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在常小小和周小胖緊張的注視里，墻上的掛鐘秒針走過12，分針咔嗒往前跳了一格。

        無事發生，一切平安。

        “答案對了……”常小小松了口氣，有些復雜地說。

        唐眠比她想象中更謹慎和敏銳，如果是她被怪物盯上，絕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里冷靜下來并找到正確答案。

        幾乎是說出答案、怪物閉眼那一瞬間，之前那種令唐眠動彈不得的危機感和直覺就消失了。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唐眠視線掃過許久沒看的彈幕，基本在討論副本。

        [這怎么想出來的？為什么是零點二十九啊？]

        [+1，有沒有之前看了的，出來解釋下唄。]

        [這個規則好像和人類幼崽常玩的某種游戲有關，時間應該是按照鏡像報的，十一點三十一，鏡像里可不就是零點二十九。]

        [雖然我也知道樓上說的，但是我好奇小蛋糕怎么猜到的，畢竟隔壁主播早就拿走了必要的線索。]

        正常情況下，沒有關鍵線索確實很難猜到。

        但他并非是解出了正確答案，而是利用“作弊手段”排除了所有錯誤答案，賭到了正確的選擇。

        根據他的回憶和猜測，之前在夢里的時候，他們的引導者并不是以坑害新人為直播賣點的王二，而是一個尚算負責正直的老玩家。不過和現實一樣，這個人初始的工牌仍然是技術人員。

        此外的人員分配和現實相似，被“他”嚇一跳的那個人是周小胖，后來和他合作的人是常小小，他們倆的身份沒變，寧阿姨、李有志、王國強也仍然是客服、技術人員和保安。

        夢中王國強被老玩家攔下，沒有如同現實一樣死在游戲開始前，而是后面巡邏時死在電梯中的肉團怪物手里，因此也沒有出現那個“bug”……之后保安牌隨機出現在了他的口袋里。

        這一次，因為內部沒有分化，在老玩家和幾人的合作之下，解開了密碼，一切順利，當然，除了離開副本前的那場火災。所以原本死在第二次檢查的李有志活了下來，直到技術人員對應的怪物出現……他死后，技術人員的卡牌出現在了常小小的身上。

        夢中的劇情大概是這樣。

        而唐眠在沒有選擇的危機時刻，選擇聽從直覺相信這場夢。

        他在夢中所能看到只有一些模糊內容，也沒有上帝視角，因為保安身份的任務恰好錯過了“死在座位上的怪物”出場，因此沒有直接的信息，不過也可以通過一些側面的東西來推測。

        關于“現在幾點了”這個問題的回答，可能有“按老狼游戲從一點開始回答”“根據副本里的時間回答”兩種分支，而后者又需要考慮是否還有別的條件——

        在許多解密類游戲中，鏡像、互補、交換針擺代表的單位、改變表盤等都是很典型的解密條件。

        唐眠只記得，夢中的自己巡邏時收到了系統宣布李有志死亡的消息，那時應該是剛過23：30，因為他正好看了前臺的鐘，此時游戲剛剛開始。

        而等唐眠避開肉團怪物好不容易趕回辦公區的時候……

        辦公區充滿了血腥味，他先注意到了電腦前面有一灘極大的、且非常規則的血跡，應該是李有志的。血跡沒有四濺的痕跡，只集中在那一塊，對方應該沒有仍然反抗，所以是受限于規則死去的——

        所以，李有志要么死于移動了，要么死于回答時間錯誤，但老玩家也在，不應當會輕舉妄動，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然后，他看見那位引導者老玩家正驚疑未定地跌坐在地上、捂著流血的手臂大口喘氣，常小小則正用不知道哪里找來的黑布蓋住了電腦屏幕，才松了口氣似的摔坐在椅子里，旁邊還立著一面等身鏡子，正對著技術人員工位。

        常小小幫那人消毒包扎，一邊和夢里的唐眠還在交談什么。

        唐眠知道，一定是在解釋剛剛各自經歷的事情，他所需要的答案就在那里……但是具體的內容卻被夢境模糊了。

        ……再仔細回憶一下。

        在當時腎上腺素飆升的絕境里，唐眠思考得很快。

        按照現實情況來看，怪物詢問幾點了的時候，在范圍內的玩家是不能移動或者說話的，也就是說，老玩家和李有志是獨立思考后回答的。

        李有志這個人性格浮躁、并不擅長思考，不會深入地探究，大概率是根據老狼游戲直接回答了“一點了”，然后因為回答錯誤而死去，這個方向可以排除。

        而在短短時間內，老玩家可以說出正確答案，則說明不會是太過復雜的改變。

        等身鏡……

        如同在鏡中的、與玩家相對坐在“工位”上的怪物……

        唐眠想到了“鏡像”。

        如同在鏡中的怪物，所問的時間，當然也應該是鏡中的時間。

        顯示11點31分的掛鐘，鏡像后，應該是……0點29分。

        從結局來看，唐眠的猜測正確了。

        唐眠從回憶里回過神，彈幕已經不知道聊到哪里去了，他直播間的熱度因為這次危機反而又起來了一波。

        但很奇怪，在他這邊明顯熱度增加的時候，王二一直比較穩定的熱度也突然增加了，這不合理——對方干了什么？

        “唐眠？”常小小見他沒反應，奇怪地喊了一聲。

        唐眠回過神，“嗯”了一聲，對著焦急的兩個人眨了眨眼睛，然后試探地轉回身體，怪物也沒有睜眼：“似乎可以動了。”

        看來怪物睜眼與閉眼代表了一種界限，怪物看見你時，不允許范圍內的任何動彈，怪物閉眼，游戲就進入到另一個階段——玩家的行動回合。

        常小小也反應過來：“怪物閉眼，玩家可以行動，你是不是可以走出‘范圍’了？”

        唐眠剛想點頭，周小胖就忽然開口：“我覺得最好不要，感覺……不太好。”

        他猶豫地撓撓腦袋：“我也不確定，只是一種感覺。”

        唐眠笑了一下，從座位上轉回身站起來，但是并沒有著急離開，反而躬下身湊近仔細打量這只長滿霉菌的怪物，一邊說：“你的直覺沒錯，我也沒打算走出范圍。”

        剛剛只能通過手機鏡頭看，唐眠只注意到覆蓋在表面的“霉菌”，現在近距離觀察才發現，怪物長毛下面的皮膚都是焦炭一般，只堪堪保持人形，還有燒焦的衣服碎片粘在身體上，許多血肉看著似乎要掉下去。

        最關鍵的是，怪物那張面目模糊的臉，覆蓋著大量圓形的凹陷瘢痕，或白或灰、或褐或黑，因此看不清五官。

        這種瘢痕是典型的電流斑和電燒傷。

        加上僵硬彎曲的手足四肢，唐眠之前關于“電擊而亡”的猜測得到了印證。

        而表面的燒焦的痕跡則確定了副本結束前辦公樓會發生火災。

        他把自己之前的發現和怪物的特征同兩人簡單說了。

        “所以，我必須要抓住怪物。”

        唐眠意有所指，“畢竟，老狼游戲里，我可是狼啊。不過隨著怪物越來越靠近，受影響的范圍應該會變大，你倆往后退一些，至于其他……看著就是了。”

        秒針走到數字6，唐眠悠悠轉過身背對著電腦，怪物也在同一刻睜開了灰白的眼睛，看見唐眠背對自己時明顯有些可惜。

        和上次一樣，在睜眼時，怪物在不斷地靠近，已經知道死亡規則的唐眠則氣定神閑地保持靜止，一邊用余光數著時間一邊觀察著屏幕里的怪物。

        到23：31：45時，怪物開口了：“現在幾點了？”

        唐眠幾乎是秒答：“零點二十八。”

        怪物不甘地閉上了眼睛。

        常小小看了看鐘面，若有所思，露出了然的神情。

        如此循環幾次，到第九次怪物問出“現在幾點了”的時候，怪物已經從電腦屏幕中探出了大半個身子，根據每次怪物移動的距離來看，只要再進行三次問答，它就能從屏幕中出來，而唐眠三人也往外退了不少。

        “現在怎么辦？”周小胖遠遠看著“毛茸茸”的惡心怪物，小小聲問唐眠，頗有掩耳盜鈴之態。

        唐眠看他一眼：“到你出力的時候了，記得電梯前面的等身鏡么，在一分鐘內搬過來。”

        “常小姐還有其他的事情。”

        ……

        “現在幾點了？”怪物的口涎幾乎要掉下來，腐肉的味道讓唐眠眉頭微皺。

        “零點一十九。”他說。

        怪物閉上眼。

        唐眠看著氣喘吁吁的周小胖：“等身鏡呢？”

        “沒有了！”周小胖搖頭，“我在那邊找了半天都沒看見。”

        “……王二。”唐眠反應過來，王二既然拿到了最關鍵的線索，那對方藏起等身鏡反而作證了他的思路是正確的——

        現在來看，除了第一分鐘，每分鐘的前30秒是玩家輪次，后30秒是怪物輪次。在怪物第十二問幾點了之前，也就是唐眠可以行動之前，怪物就已經先他一步從屏幕中出來了。

        怎么在不可以行動的時候，避免被掙脫束縛的怪物殺死，才是最關鍵的，只要撐到玩家行動的輪次，就可以掌握主動權。

        “來不及了。”唐眠擰眉，在秒針又一次走到數字6之前將擋在自己與技術人員桌位間的雜物都移開，“常小姐，拜托你了。”

        常小小“嗯”了一聲，這一次她沒有再拿手機幫他觀察電腦屏幕里怪物的情況，而是躲在了旁邊桌位下面怪物視線死角的位置，將手機架到外面，方便她自己觀察怪物動向。

        游戲又一次來到怪物的輪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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