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到得月碼頭時，滿腹的話還沒說盡：“下次我去借船……”

        還有下次？滿關山不相信的睜大眼，帶著氣地瞪了有寧。暮云生在外面開始喊她。她收回目光，抿了抿嘴角，起身，越過有寧時，低著頭似乎自言自語：“我這樣的人，有什么好的……”

        出了船艙，暮云生緊跟著上岸，回頭瞧見后頭的有寧，亦步亦趨，小心翼翼，腳步慌亂，調笑他：“寧哥兒，留心腳下。”

        一行三人先到了醉仙樓，有寧只得駐足，對著前面兩人的背影輕聲道：“滿姑娘，慕姑娘，慢走。”滿關山腳步頓了一下，微微扭了扭臉，沒回頭，算是做了回應。

        暮云生終忍不住，噗嗤地笑出聲來，雙手食指相扣，在面前晃著：“哎呦呦，師姐，你們就像戲文里唱的那樣，才子佳人……”滿關山抬手一拍：“別胡說！像什么戲文！快走吧！”

        暮云生連連搖頭：“一見這個寧哥兒，師姐就與往日不大同。”

        “哪里不同了？”滿關山莫名心慌，著急地問。

        左右環顧，趁著四下無人，暮云生低語道：“如何與男子相交，我們自小都是學過的。師姐你學的與其他師兄妹更是不一樣，一向金戈鐵馬水袖來擋，什么樣的場面不能自處？”

        “寧哥兒雖模樣俊俏，人也周全，可終究是個尋常男子，他心里想的什么，你我還不知道？左右不過就是那些帳中事兒嘛，師姐眼下一副動了真心的模樣，師傅知道了會怎么樣？”

        滿關山臉冷了下來：“他想的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什么動了真心？你要是再亂說！我能先收拾了你！”說罷，撇下暮云生大步而走。暮云生盯著她的背影，冷笑跟上。

        街上又有三三兩兩的人在疾走，有寧正站在醉仙樓外，仍望著春華苑的方向，被這一陣喧鬧聲驚回過神來，心中正奇怪，一抬眼，就與靠在樓門檻處汲茶的關掌柜眼神對上。

        “掌柜的，”有寧忙上前作揖招呼：“樓里已無事，您還沒歇著？”

        關掌柜幽幽地看著他：“是要回去歇的，剛要走，就看到你們回來了，”他摩挲著手中的貴妃紫砂壺：“有趣的很吶！”

        有寧沒抬頭，小聲回道：“春華苑昨日來定的宵夜，我送過去……”

        “宵夜送過去，再把人送回來？”

        有寧聽著有些羞愧，沒敢回答。

        關掌柜汲盡壺里的茶，將空壺遞給有寧：“有寧，你是我的什么人？”

        有寧奇怪他為何突然這么問，想了想，認真地答：“掌柜的，我一直當您是再生父母。”

        關掌柜點頭：“我在老家的兩個小兒，一直沒帶在身邊。南京這里，你就像我的小兒一樣。醉仙樓稱不上是商賈之家，沒讓你念過什么書，可也是清清白白地養大你。”

        他想說什么？有寧疑惑地看向他。

        “春華苑是什么地方？戲子又是什么人？”他繼續。一聽這話，有寧臉刷地白了下來，身上開始發冷發麻。

        “春華苑與河對面堂子樓沒什么兩樣。戲子，與娼妓無異。你以為他們都是些什么？不過都是些供人耍的腌臜玩意兒！”

        有寧冷汗冒了出來，他已經聽出了關掌柜的意思，關掌柜雖然自己日日混跡在這些所謂的腌臜地方，心里卻是是萬萬瞧不上的。

        “你是見得少，被人迷了心竅，日后我帶你多見見，就不會有這些無用的心思了。”關掌柜撣撣大褂，站的有些久，又松了松腿腳：“你如今年歲已十九，若是想玩，就去玩，我不攔你，只是戲子無情無義，萬萬不可當真！”

        有寧很想辯解幾句，可胸口被堵得慌。

        突然街上又是一陣喧嘩，一群穿著皂衣的人急急地向北跑去。是衙門的人！

        關掌柜皺起了眉頭，對面反方向跑過來一個熟悉的人，是小五，氣喘吁吁的跑到關掌柜和有寧面前。

        “怎么回事？今晚街上一直鬧的很！”

        小五拍著胸脯，喘息了半晌，好不容易緩下來，斷斷續續地說：“東園，東園那兒，煙波碼頭的沈家樓船，剛才，剛才沉了！”

        兩人聽了大驚失色！關掌柜略一思襯，厲聲問有寧：“你是從那里來的，離開時是什么情景？”

        有寧忙鎮定下來回道：“是，我離開時，并無異樣，看著船上的局還沒結束。”

        關掌柜急急地登上早就在門口候著的馬車：“到煙波碼頭去！”

        又轉頭喝道：“春華苑的人！以后少去招惹！聽到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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