太監(jiān)手中，繞過亂七八糟的記錄簿與藥材，走向。而陸青堯并未注意到，直到男子走到面前，他才轉(zhuǎn)頭看他。
“你是說——我們魏國的四皇子——中毒——在你的殿內(nèi)？”
他強調(diào)的每個詞都重若千鈞地砸在太醫(yī)院所有人頭上，幾個年紀不大不小的看向各自的老太醫(yī)。而老太醫(yī)們相視一眼，退縮、懷疑、威脅、推脫顯而易見，幾個視線改變，得出結(jié)論。
一個剛至老年門檻的太醫(yī)站出來，對陸青堯說，“是你——”
話沒說完，陸青堯便直接上前拉著太醫(yī)，直奔偏殿。一路上太醫(yī)還想將事情陰謀化，試圖將自己摘出去。何耐一把老骨頭跟不上陸青堯的速度，大多數(shù)言論都被寒風吞噬了。
終于到了。
小太監(jiān)站在門口，面色蒼白心思沉重。
陸青堯嚴肅問道，“璃嬪請來了嗎？”
小太監(jiān)欲言又止，點點頭。
陸青堯刻意忽略對方神情，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魏駟的命。他繼續(xù)拉著太醫(yī)往里走，打開偏殿大門往里一瞧，臉上也變得凝重。
不大的空地兩邊站滿宿衛(wèi)隊，一個個嚴正以待。陸青堯總算知道殿內(nèi)來了誰，眨眨眼，面不改色地拖著太醫(yī)走進去。
殿內(nèi)站著面容肅穆的魏王，握著倒在床上四皇子的璃嬪正不停抹眼淚，三皇子也在，總是跳脫囂張的人也安靜沉默著，顯得格外乖順。
魏王與三皇子聽到動靜轉(zhuǎn)頭看他，陸青堯閉緊嘴，將太醫(yī)往前一丟。
“快看看。”魏王將陸青堯當作空氣，但室內(nèi)緊張的氣氛告訴他另一件事實。就是即使自己狀若無物，依舊無法踏出偏殿一步。
太醫(yī)跪下診斷，璃嬪控制不住地不停提問，“沒事的對吧？”不停喃喃著譴責的話，“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這樣對我的孩子。”
陸青堯?qū)⑺衅渌闆r屏蔽，專注盯著太醫(yī)的臉。時間流逝，對方搭在魏駟手腕上的手開始不停顫抖，隨著過長的沉默，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緊接著，太醫(yī)“咚”地跪下。
“你什么意思？”魏王依舊很鎮(zhèn)定，璃嬪卻幾乎要昏厥。
“臣臣無能。這是褚國北疆民族特有的蝕骨散臣，無能。”太醫(yī)不停磕頭。
“你說什么！”璃嬪扯住太醫(yī)的衣領(lǐng)，丟掉所有禮儀教條，“什么叫無能！你說啊，我兒怎么會”說罷又開始嗚咽。
魏王毫無波動的眼睛看向陸青堯，靜如深潭，幾乎要將他吞噬。
“解藥。”
陸青堯卻什么都聽不見，腦中嗡嗡作響，回蕩著太醫(yī)磕頭的聲音。
“你交出解藥，朕留你一句全尸。否則褚國上下，百年不寧。”魏王的聲音仿佛一把刀，切開陸青堯不停幻想的大腦。
“不是我。”陸青堯站著仰視魏王。
“不是你？”魏王嘲笑一聲，又頓住，盯著陸青堯半晌，轉(zhuǎn)頭看向三皇子。
魏成遷冷汗直流，曬笑道，“父、父皇，兒臣那天和六弟在一起。你可以問他，他來找我，我我。”
“朕記得，大臣們總提起，你的母妃似乎不喜歡他？”
“母妃，母妃哪里不喜歡——”
“之前你在這里鬧的事，朕不是不追究。”魏王意指為何，魏成遷心知肚明，卻聽魏王話鋒一轉(zhuǎn)，對門外宿衛(wèi)隊吩咐道，“抓住他。”
隊長進入室內(nèi)，看向魏王，他的視線停留在陸青堯身上。
于是隊長吩咐手下鉗制住陸青堯，他沒有掙扎，只是盯著床上昏迷不醒的魏駟，炙熱的目光幾乎要燒穿出一個洞。
魏王揮揮手，示意對方將人帶走。
就在這時，所有人都沒預(yù)料到的，在室內(nèi)一塊陰暗角落里傳出一聲年輕男子的聲音。他走出來時，魏王與隊長都下意識緊繃神經(jīng)，幾乎下一秒就要下令斬殺。
“陛下陛下，是臣！是您的丞相，郭若！”郭若感到殺氣，立馬出聲。
“是你啊，朕不是說了，你到朕身邊記得出聲。”魏王見到郭若也在，語氣輕松下來，沒過問對方慢一拍出現(xiàn)的原因，理所當然地問，“你有法子？”
“臣穿得很顯眼了。”郭若笑嘻嘻辯駁一句，調(diào)節(jié)室內(nèi)緊繃的氛圍，笑嘻嘻地說，“大皇子病弱，陛下是否記得，幾天前您賞他的那塊虎魚脂，溶于梨汁，食之，便可解這褚國奇毒。”
魏王不由二話，立馬吩咐手下去取。
“陛下，畢竟是恩者之賜。先如今取回”郭若說。
“你去辦吧，問問他想要什么，不影響的，都可以補償給他。”
手下取來解藥，給魏駟喂下。幾個呼吸后，魏駟青紫的嘴唇便逐漸轉(zhuǎn)為健康，急促的呼吸聲也平靜下來。
“過半個時辰，他就會醒來。”
魏王放下心，對陸青堯說，“如此褚國奇毒，只有你們邊境那個族群才有。想來是之前使者交予你，讓你毒殺朕的皇子。”
他說的是陳述句。
“不能是特意去取，然后栽贓給我？”
“那為何魏駟昏迷于此處？”
“我去尋的太醫(yī)，我讓人喚來的璃嬪。若真是我所為，為何要大白于眾人。大可藏于荒殿雜草之間。”
“或許褚國已然不想與我們保持良好關(guān)系。”
“那同樣的方法，該用于魏國質(zhì)子，而非這里。”
“有道理。”魏王撫手而笑，“只是無論如何也洗脫不了你毒殺朕的皇子的罪名，帶下去，三日后集合百姓，一起觀看行刑吧。”
陸青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命運就這樣被決定了。他看向郭若，見對方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以為對方會看出這其中的蹊蹺。
“陛下英明。”郭若只是這樣說。
宿衛(wèi)隊拉著他往外拖，幾步路的距離，陸青堯高速運轉(zhuǎn)大腦。傅舍告訴他的所有信息在腦海中并行閃過，與魏王的動作、郭若的表情、使者的話一起出現(xiàn)，伴隨著傅舍口中的兩國國情。
“陛下！是褚國來使在草民茶葉中下的毒！”陸青堯換了個自稱，大喊出聲，“草民愿為連累四皇子服刑，卻希望陛下能給草民一個公正！”
傅舍曾說過，魏國現(xiàn)階段不適宜起戰(zhàn)。但復(fù)國本就依賴于將士，將士們又個個熱血好戰(zhàn)，即使拉著爺孫三代人一起上戰(zhàn)場，也想一血國恥。
魏王本從軍旅，不可否定將士們的熱血。但作為國君，深知魏國國情。本不會強行將謀害皇子的起戰(zhàn)借□□到將士手中，如今改變態(tài)度，或許與前些日子不停打壓萬貴妃有關(guān)。
主戰(zhàn)派快壓不住了。
那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只有加重自己的砝碼。他給了魏王可以利用的真相，并告訴對方自己與褚國內(nèi)政的對立。
兩國不適宜交戰(zhàn)之時，誰的內(nèi)政更亂，輸?shù)迷娇臁?
“喔？”魏王第一次認真看了眼陸青堯，瞇起眼權(quán)衡著什么，然后看向三皇子，“你怎么看？”
“兒臣、兒臣認為”三皇子抹了抹額角的冷汗，無法承受魏王利刃般的目光，討好道，“這事確實蹊蹺，是該詳細查查。”
“嗯，那此事便讓你來查。三日之內(nèi)，給朕一個交代。”魏王說完吩咐宿衛(wèi)隊，“將疑犯陸青堯壓下去，刑部候?qū)彙！?br />
(https://www.dzxsw.cc/book/83463038/3297554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