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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第二天,  元教授兩口子就收拾包袱到了養(yǎng)殖場報道。
  
  余思雅見了,板著臉,鐵面無私地說:“大隊長送你們到我們養(yǎng)殖場來是為了更好的改造你們,  你們倆要認真干活,  不許偷懶。以后你們白天負責燒火煮鴨食,  晚上負責看門。為了方便燒火,  你們就住柴房后面的小屋。”
  
  老兩口感激地看了余思雅一眼,  拎著東西去安置。
  
  大冬天的,  燒火多暖和啊,  這可是個好活。而且柴房后面的小屋離養(yǎng)殖場的主體建筑較遠,比較偏僻,  他們兩口子住在那里清凈,  沒人打擾。
  
  打開門,  雖然只有兩間屋子,  里面的東西也都很舊,但床、衣柜、桌子、椅子都有,甚至連床上的被褥都準備好了。龔教授將東西放下,  捏了一下被子,外面縫的被套洗得都起毛邊了,看起來很舊,可手里的觸感軟綿綿的,很蓬松,  一點都不像蓋了很多年的死棉花疙瘩,  分明是這一兩年的新棉花,只是外面做了假。
  
  十來年沒蓋過新棉被的老教授眼底濕潤:“余副主任有心了。”
  
  感動之余,  又忍不住擔憂:“老元,咱們會不會給她惹麻煩啊?”
  
  他們身份敏感,  余思雅這樣照顧他們,要是被人知道了,恐怕會影響她的前程。
  
  “不用擔心,這女娃聰明著呢,你看她說的話,哪句給人留下了把柄?咱們到了養(yǎng)殖場,她也沒私底下跟咱們見過面,說過話,就是有人要以此來攻擊她,她也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凈凈。”元教授淡定地說。
  
  龔教授想想還真是這個理,遂放下了心。
  
  養(yǎng)殖場里其他人對他們倆的到來也沒什么意見。兩個孵化工晝夜輪換,一個月只能休息兩天,忙得要死,哪里有空管養(yǎng)殖場多出來的兩個老頭老太太。
  
  三個飼養(yǎng)員每天要養(yǎng)兩千多只鴨子,還要撿鴨蛋,搞衛(wèi)生。現(xiàn)在多了兩個人幫忙燒火煮鴨食,減輕了她們不少負擔,她們是腦子傻了才會有意見。
  
  至于其他社員,聽說兩個落后分子沒有工錢拿,在養(yǎng)殖場白干活,也不眼紅他們不經(jīng)過層層考試就能進養(yǎng)殖場了。
  
  總之,兩位老教授的到來就像一片落葉掉進了水里,輕飄飄的,不管是在養(yǎng)殖場還是在大隊都沒引起絲毫的波瀾。
  
  安頓好了他們,余思雅開始操心年終銷售的問題,這是目前關(guān)系著養(yǎng)殖場能不能過個好年的最重要的問題。
  
  進入臘月,養(yǎng)殖場已經(jīng)在做宰殺鴨子,做醬板鴨的各項準備工作,四個跑訂單的銷售卻沒帶回來任何好消息。
  
  葉梅和施立平都請了探親假,回了省城,探親銷售兩不誤,不過目前為止都還沒回來,也沒任何的消息傳回來,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拉到了訂單沒有。
  
  曲志成和沈愛國二人倒是跑了幾趟縣城,只是每次都空手而歸,活動資金消耗了大半,訂單卻一單都沒拿回來。兩人也由先前的雄心壯志變得意志消沉,甚至在養(yǎng)殖場里都開始躲著余思雅。
  
  余思雅清楚他們在想什么,再這樣繼續(xù)下去,拿不到訂單,按照招工要求,他們倆都得被淘汰。好不容易才進了養(yǎng)殖場,結(jié)果屁股還沒坐熱就被趕出去了,稍微有點自尊心的都沒辦法接受這個事情。
  
  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有了問題就得想法子解決,逃避是沒用的。這天忙完了手里頭的工作,余思雅特意去養(yǎng)殖場堵他們。
  
  “你們跟我來。”余思雅把他們領(lǐng)到了養(yǎng)殖場辦公室。這是平時大家開會,她臨時辦公的地方。
  
  曲志成和沈愛國都知道余思雅要說什么,沉默地進了辦公室,低垂著頭,不敢看余思雅。
  
  余思雅敲了敲桌子:“坐。”
  
  兩人依言坐下。
  
  余思雅看到他們一副被打擊得灰心喪氣的樣子,不由搖頭:“讓你們做的工作日志呢,給我看看。”
  
  兩人苦笑著拿出了工作日志。
  
  余思雅挨著翻了一遍,他們倆跑得不算少,兩個人各自跑了七八家單位,縣城不少廠子都被他們跑過了,連供銷社這樣的單位都沒錯過,但就是一個單子也沒拿下,也不能說他們不努力了。
  
  “說說你們都怎么跑的,曲志成你先來,隨便挑一家你去過的廠子說說具體的經(jīng)過和困難。”余思雅合上了工作日志問道。只有知道他們的工作到底出了什么問題,才能想辦法解決。
  
  曲志成握緊的拳頭,神色有些難堪,深吸了一口氣說:“我總共跑了七家單位,六家都沒能進門,只有鋼鐵廠讓我進去了,不過他們一聽咱們的醬板鴨要四塊錢一只就拒絕了。因為市場上一只鴨子只賣兩三塊,他們嫌咱們的太貴了。”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干澀:“余副主任,咱們這鴨子確實賣得比較貴,很多人一聽價格就打了退堂鼓,這……能不能便宜點?”
  
  沈愛國也說:“是啊,余副主任,我去找供銷社,他們一聽說咱們的鴨子批發(fā)價都四塊,人家就不樂意要了。要是能便宜些,肯定好賣多了,四塊錢都能買好幾斤豬肉了,豬肉還比較有油水,比買咱們的鴨子劃算多了。”
  
  她來幫他們想辦法解決問題,最后他們卻把主意打到了她頭上。自己沒本事賣不出去東西,反而怪她的價格訂得太高了,這是什么道理。
  
  余思雅氣笑了:“活鴨兩三塊一只,我們的醬板鴨要請人宰殺,腌制,烘烤,還有包裝袋子,采購機器,你們的銷售工資提成。這些額外的開銷不需要錢嗎?還是你們能將這筆錢給添上?豬肉是要便宜些,可不要票嗎?沒票他們能買到嗎?”
  
  這兩人未免太沒大局觀了。讓她降價,他們不知道省運輸公司和縣機械廠拿的都是四塊錢一只嗎?要便宜賣給了鋼鐵廠,不是得罪老客戶嗎?人家機械廠、印刷廠以后還會跟他們合作?
  
  兩人被堵得無言以對,見余思雅似乎是動了真怒,沈愛國連忙說:“對不起,余副主任,是我們想得不周全。”
  
  余思雅睨了他們一眼,她可沒看出這兩人是真心認錯了。估計這會兒他們還覺得賣不出去是產(chǎn)品的問題,而不是他們的問題。
  
  余思雅心里冒火,也歇了跟他們詳談的耐心。她將兩本工作日志丟回了桌子上:“明天上午跟我去縣城,我只帶你們這一次,還做不好,到期自己辭職。”
  
  說完也不管兩人是什么反應(yīng),轉(zhuǎn)身出了辦公室,留下兩人面面相覷。
  
  ***  
  
  次日,沈愛國和曲志成一大早就到了公社車站等余思雅。兩人都被昨天余思雅的突然發(fā)難給嚇了一跳。
  
  一直以來,余思雅給人的印象都是能說會道,臉上總掛著笑容,脾氣很好,加上她年紀小,臉嫩,所以哪怕知道她是養(yǎng)殖場的負責人,但兩人在心里也沒太拿她當領(lǐng)導(dǎo)。至少不如對公社的其他干部那樣俯首帖耳。
  
  但經(jīng)過余思雅昨天的發(fā)難,兩人這才意識到,這是能決定他們命運的上司,今天的態(tài)度也端正了許多,心里甚至有些惴惴不安,怕余思雅仍舊還在生昨天的氣。
  
  但他們想多了,在余思雅這里,一碼事歸一碼事,過去的事就是真的過去了,她不會一直抓著昨天的事不放。
  
  所以兩人看到她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又恢復(fù)了往日的笑臉和平和,但這回兩人的態(tài)度端正了許多,客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恭敬。
  
  “余副主任,早上好。”
  
  余思雅點頭:“早,車子來了,上去吧,你們坐我前面,到時候我跟你們說一下今天要辦的事。”
  
  兩人趕緊點頭,上了車找了兩排位置,兩人在前,余思雅在后,車子啟動后,兩人就趕緊回頭,看著余思雅。
  
  余思雅拿出工作本,翻到昨晚做筆記的地方:“今天我們跑兩家,上午一家,下午一家,上午去水泥廠,下午去食品廠,這兩家你們都還沒跑過。說說你們?yōu)槭裁礇]將這兩家納入優(yōu)先考察的原因。”
  
  二人對視一眼,沈愛國先開了口:“水泥廠在郊區(qū),比較偏僻,規(guī)模也不是很大,聽說效益也不是很好。”
  
  就是覺得這是個窮單位,發(fā)不起醬板鴨作為過年福利嘛。
  
  余思雅不知可否,又看向曲志成。
  
  曲志成臉憋得通紅:“我們是覺得副食品廠也是賣吃的,他們不缺吃的,過年發(fā)自己廠子里的食品做福利就行了,又怎么會買咱們的醬板鴨呢?我們調(diào)查過,以前他們都是發(fā)廠里的餅干、罐頭之類的做新年福利。”
  
  余思雅含笑點頭,沒有就他們倆的想法表達任何的意見,只是合上了本子,然后說:“我們不進城就下車,到時候直接走去水泥廠,這樣會近一些,我瞇一下,到地方了叫我。”
  
  說完閉上了眼睛。
  
  曲志成和沈愛國彼此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四只眼睛里都是茫然,誰都沒搞清楚余思雅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最后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一路無話,快進城的時候三人提前下了車,去水泥廠。
  
  水泥廠在縣城的東郊,說是郊區(qū),但其實離縣城并不遠,因為現(xiàn)在的縣城還很小,沒有擴建,所以走了半個小時就到了。
  
  水泥廠需要用到大量的石灰石,因此建在礦山腳下,廠房面積不小,但廠子并不興盛。因為現(xiàn)在大家都窮,建房子修路修橋的工程很少,加上運輸不便,鄉(xiāng)下人建房子修路往往都不會來買水泥。所以水泥的需求量不大,這自然也就限制了水泥廠的發(fā)展。
  
  三人到了廠子門口,找到看門的大爺,余思雅笑瞇瞇地上前跟老大爺套近乎:“大爺,你好,我是紅云公社清河鴨養(yǎng)殖場的職工,這是我的介紹信。”
  
  大爺識一些簡單的字,瞅了瞅介紹信:“小同志你有啥事啊?”
  
  余思雅笑著說:“我想問問大爺你們廠子里今年過年的福利定下來了嗎?我們準備發(fā)一點布和吃的。”
  
  大爺搖頭:“這我哪知道,可能也是發(fā)布票吧。”
  
  “你們廠子不生產(chǎn)布,得跟紡織廠購買吧,年年發(fā)布票,大爺家里的布肯定囤了不少,要我說啊,這還是發(fā)肉最實惠。”余思雅一副替大爺考慮的樣子。
  
  大爺被逗笑了:“那肯定的,可哪有那么多肉票發(fā)。”
  
  每個人過年多少肉票那都是定量的,只有那么多豬肉,多發(fā)了票也變不出豬肉來。
  
  余思雅趁機說:“那不要票的肉,大爺你們廠子里要不要考慮一下?”
  
  “不要票,這合規(guī)嗎?”大爺戒備地盯著余思雅。
  
  余思雅笑瞇瞇地說:“怎么不合規(guī),我們養(yǎng)殖場養(yǎng)了很多鴨子,已經(jīng)長肥了,過年就要殺一批。現(xiàn)在縣里面的印刷廠、機械廠,還有省城運輸公司都跟咱們預(yù)定了一批鴨子和皮蛋作為過年的福利發(fā)放。大爺你肯定認識機械廠的人,不信你回頭問問。”
  
  大爺將信將疑地看著她:“這個事你跟我說也沒用,我就是個看門的,做不了主。”
  
  余思雅笑盈盈地說:“那大爺能不能幫我匯報一下,我找你們管理工人福利的領(lǐng)導(dǎo)談?wù)劊钦劤闪耍衲昴銈儚S子里大家都能發(fā)鴨子了。就算自己舍不得吃,一只鴨子拿出去換也能換不少布票,可比發(fā)布票劃算多了,到時候大爺你可就是廠里工人們的大恩人了,大家可不都得感謝你。”
  
  大爺明明知道余思雅這話夸大了,可這話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誰不喜歡聽好話,誰不喜歡得好處,誰不希望能得到別人的尊敬和認同呢?
  
  所以大爺繃不住了,遲疑片刻說:“那我?guī)湍銌枂枺贿^成不成可不敢保證啊。”
  
  “謝謝大爺,你能幫我問問我就很感激了,不管成不成,大爺你這個朋友我都交定了。對了,大爺,咱們公社年后準備建廠房,你能順便幫我問問領(lǐng)導(dǎo),年后能提供一批水泥給咱們嗎?”余思雅笑容滿面地又拋出了一樁生意。
  
  大爺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這才進去找領(lǐng)導(dǎo)匯報了。
  
  大門口只剩了他們?nèi)耍嗨佳糯炅舜晔郑驹陂T口問道:“學(xué)到了什么嗎?”
  
  曲志成和沈愛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余思雅采取的辦法跟他們完全不一樣。
  
  停頓了稍許,沈愛國吞吞吐吐地說:“我們不知道廠子里有采購水泥的計劃。”
  
  “確實沒有,我臨時想到的。”余思雅看著他,“這只是增加我敲開這道門的籌碼。我沒有做過銷售,也沒條條框框成熟的經(jīng)驗教你們,我只能教你們一個事,那就是應(yīng)變,銷售沒那么死,根據(jù)不同的單位,不同的人要采取不同的策略。”
  
  兩人若有所思,正欲說什么,大爺過來了,三人連忙閉了嘴。
  
  “走吧,我們張副廠長今天正好有空,跟我來。”大爺過來招呼他們。
  
  三人被領(lǐng)到了一個不大的辦公室等了幾分鐘,張副廠長就過來了。
  
  他先是打量了一番,似乎覺得余思雅帶著兩個男同志上門談生意有些奇怪。
  
  余思雅任他打量,臉上笑容不變,熱情地說:“張副廠長,你好,我是紅云公社清河鴨養(yǎng)殖場的余思雅,這兩位是我們的銷售同志,今天跟著我一起進城長長見識。”
  
  她沒報具體的職務(wù),張副廠長也搞不清楚她負責什么,但見兩個男人似乎以她為首,便頷首道:“余同志,請坐,聽說你們養(yǎng)殖場有建設(shè)需要,要買一批水泥?”
  
  余思雅坐下后說道:“是的,不過這批水泥得年后再要,畢竟現(xiàn)在要過年了,忙不過來。我來還有個事,我們養(yǎng)殖場生產(chǎn)了一批醬板鴨和皮蛋,包裝精美,味道也非常受人喜歡,機械廠和印刷廠那邊都訂購了一批,剩下不多了。我正好來了水泥廠辦事嘛,就順便問問張副廠長要不要考慮一下?咱們的醬板鴨和皮蛋送人也是很不錯的年禮!”
  
  張副廠長又不傻,最后這話才是對方來的真實目的吧。他沉吟片刻問道:“多少錢?”
  
  余思雅笑著說:“我們的醬板鴨,零售五塊錢一只,廠子批發(fā)只要四塊,皮蛋零售兩毛一只,批發(fā)四個一袋,只需要六毛四。”
  
  “這么貴?”張副廠長的眉頭擰了起來,“余同志,咱們廠子效益不好,發(fā)不起這樣的年禮。”
  
  一個人一份就得五塊多,全廠一百來號人,就得五百多塊了。他們?nèi)ツ觌m然完成了生產(chǎn)任務(wù),但很多水泥堆極在廠子里,并沒有銷售出去,上哪兒拿錢發(fā)福利。
  
  這樣的福利也只有那些效益好的廠子才發(fā)得起。
  
  這個答案在余思雅的預(yù)料中,她也早想好了對策:“張副廠長,我們需要貴廠的水泥,你們也需要發(fā)新年福利,不然咱們兩個單位互換吧,這樣你們也不用額外再去買年禮給職工發(fā)福利了,能省下一筆錢,豈不是皆大歡喜?”
  
  這種提議聞所未聞,張副廠長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看著余思雅。
  
  余思雅任其打量,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熱情又不顯得過分殷勤。
  
  過了兩分鐘,張副廠長冷靜下來,仔細思考余思雅的提議,不用花錢就能換來一份豐厚的新年福利,讓廠里的職工和領(lǐng)導(dǎo)們都過個好年,代價不過是水泥而已。他們廠子里別的沒有,水泥多的是,堆在那里也賣不完,這筆買賣似乎挺劃算的。
  
  “咱們交換個電話,我回頭跟廠長商量一下,再給你答復(fù)。”最后張副廠長說道。
  
  雖然他沒給肯定的答復(fù),但也沒拒絕,這就表示有戲。余思雅拿出筆寫下了公社的電話,遞給張副廠長,笑道:“這是我們公社辦公室的電話,張副廠長打過去找我就是。我是婦聯(lián)的副主任,主要負責養(yǎng)殖場的事。”
  
  張副廠長詫異地看著她,這姑娘不到二十吧,竟然管理著那么大個養(yǎng)殖場,難怪能作主用鴨子換水泥呢。
  
  他的態(tài)度也熱情了一些:“原來是余副主任,失敬,我送送三位。”
  
  張副廠長親自把他們?nèi)怂统隽藦S子,看門大爺瞅見這一幕下巴都差點掉了。
  
  離開了水泥廠,時間不早了,三人趕緊找了家國營飯店買了兩個包子當中午飯,飯后往食品廠趕。
  
  到了食品廠,余思雅換了另外一番說辭:“我們是紅云公社的清河鴨養(yǎng)殖場,養(yǎng)了不少鴨子,每天產(chǎn)好幾百個鴨蛋,想來問問食品廠收不收鴨蛋?麻煩大叔幫我們通報一下。”
  
  食品廠的原料需要雞蛋、鴨蛋,所以最后是銷售部的王主任見了他們。
  
  打過照面,介紹了彼此后,王主任直接切入正題:“你們每個月能提供多少鴨蛋?只有鴨蛋,沒有雞蛋嗎?”
  
  目前,雞蛋的用途更廣,需求量更大。
  
  余思雅搖頭:“沒有雞蛋,鴨蛋我們養(yǎng)鴨場一個月目前能提供幾千個,明年這個數(shù)量能翻倍,不過我們鄉(xiāng)下養(yǎng)殖場規(guī)模小,沒車子,恐怕得你們自己找車子去運回來。”
  
  別說沒車子,就是有車子,余思雅也不樂意送。現(xiàn)在這路不好走,到處都是坑坑洼洼的,顛簸得厲害,要是路上鴨蛋磕壞了算誰的?
  
  王主任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加上他們廠子更需要雞蛋,對鴨蛋的需求量不大,頓時打消了采購的念頭:“這樣啊,那等咱們以后有需要再說吧。”
  
  余思雅點頭:“好的,不過王主任眼下咱們就有一個合作的機會。我們養(yǎng)殖場年底做了一批醬板鴨、皮蛋,提供給各個兄弟單位做新年福利。目前機械廠、印刷廠都已經(jīng)下了訂單,省城的運輸公司也要采購一批,水泥廠的張副廠長也有意向,王主任要不要考慮考慮?我知道,咱們食品廠就是專門生產(chǎn)各種副食品的,每年的福利最豐厚,完全不愁這個,不過偶爾也可以換換口味,王主任你說是不是?”
  
  “這才是你的目的吧?”王主任馬上識破了余思雅的意圖,什么賣鴨蛋,都是幌子。
  
  見他看穿了,余思雅大大方方地承認了:“王主任可真是火眼金睛,咱們小地方自個兒開的養(yǎng)殖場,比不得食品廠底子深厚,所以想來請食品廠這個老大哥幫幫忙,嘗嘗咱們紅云的特產(chǎn)醬板鴨和皮蛋,指點指點咱們。”
  
  她話說得太好聽了,捧得王主任身心舒暢,心情好,自然也就好說話:“指點談不上,不過你們這醬板鴨怎么賣的?”
  
  “本來咱們的醬板鴨零售是五塊錢一只,皮蛋兩毛錢一個,不過我跟王主任投緣,就算批發(fā)價,醬板鴨四塊錢一只,皮蛋一袋四個,六毛四。咱們還送咱們特制的袋子,拎著拿去送人特別有面子,咱們這袋子啊連印刷廠的劉主任都說好。對了,我們的袋子就是劉主任幫忙印刷的,而且我們還跟縣機械廠買了兩臺真空包裝機,鴨子和鴨蛋都是真空包裝,能放好幾個月。要是出個遠門出差探親什么的,也可以帶著路上吃,非常方便。”余思雅信口拈來,極盡放大自己產(chǎn)品的特色。
  
  王主任也是做食品的,見余思雅他們連真空包裝都用上了,覺得這個鄉(xiāng)下的養(yǎng)殖場也不是那么不起眼嘛,稍微重視了一些。
  
  “就算真空包裝,你們這價格也太貴了點吧,四塊錢都能買二十來斤面粉大米了。”
  
  余思雅笑道:“王主任,這么算就不對了。你也是搞食品的,你最懂了。你們賣的雞蛋糕一塊多一斤,別的人都說貴,說什么面粉一毛多一斤,雞蛋五分錢一個,成本才多少,說你們賺翻了。實際上呢,廠子里的工人不發(fā)工資嗎?購買機器生產(chǎn)線不要錢嗎?產(chǎn)品的運輸銷售不要成本嗎?哎,別人都看咱們光鮮,說咱們掙得多,實際上呢?這哪不是花錢的地方啊?王主任你說是不是?”
  
  王主任沒法否認:“還是小余你了解咱們食品廠的不容易。”
  
  “可不是,而且這原料還特別難找。你們食品廠這種大廠子,上面有政策支持,糧站會給你們提供大米面粉,相對好一些,咱們小地方公社自己拉拔起來的養(yǎng)殖場什么都得靠自己。說出來不怕王主任笑話,去年秋收前沒有糧食,鴨子餓得呱呱叫,我找了公社幫忙,讓孩子上山撿蝸牛才度過了那一關(guān),說起這些啊,都是淚……”
  
  余思雅賣慘賣得特別熟,勾起了王主任不少心酸的回憶:“小余同志,你們是真不容易,我們也難啊,六幾年的時候有一年上面下達了生產(chǎn)任務(wù),但糧食遲遲沒送過來,當時我剛進食品廠……”
  
  沈愛國與曲志成瞠目結(jié)舌,看著兩人大倒苦水,越說越投機,最后王主任直接親切地稱呼余思雅為“小余”。
  
  這份套近乎的功力,他們真是嘆為觀止,不服氣都不行。
  
  關(guān)系拉近了,事情就好辦了。聊到后來,王主任主動開了口:“小余啊,連省城的大單位都老大遠來采購你們的醬板鴨,你們做得肯定很好。回頭我跟廠子里提議,咱們食品廠今年的新年福利也改為發(fā)醬板鴨和皮蛋了,正好有的同志要走親訪友,路上吃,送親戚都拿得出手。”
  
  最后不用余思雅苦口婆心說破嘴,事情就辦成了。
  
  別人好心幫忙,余思雅自然也不能沒點表示,她笑著說:“謝謝王主任,咱們的醬板鴨和皮蛋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今年是咱們養(yǎng)殖場開起來的第一年,明年咱們的產(chǎn)量會翻倍,平日里也會賣醬板鴨。不過我們沒有跟供銷社打交道的經(jīng)驗,到時候這個事恐怕要委托你們了。王主任,你們先嘗嘗,要是覺得咱們的東西好吃衛(wèi)生,回頭咱們再商議具體的章程,你看怎么樣?”
  
  王主任聽明白了,余思雅這是把全縣的醬板鴨零售打包給他們,這姑娘真是夠大膽的,而且非常有想法。
  
  這對他們食品廠來說也是一件好事,畢竟多了一個產(chǎn)品,又不用他們操心生產(chǎn)這事,年底匯報就能增加一筆成績,總之不是個壞事。
  
  “好,小余你們的醬板鴨和鴨蛋什么時候送來?”王主任迫不及待地問道。
  
  余思雅笑著說:“為了保證鴨子新鮮,現(xiàn)在還沒宰殺,還得等十幾天,我保證年前能送到大家的手里。”
  
  通過剛才的聊天,王主任知道他們的養(yǎng)殖場才建大半年,雖然有點失望,但這也是正常的。
  
  “好吧,那我等小余你的消息。”王主任笑著說。
  
  兩人互留了電話,王主任將他們送了出去。
  
  全程當了背景板的曲志成和沈愛國滿腹心事,一走出食品廠就忍不住說:“余副主任,你讓食品廠跟供銷社對接,幫咱們賣醬板鴨和皮蛋,那我們怎么辦?”這不是搶他們的活嗎?他們上哪里去拉單子?
  
  “跟你們有什么關(guān)系?你們不是跑過供銷社了嗎?再說了,供銷社走的是零售,跟你們的業(yè)務(wù)不沖突。”余思雅淡淡地說。
  
  這個事是她經(jīng)過多番考量決定的。一是因為醬板鴨價格不便宜,辰山縣是個窮地方,大部分人的購買力有限,非年非節(jié)又沒什么重要客人,大部分家庭都舍不得買,所以就目前來說,零售額肯定不高,供銷社這種走俏的單位,連售貨員眼睛都長在額頭上,就更別提領(lǐng)導(dǎo)了,肯定沒那么好打交道。而且他們也不是一口氣要多少,是要源源不斷地購買,每次量估計也不會很大,余思雅懶得費這個神,所以還不如交給別人。
  
  另外食品廠是縣城副食品的老大,俗稱地頭蛇,雖然兩家的業(yè)務(wù)目前還沒什么沖突,但隨著養(yǎng)殖場產(chǎn)品的多元化,以后雙方肯定會有競爭。旁的不說,要是來年縣城大部分廠子都買他們養(yǎng)殖場的產(chǎn)盤做工人福利,食品廠肯定會跳腳。
  
  余思雅不怕競爭,她只是不想跟食品廠交惡內(nèi)耗。現(xiàn)在距改革開放還有好幾年,短期內(nèi),食品廠還會是縣城的副食品巨頭,人家有政策和縣委支持,跟他們硬碰硬沒好處,還不如分點利益,把他們拉上同一條船。
  
  至于銷售,他們清河鴨的定價包裝就是走高端路線,縣城市場只有這么大,再怎么努力都沒用,老百姓的購買力限制著。要想做大做強,還是得走出去,開拓更廣的市場,只盯著縣城目光太短淺了。
  
  余思雅也直說了:“你們自己想想,就是縣城大半廠子你們都拿下了,能賣多少醬板鴨和皮蛋?等賣完過年這一波,你們明年就不做業(yè)績了嗎?那到時候你們賣給誰?難道指望他們?nèi)齼蓚月就來買一次咱們的鴨子鴨蛋?你們捫心自問,有這么好的事嗎?”
  
  兩人被她問得臉色發(fā)白,說不出話來。醬板鴨、皮蛋又不是大米飯,頓頓吃,自然不可能經(jīng)常買,縣里的廠子也承擔不了三天兩頭發(fā)福利這種事。
  
  過了許久,曲志成有些沮喪的說:“余副主任,那這么說,我們明年豈不是沒事干了?”注定要被淘汰。
  
  余思雅笑了:“那兩個知青去哪兒了?”
  
  “他們回省城了。”曲志成不知道余思雅為什么會明知故問。
  
  余思雅收了笑:“他們能去省城,你們?yōu)槭裁淳筒荒埽磕銈儾挥脫臎]有市場給你們開發(fā),隔壁縣,市里,省城,省內(nèi)其他城市,乃至全國,這都是咱們的市場。只要你們干得好了,明年給你們增加差旅費,支持你們?nèi)ラ_發(fā)更廣闊的市場!”
  
  訓(xùn)了他們一頓,余思雅不忘再給他們畫個餅,鼓勵一下他們:“你們倆都是土生土長的清河人,比外來的知青更能代表咱們清河,也更了解咱們清河。我希望你們倆能認真學(xué)習好好干,將咱們清河的這張名片推廣出去,給家鄉(xiāng)揚名,你們有沒有信心?”
  
  兩人被她說得心頭火熱,齊刷刷地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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