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柔止剛到學堂,便聽見了同窗們的私語,“聽說那頭如今民不聊生,太可憐了呢。”
小姑娘好奇地道:“什么可憐呀?”
同窗們便說了晉陽府的叛亂之事,朝廷已經兩次派兵圍剿,可不知怎的,皆是有去無回,連帶著整個晉陽府都陷入戰亂,如今那頭已是餓殍遍地了。
柔止這才后知后覺想起已經許久沒有收到外祖父母的來信,她一時也擔憂起來:“這樣可怎么辦呢?”
消息靈通的姑娘們又說:“聽說皇上打算派兵部尚書出兵了,要叫九皇子監軍呢。九皇子殿下自太子殿下失蹤后,如今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選,據說天資聰穎,若是他監軍,必定能打勝仗的。”
柔止聽得懵懵懂懂,心下卻有些焦急。
沒一會兒,佟先生來了,聽見了姑娘們的談論,聽見“九皇子天資聰穎”這樣的話,似乎是笑了笑,沒有說話。有膽子大的學生便問了佟先生的看法。
佟先生道:“既然諸位問了,我也十分好奇,有一問題要反問大家——九皇子文琢熙未曾帶兵,雖然傳出過他聰穎好學的名聲,可世家之造勢,只可聽信其十分之一,諸位又如何斷定他帶兵便能打贏叛軍?”
眾人一時被問住了,只有柔止還記得先頭的話,便道:“可是帶兵的并非九皇子呀,是兵部尚書呢,若是贏了勝仗,也是兵部尚書的功勞。”
佟先生見她聰穎,便笑著夸了她:“柔止十分伶俐。”
小姑娘們都被九皇子“下任太子人選”的名頭給蒙蔽了雙眼,自然將許多美名加在他的身上。佟先生卻清楚地知道,這是皇帝和孫貴妃為了讓九皇子能夠名正言順地登上太子之位所做的鋪墊。
佟先生想到杳無音訊的太子,不由有些傷懷,只是道:“論學識才干,昔日的太子殿下文琢光,方才是處處過人。他十二歲那一年,西北蠻夷頻頻騷擾邊境,太子殿下自請帶兵前往鎮壓,立誓若有敗績,便不回京城——他果未有敗績,幾番戰役,皆是大獲全勝,可惜……”
可惜,勞苦功高的文琢光一回京,皇帝昏聵,見太子儼然羽翼頗豐,得眾人擁戴,十分忌憚。恰逢此時有人進獻讒言,說太子與多地官員有往來,甚至連晉陽府叛亂的背后,都有太子身影……皇帝將信將疑,將太子軟禁于山間寺廟,將他的親信悉數調離身側。
也就是這樣,才給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機。太子在寺廟中遇刺,據說混亂之中滾落山崖,從此便無音訊。
有人問:“可惜什么?”
那些政治上的計較,佟先生不好多說,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只可惜太子殿下已然失蹤數月,至今不知去向。”
眾人唏噓一番,奈何京城的事情離宣寧府總歸太遠,大家雖然為驚才絕艷的太子感到可惜,卻很快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叛亂上。
女孩子們三三兩兩地提議自發募捐一些銀錢,買好糧食捐到晉陽府去救濟難民,柔止今日出門沒有帶銀子,思來想去,將自己今日掛的一把金鑲玉的長命鎖拿了下來,又找了不少貼身的值錢事物捐出去。
晚飯時,林含瑛便注意到了女兒今日身上似乎少了什么,仔細一看,不由奇怪:“扇扇,你外祖母給你打的那把長命鎖呢?”
柔止便將今日在學堂之中大家的話說了。林含瑛聽了便點點頭,說道:“你外祖母今兒來了信了,說是家中無事,你不必擔憂,那長命鎖是身外之物,捐了就捐了罷,只當給你外祖父母積福。”
小姑娘點點頭,旋即又疑問道:“阿爹呢?阿爹好久沒有同我們一起吃飯了。”
“你阿爹也在忙晉陽府的事情,”林含瑛見女兒漸漸懂事,偶爾也會在她面前提一些大人的事情,她像是有些煩惱,“可忙著呢,晉陽府那些難民,有的甚至徒步到了宣寧府外,若是貿然讓他們入城,自然城內要大亂,可若不讓他們入城,如今眼見著就要入冬,還不知道要凍死多少人……”
柔止都聽在了心里,也生起一些愁緒來。
……
清輝院內,許徵慢條斯理地喝著茶。
他跟前坐了一位喬裝打扮的文士,雖作了粗俗打扮,可面上皮膚并不似尋常走卒販夫那般粗糙,透露出昔日養尊處優的金貴來。
文士冷笑道:“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風,不由分說將我綁到此地,是有何貴干?”
許徵親手給他沏了一杯茶,淡淡道:“蘇先生自晉陽府匆忙逃出,可知道那里發生了什么事?”
蘇沐陽喝了一口茶水,咂嘴道:“好茶——是臨滄的梅子箐?”
許徵冷眼望著他顧左右而言他,只是道:“這不是尋常的梅子箐,是上五百年的古樹,除了冰冷的梅香外,也帶了糖香,自古以來,都只為御貢品呈給皇家,世面從無售賣。”
蘇沐陽便道:“看來太子殿下的日子過得仍然很好,那我也算與孝懿皇后有交代了。”
許徵淡道:“先生若不愿說,你我昔日有師生之情,我并不會為難你——只是如今晉陽府在有心之人的把控下,先生的妻女只怕難得善終。”
“你居然拿她們威脅我?”蘇沐陽瞪起了眼睛。
許徵道:“恰恰相反,是晉陽知府扣的人,先生知道了他的機密,倉促逃出生怕累及妻女,可如今晉陽知府找不到你,只好拿她們開刀,我的人如今將她們救下,只是帶出晉元府需要些力氣。”
蘇沐陽瞇著眼睛,只覺得口中甘醇的茶水忽地就沒了滋味。他嘆息道:“殿下果然是算無遺策的,我說就是——晉元府的叛亂,其中大有隱情,那些叛軍皆是普通百姓被逼得走投無路,方才自發組織起來的。如今晉元府各縣都是烏煙瘴氣,知府這些年偷鑄錢幣、豢養私兵,原來只是因著蝗災發生了小饑荒,可朝廷撥下來的糧食久久不到,這才逼反了一群人……”
許徵靜靜聽著,半晌,才道:“既然蘇先生對此事了如指掌,還請蘇先生與我同去晉元府一趟。”
蘇沐陽苦笑道:“你母親為你千方百計地留后路,你怎么還要往上撞呢?”
許徵淡道:“只有懦夫才需要退路,我若要活,就要爭。”
蘇沐陽搖搖頭,說:“文琢光,你是放不下權勢,也咽不下仇恨罷了。當初我離開皇宮便是知道你這個性子……”
這位殿下十歲的時候便知道借刀殺人,孝懿皇后自以為將他保護的極好,可深宮之中,心思單純的人從來都活不下去。文琢光這些年的苦不會白受,以他的性子,遲早要千倍萬倍叫孫貴妃一系奉還。蘇沐陽知道他的不易,卻也害怕這心思深沉的少年早晚有一天會發瘋,所以早早辭去太子少傅一職。
他后頭的話還沒有說出來,院門便被叩響了。
門外小姑娘語氣嬌糯糯的,只說:“阿徵哥哥,你在不在呀?”
蘇沐陽便看到許徵的神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柔軟下來,他親自走出去開了門,蘇沐陽則躲在了屋子里。院內,許徵的聲音被夜風吹入他的耳中。
他聲音溫和地道:“扇扇,怎么啦?”
柔止小臉上憂心忡忡的,她說:“哥哥,我爹爹最近幾日都在處理隔壁晉元府的事情,已經好多天沒有回家了,我想去衙門里瞧瞧他,可是阿娘今日對了一日的賬本,似乎有些疲憊,早早睡了……”
許徵了然道:“你想我陪你去衙門里?”
柔止點了點頭,有些猶豫著道:“爹爹太辛苦了,可是我好想他。”
許徵看了看夜色,只道:“那你等我拿一件披風出來。”
他回身,到了屋內,果然尋了件厚實的披風。蘇沐陽從沒見過這位冷心冷情的太子殿下對誰這么溫和過,倒是十分稀奇,他嘆道:“我昔年說你感情淡漠,待人一貫冷清,這小姑娘是有什么本事,叫你這樣喜歡她?”
許徵握著披風的手一頓,深深地看了多嘴的蘇沐陽一眼。
蘇沐陽卻被這十幾歲的少年的一眼看得背后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他心知,這一眼是警告他不要多管閑事。
旋即,許徵越過他,走了出去。他用披風將柔止整個人團起來,抱在懷中,溫然道:“我們走吧。”
蘇沐陽看得嘆為觀止,回頭同善豐說:“你家殿下,怎的這樣轉了性子?”
善豐想著柔止,也神情十分溫和,只是說:“殿下幼年過得苦,可心思卻清明,誰待他真心,誰待他假意,他一直明了。華家四姑娘待他一片赤忱,殿下自然以真心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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