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樓船沉了！就在他們離開煙波碼頭后不久。

        當日船身太大，沉的很慢，上面的人都被如數救出，未傷著，不過被這場可怕的鬧劇驚嚇了好多日。街尾巷頭流傳著種種陰謀猜想，柳先生為此一直上躥下跳的。

        此后，街上來來回回的衙役多了起來，不時地拉人詢問搜查。除了衙役，操著外地口音的流民也越來越多，大街小巷里到處亂竄亂躺。

        “來了——”有寧推開浮玉山的門叫到：“鹽水豬頭肉，秘酒鰣魚，咸肉筍干，油煎豆腐，都頭，各位官爺慢用。”

        靠坐在窗口羅都頭微微斜了一眼，表示聽到了，腦袋和身子還向外歪著。沒了胖吏，他身邊又換了其他人，仍是那樣陰森森的對人。

        他幾乎日日蹲在浮玉山中，脖頸上紅線已經淡得看不出了，靠坐窗邊，牛尾刀不離身，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對面春華苑樓前。

        “春華苑到底怎么了？”有寧瞧他們這樣，實在忍不住，問道。都頭不應答，頭都懶得回。瘦吏聽了向門外努努嘴，嚇唬似的，“哐”地提起腰間的刀，狠狠地晃了晃，意叫他莫問快滾。

        有寧低頭欲退去，卻被叫住：“寧哥兒！”是羅都頭。他忙又回來上前。

        “你與春華苑的人相熟吧？”

        有寧坦言：“小的常去定座兒，與幾位門房自然相熟。”

        “范班主熟嗎？戲子們又有哪些熟的？”羅都頭終于側過頭來，拿眼尾斜斜地看他。

        “啊？”有寧滿臉不解的樣子，思忖了一會兒，恭敬地答道：“小的平日幾乎沒見過班主，一點不熟。戲子嘛，多是從戲牌上見過名字，或者送客人去時，遠遠地聽過幾句，人卻是沒有機會熟悉的，醉仙樓這里總離不了人。”

        “你說，戲子們除了會唱戲之外，還能做什么？”

        “這……”

        伺候人的營生…柳先生這句話冷不丁地鉆進有寧的腦海，還有關掌柜那張極其鄙夷的臉。他神色略暗了暗：“小人想不出來還能做什么，不過無論做什么，都是伺候人的營生吧。”

        羅都頭半耷拉的眼皮抬了一下，玩味似的掃了他一眼：“誰他娘的不是呢。”

        一等有寧出了門，瘦吏便問：“連看了幾日了，都頭，沒瞧出什么端倪啊。是不是沈家的事鬧得太大，縮在家里不敢出來了？”

        羅都頭碾著牙：“急什么，總會出來的！大約在等著釣大魚吧。哼！下個月必有異動！”

        瘦吏恍悟：“都頭這是說動府丞大人了？”

        沉悶了一刻功夫，羅都頭給自己倒起了酒，熱辣的酒水穿腸而過，燒得他瞇起眼，砸吧著嘴：“說動個屁！我是摸透了！府丞大人憋不了一個月就得出門耍，我就順著他，由著他，正好把事兒辦了！胖三的賬我是一定要算的！”

        “可都頭怎么認定就是春華苑？”

        “你說呢，天下哪有那么多正巧的事，他春華苑去過的地方必有案子！”羅都頭恨恨的：“前些年瞧不出來，現在他們倒越來越不避諱了！”

        “府丞大人可是收過他們送的戲子的，還有侍郎大人也……。”瘦吏想提醒他。

        “那又怎樣！不過是幾個玩意兒，命重要還玩戲子重要？大人們自己掂量得清楚，哪里會真放在心上！南京戲子小唱多如牛毛，又不是只有他春華苑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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