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如同溺水般的窒息感深深漫上了唐眠的胸膛口鼻。

        那不是普通的夢。

        那是預知么？還是……過去？

        但他無論如何，絕不會讓這場“夢”成真。

        常小小很快調整好心情，見他不說話，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怎么了？話說你怎么突然問這個，到底怎么猜到的啊，難道我之前有不小心泄漏過？”

        唐眠回過神：“運氣好，蒙對了。”

        “只是突然想到，你一個剛畢業的女生，工作完還去送外賣，應該是遇到了什么難題。”

        常小小一笑：“那你猜得真準，可以去當神棍了。沒事，我都習慣了，也做好她離開的準備了，盡人事聽天命吧。”

        “嗯……對了，之前我睡著的時候，有沒有人來過？”唐眠意識到問題，改口補充，“或者有沒有其他異常？”

        “異常……那倒沒有。”常小小喊在另一邊周小胖，“小胖，你有發現嗎？”

        周小胖抬頭：“沒呢，怎么了？”

        唐眠無意識碰了碰自己的眼睫，之前那蜻蜓點水般的觸碰似乎是錯覺。

        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那些都曾真的發生，只是沒有被任何人察覺，不過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唐眠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剛剛，想到一件事。”

        他站起來，走到技術人員的桌位上，電腦屏幕亮起，顯示在待機界面——結束檢查后電腦就恢復了待機，需要輸入密碼。

        唐眠這次的目的倒不是它，而是旁邊桌面上的那盆枯死的仙人掌，手指輕輕按在不合常理的濕潤的泥土上。

        “怪物們都是幾乎看不出原本面目的人形，如果說，它們本身就是‘軀體’，保留了死前和死后的傷口。比如詩中‘跳下’的怪物，它肢體扭曲破碎，屬于墜落沖擊帶來的減速鈍性暴力損傷……”

        唐眠說到這里不自覺一頓，他幾乎是很順口就說出了一個專業性的詞語，他微微垂眸，繼續說，“而另一個‘上吊’的怪物，則有典型的吊死鬼的特性，脖子勒痕，表情扭曲，因缺氧而舌頭伸出。”

        “客人怪物確實是這樣。”常小小回憶了一下之前看見的怪物，“其他的我還沒有見過。不過這有什么嗎？”很多恐怖片都這么設置，死后的形態保留了死亡前的傷勢。

        周小胖突然一拍手：“那個，女鬼，沒有傷痕。”

        “她是特殊的。”唐眠說，“姑且不討論。”

        “在詩歌提到的五個怪物中，除了還未出場的對應技術人員的怪物，除了和死亡方式對應的傷，還有很明顯的燒傷，‘總經理’沒有其他傷勢掩蓋，燒傷特征是最明顯的。”

        “你是說……我明白了。”常小小有些興奮，之前一直沒有進展的事情似乎有了一些線索，“火災，16號晚上可能發生了一場火災，我想想，之前的來訪人員登記表上，在前段時間確實有消防檢查，并且要求整改……這是不是一種暗示！”

        周小胖趕緊把登記表拿出來翻動，然后在某一頁找到了常小小說的信息：“確實是……9月1日的時候區消防大隊來過，但是直接看混在各種檢查、合作里面，完全看不出異常。”

        唐眠挑眉：“線索要是那么明顯，就不叫線索，叫答案了。”

        “等工作檢查完，我會再去保安室看看，雖然王二已經去過，但我總覺得保安這個身份的線索還沒有完全被發現。你們也再想想自己有沒有錯過什么，不同的身份應該能接觸到不同的線索，比如小胖作為實習生接觸到的登記表和總經理辦公室。”

        “等技術人員的怪物出現，就可以佐證了，如果它身上有電擊的傷痕，和燒傷的痕跡，基本就可以確定我們的推斷正確。”唐眠說，“前者證明怪物確實保留了死亡時的傷痕，后者表明所有‘人’在最后都經歷了同一種災難，火災。”

        周小胖撓撓腦袋：“電擊？”

        唐眠指了指仙人掌，攤了攤手：“猜的。”留下周小胖一臉茫然。

        他觀察著桌面，無意識地對比桌位和之前的差別，忽然掃過桌位上的員工信息：“王二？技術人員的牌果然隨機到他那里了。不對，厚度……”

        他總覺得哪里奇怪，剛要仔細去看，墻上的掛鐘走到23：30，發出提示的響聲，系統的提示音響起，打斷了他的思路。

        【本次游戲已結束，獲勝方為唐眠，根據規則，‘滴——’在此次副本中無法攻擊唐眠。】

        女鬼的名字被屏蔽了。

        也算是意料之中，場外因素不可行。

        “你和那個的游戲應該完成……”常小小也看了一眼掛鐘，回過頭和唐眠說話，她的話卻戛然而止，“……唐眠。”

        唐眠疑惑地“嗯”了一聲，忽然感覺裸｜露的后頸有些發癢和陰寒，意識到什么，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動作和聲音。

        周小胖看著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常小小聲音發澀，緩慢道：“你別動，一點都不要動，電腦上有東西。”

        唐眠意識到怪物沒有立刻攻擊他，可能和保持靜止和安靜有關……一邊維持姿勢一邊為自己的幸運e暗暗罵了一句。

        怎么會在這個時候遇到技術人員對應的怪物……

        而且他正好背對電腦！

        唐眠眨了眨眼睛，無聲說了兩個字“手機”。

        可能是因為處于危險中的人的鎮定，周小胖和常小小也冷靜下來，常小小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

        周小胖不敢湊近，先試探地動了一下，發現電腦中的怪物并無異動：“似乎是只、只針對你的怪物，等等……”

        常小小接著他的思路：“應該是距離，怪物沒有理由只針對唐眠一個人。‘客人’怪物雖然是因為客服而出現，但實際上并不只攻擊客服。”

        她已經打開手機拍照界面對好了角度，稍微拿近，唐眠眨眼，示意自己可以看見了——

        只見手機屏幕上，唐眠背后的電腦屏幕早已經從原先待機界面變成了鏡像一樣的東西，昏暗的屏幕上，一個似人非人的、面目模糊不清的東西坐在工位前的椅子上。“它”渾身都被霉菌一樣的毛蓋住，像是狼人一樣，只有一雙帶著血絲的灰白眼球如同監視器的攝像頭一樣死死看著唐眠，但卻迫于某種規則被限制住。

        怪不得常小小讓他不要動，這東西就像是……就像是真正的、貪婪的狼一樣，輕舉妄動就會立刻撲上來。

        而且，雖然只是很細微的差距，但是唐眠察覺到屏幕中的怪物正在緩慢靠近。

        唐眠想到一個游戲，他小時候在公園，總是看見一群孩子尖叫著跑來跑去，有時齊聲喊“老狼老狼幾點了”。

        這也是這個游戲的名字。

        游戲規則很簡單，扮演“狼”和“小孩”的孩子站在一條橫線的兩側，同時向前走，一邊走“小孩”一邊問“老狼老狼幾點了”，“狼”就回答“一點了”，循環往復到“狼”說“十二點了”，在此期間“小孩”決不能回頭。

        十二點后“狼”就開始抓人，而“小孩”則需要跑回橫線后。

        很巧合的是，怪物出現的時間恰好是半點后。假如怪物攻擊的規則確實和這個游戲相似，那他只要不回頭……不對，如果電腦屏幕內外就是分割他與狼的那條線，他最后應該如何跑回橫線后面？

        唐眠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見了電腦音箱震動的聲音：“請問……現在幾點了？”

        老狼老狼，現在幾點了。

        常小小和周小胖聞聲都露出古怪的神情，有點焦急地看著他。

        唐眠眨了眨眼睛，心跳聲很清晰，他被自己的思維限制住了，長得像“狼”的怪物在游戲中的身份不一定是狼，玩家在游戲中的身份也不一定是“孩子”。

        原來在這個游戲中，他才是“狼”。

        怎么回答？

        按照規則，他需要從一點回答起，但是，這個游戲到底是不是他想到的那個游戲還未可知，就算是，規則大抵也有差異，他還需要其他線索。

        必須要更快的思考。

        唐眠視線從比剛剛靠得更近的怪物上掃過，長時間不回答、或者答錯時間，在游戲中也是犯規的。

        仔細想一想，他曾經搜索過的桌位上有沒有被遺漏的東西。

        電腦、枯死的仙人掌、裝著半杯水的馬克杯、磨損的鍵盤、熄屏的電腦上的時間與手機是一致的……

        唐眠皺眉，不行，聯系不起來。

        王二他們之前一定拿走了很關鍵的東西。

        “唐眠，快一點。”常小小突然說，指了指掛鐘。

        唐眠才注意到秒針馬上要走完一圈了，屏幕里的怪物裂開了血盆大口，似乎只要突破限制就會沖上來將他茹肉食血。

        唐眠深吸了一口氣。

        滴答滴答，掛鐘的秒針往前走動，分針即將跳到23點31分。

        他手心稍微發熱，卻在越來越迫近的時間里感覺到一種奇妙的快｜感，心臟跳動太劇烈的疼痛鮮活得讓他無意識舔了舔唇。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話。

        “現在……零點二十九分了。”

        屏幕里的怪物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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