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要不是見識過吳染染的威力，這話他還真信了，畢竟他那么大塊頭，吳染染那么小一只。

        他剛“呸！”了聲，就聽到門口有人罵——“你才死了！真晦氣！”

        白凡和那個男人一塊停住動作，朝門口看，吳染染進來了，她胸膛起伏，抬起的手臂上有四道深深的劃痕，掌心里還有一道。

        這個手勢的意思是“停休”。

        她喘了口氣，身后的狐尾也蔫了吧唧地耷拉下去，白凡下意識數(shù)了數(shù)，一、二、三……只有六條，她斷了一條“狐尾”？

        “呦，還活著呢。”那男人笑了笑，隨即伸手搡了白凡一把，把他推搡到一邊兒，“老大讓你出來找白嘯，你倒好，和她一樣叛逃了。”

        白凡咻地看向吳染染。

        吳染染呼吸已經(jīng)平穩(wěn)下來，她手臂垂下去，挺直身子和那男人說：“我們談一下。”

        男人頭略微一歪，饒有興致：“你要和我談什么？”

        “多少錢你才能不管這事兒？”

        大概是沒想到她會說這個，男人臉上浮起一個很復(fù)雜的表情。

        吳染染：“基因改造不會被外面的社會接受，這個項目遲早夭折，到時候?qū)嶒炇屹r的血本無歸，后續(xù)還會牽扯一大堆問題，我勸你現(xiàn)在及時止損，拿了錢趕緊走。”

        “你居然……這么想？”他瞇起眼睛，把手伸進褲兜里，“沒想到啊，有一天你居然要用錢收買我，還真是挺荒誕的。”

        吳染染遲疑：“不然呢？”

        “有多少人是為了那三瓜兩棗，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裝不明白？基因改造……是個多前衛(wèi)的工程，人生短短數(shù)載，這個做好了，或許能多活幾輩子。”

        他藏在褲兜里的手，不知道按下了什么鍵，在場的人都聽到了“叮”的一聲電子設(shè)備響聲。

        吳染染深深看他一眼，說：“瘋子。”

        她身后的“狐尾”根根豎起，如臨大敵。

        話不投機，必然要出現(xiàn)肢體上的爭執(zhí)。

        那男人的手伸出來，握著一根手柄，中間細窄，兩頭有兩個圓形鐵片。

        他輕輕一捏手柄，那兩頭的圓形鐵片上就彈出尖刺狀的刀片。

        ——蔣川牽頭的基因改造實驗，創(chuàng)造出了吳染染這樣的“現(xiàn)代妖精”。

        “現(xiàn)代妖精”有自己的思想，不受教化，不服管教，c實驗室最初是自食過惡果的。

        實驗品01號曾逃離實驗基地，在外為非作歹，雖然最后它又被抓回來銷毀了，但是這件事，無不給了實驗基地一個教訓(xùn)。

        他們沒有天敵，一旦聚集反抗，會對人類社會造成毀滅性打擊。

        于是，實驗室決定養(yǎng)狼，他們又出資培養(yǎng)了另外一個組織——獵妖組織。

        “獵妖組織”負責(zé)捕殺那些逃出實驗基地的實驗品，來維護實驗室和外部社會的平衡。

        但是，基因改造實驗本身到底是個充滿爭議的實驗項目，“獵妖組織”很可能會被有心人利用。

        2003年，一位名叫“陸有為”的人混入“獵妖組織”。

        他蟄伏許久，立功無數(shù)，最后混成了組織的領(lǐng)導(dǎo)人。

        新官上任，按照傳統(tǒng)，需要定死一條新規(guī)矩，而他定下的命令卻是——獵殺所有基因改造的實驗品。

        陸有為混進來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徹底粉碎“靈狐計劃”。

        這條命令遭到c實驗室的反對，然而反對無效。

        “獵妖組織”以雷霆之勢攻破實驗室，不但銷毀了三只未蘇醒的實驗品，還毀了許多珍貴的實驗手稿，最后放了一把大火。

        大火熄滅后，殘存的實驗室及其附庸決定和“獵妖組織”分割。

        他們關(guān)閉實驗室與外界聯(lián)系的通道，躲在摩非峽谷休養(yǎng)生息。

        過了三年，也就是2006年，那位叫“陸有為”的領(lǐng)導(dǎo)人意外身亡，接替他的人沒有公布姓名，只知道“獵妖組織”出了新的規(guī)定，以后領(lǐng)導(dǎo)人只以一個代號表示，代號背后的人員變動不再公布。

        新領(lǐng)導(dǎo)人很神秘，他描述“陸有為”的死，是一場“罔顧人性的悲劇”。

        之后就帶著剩下的人消失在人世間，不知道他們?nèi)プ鍪裁礌I生，也不知道組織內(nèi)部發(fā)生了什么變化，甚至，連他們是否真的還存在都已經(jīng)兩說了。

        c實驗室似乎不再受到威脅，變得越來越肆無忌憚，甚至若干年后，他們已經(jīng)忘記什么是“秘密實驗”。

        他們逐漸不再隱藏自己的位置，有時候還有意在外露面，去吸引投資人。

        實驗室伸出去的觸手越深越長，不但扎根在外部社會，還探入了很多新興企業(yè)。

        c實驗室雖然貪圖金錢利益，但終究明白“基因改造”的巨大危害，他們不敢泄露這個項目的核心，外頭的人，對“靈狐計劃”根本不知情，只有極少數(shù)知曉c實驗室的真面目。

        而“博遠制藥公司”就是其中之一。

        頭頭說，博遠制藥公司的領(lǐng)導(dǎo)私德有虧，所以才不和博遠合作，其實這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主要原因是，博遠以“基因改造”作威脅，要求自己加入。

        他們想分c實驗室的羹湯。

        這只是外部說辭，實際上遠不如此，但無論如何，c實驗室都是不會讓利的。

        后來“博遠”在暗中悄悄聯(lián)系上了“獵妖組織”。

        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找到這些人的，只知道他們給這個組織投了一部分錢，幫“獵妖組織”修復(fù)過去的創(chuàng)傷，然后請這個組織，去c實驗室抓出一只“實驗品”。

        吳染染還記得第一次和博遠出資的“獵妖組織”接觸——他們和過去那個獵妖組織有相似之處，懂得“現(xiàn)代妖精”的習(xí)性，也承襲了過去的武器，那個兩頭尖刺，中間細窄的匕首，由于制作材質(zhì)特殊，這把匕首能更迅速割破“現(xiàn)代妖精”厚厚的皮肉。

        唯一奇怪的地方是，他們用“珊瑚草”當誘餌——他們居然以為這東西能吸引“現(xiàn)代妖精”。

        她清楚地記得自己那條被割下帶走的“狐尾”。

        而如今，那把兩頭尖刺的武器再次出現(xiàn)在面前，吳染染有一瞬間恍惚，面色也肉眼可見的變差。

        她抬起眼，看著眼前的男人。這是她在c實驗室的同事。

        c實驗室和“獵妖組織”早就不共戴天，而他卻有那個組織的武器。

        他表情很得意，操控著這把兩頭尖刺的武器在手中轉(zhuǎn)了一圈，然后朝吳染染這邊走了一步。

        吳染染叫他的名字：“李興？”她目光里浮上些其他意味，熟悉、冷漠，像是透過他，再看別人，或者是通過他，再回憶往事。

        她叛逃出實驗室，只有極少數(shù)人知道。

        尖姐雖然知道，但她絕不會這么快就報告給摩非。

        所以，李興不該是c實驗室派來抓捕她的。

        這些日子，實驗室出事，獵妖組織又重新出現(xiàn)蹤跡，這天的確是要變了啊。

        吳染染問：“白嘯是不是也在你手上？”

        離開摩非后，她在外游蕩這么久，白嘯……不會讓她等這么久的。

        他不說話，只是步步緊逼。

        “狐尾”蓄勢待發(fā)，新斷的那尾有空缺，隨著其他“狐尾”揚起，斷尾處被牽扯的痛了一下，吳染染忍不住“嘶”了一聲。

        李興自言自語說：“那些廢物，連這么個畜生都抓不住……不過，斷了一尾，也算給我省點事兒。”

        語罷，舉起尖刺扎來，吳染染側(cè)身躲過，同時亮出一直藏在手腕內(nèi)側(cè)的銀針。

        細長的銀針就勢扎在李興粗壯的胳膊上，她用狐尾一掃他的下身，手上趁機用勁兒，把那根銀針死死按了進去。

        銀針穿透皮肉骨筋，痛的李興嘶叫了一聲。

        李興不管不顧地操作者尖刺朝吳染染的狐尾上鉉過去，白凡看到，鮮血隨著揚起的狐尾灑下，如下了一場小型血雨。

        就在剛剛，吳染染，又斷了兩尾。

        她臉色煞白，眼尾和嘴角都有液體溢出，可能是淚水，也可能是汗水，她渾身抖動的很厲害，似乎站不住。

        李興氣急，反手又把尖刺扎進了吳染染的小腹。

        她躲都沒躲，任由那把尖刺在她小腹破開一道傷口，然后身子徹底失去重心，重重摔在地上。

        她死死咬住牙，用膝蓋撐著這副殘破身軀，不想讓自己完全躺倒下去。

        她想抬眼去看他，卻痛的抬不起來。

        她用手緊緊按住自己小腹上的傷口，粘膩的汁液從她的指縫里往外溢。

        白凡都看愣了，他以前看社會新聞，什么壯漢入室搶劫，碰到誓死不從的業(yè)主會痛下殺手，他一直以為死亡只是瞬間的事，刀揚起落下，一條命就歸西了，可如今，他覺得時間仿佛被拉成一幀一幀，上一秒，他的尖刺在這個位置，下一秒，他的尖刺就沉落到那個位置。

        他覺得自己呼吸已經(jīng)緊張地停下來，眼前仿佛只是幻覺，而他只是這個空間外的看客。

        可他又清楚的知道，不是。

        他不是看客。

        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彎下身子，朝著李興的腹部狠狠撞過去，他雖然長得瘦弱，但到底是個成年男性，這種牟足了勁兒的碰撞，足夠把李興撞翻。

        他也被撞蒙了。

        忍住疼，下意識去看李興，大概是太緊張，他居然什么都看不清，耳邊是桌子碎裂倒下的聲音，有煙塵揚起來。直到手腕上一涼，他才回過神。

        是吳染染抓著他的手腕，正低聲說：“跑。”

        她的發(fā)音含糊不清，頭也一直低著看地面，但卻一直重復(fù)：“跑。”

        這個指令讓他醍醐灌頂，對，跑，給江祈年打電話，找?guī)褪帧?

        他擦掉鼻子下的血，略矮下身子，端著吳染染的肩膀手臂，兩個人相攜往外跑。

        他覺得這一幕一定很滑稽，身后是剛爬起來的壯漢，他們這兩個老弱病殘團結(jié)一心。

        吳染染的狐尾擋在他們身后，她說：“這一層監(jiān)控都被我弄壞了，再下一層，我就得收起狐尾了……”

        白凡萬般不愿意，但仍舊說：“好。”

        他們鉆進走廊側(cè)邊的消防通道，順著樓梯下逃，周遭黑黢黢的，能讓他們稍微被掩護一下，也是這會兒，白凡從兜里掏出上午新買的手機，他顧不了那么多，迅速輸入了江祈年的號碼，撥通。

        那頭很快接通。

        白凡覺得江祈年的聲音此刻如仙樂一樣好聽。

        他哭訴道：“喂？江哥！七嶺鎮(zhèn)，出人命了，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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