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川？

        松田陣平不可避免地想到三月彌生家門口表扎上寫著的姓氏。

        這個小孩是線索？

        松田陣平微微皺著眉,因為今天是個大晴天，所以他戴上了一副黑色墨鏡，再加上一身正裝,有點警校畢業七年后那位警官先生的氣勢了。

        和他身邊的萩原研二一比，就顯得成熟起來了。打個比方就是□□老大和他的小白臉。

        好怪,這個比喻好怪，如果三月彌生在這邊,他一定會一邊這樣比喻,一邊自我吐槽。

        但是這邊只有一個怪小孩，他的左眼被繃帶包裹著,看起來是眼睛出了問題。

        一般小孩子不會主動接近氣場寫滿了生人勿進的松田陣平，就算是真的要求助也會優先選擇他旁邊氣質更柔和的萩原研二才是,再不然還有諸伏景光那個幾乎能夠說是上到八十下到八個月都能夠通殺的存在。

        但是第一個被搭話的卻是松田陣平,名為遠川的小孩雙手擰巴在一起，看上去盯上了松田陣平的衣角,想要伸手拽一拽的樣子。

        “誒——，好厲害。小朋友,你是怎么看出來這個大哥哥是警察的？”萩原研二蹲下來,他保證這個樣子的松田陣平沒有一點像是警察,所以很好奇對方是怎么分辨出來的。

        “櫻花。”遠川如此回答。

        櫻花？

        櫻花的香氣很淡,就算在櫻花樹下都聞不到什么香氣，更何況就算是有也證明不了……

        如果是現實世界是這樣的。

        【遇到鬼請逃進櫻花林】

        “你能分辨出來嗎？”松田陣平問道,“鬼和人？”

        “嗯。”遠川點點頭，有點心不在焉地四處查看，和諸伏景光站在一起的降谷零落入他的視野中。

        但是遠川的視線并沒有停頓,稀松平常地略了過去,又掃過諸伏景光,最后視線回到松田陣平身上。

        “鬼會想殺掉我。”遠川說著，并不覺得自己說得話有什么不對。

        “啊？”萩原研二卡住了，他的第一個反應是被害妄想癥。

        但是他馬上反應過來這不是什么正常世界，都有鬼這種東西了。

        他低了低頭，然后就發現——遠川也沒有影子。

        萩原研二：？？！

        “小陣平，外面的世界好危險，我們回警校吧——”萩原研二拖長了聲音喊，出來這兩天遇見的事情已經開始顛覆他二十多年來的世界觀了。

        他錯了，他不應該讓松田陣平一馬當先地沖出安全區的，醒來的辦法在警校里說不定也能找到。

        松田陣平要醒來，他是還活著的人，不應該在這怪誕的夢境中永遠沉睡。

        本來以為找到三月彌生就能解決問題，但是現在不但沒有解決問題，反而是謎團越來越多。

        “你要找的朋友是誰？”松田陣平看著那個小孩問道，他總覺得那張臉有點眼熟，但是小孩子的五官還沒有完全長開，小時候和長大后總會不一樣。

        “明天。”

        “明天的明。我在找他。”

        那個小孩子一點也不像小孩，小孩子應該有的活力生機在他身上都看不見。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但是他連露出來的那只眼睛都死氣沉沉。

        “能說說發生了什么嗎？”松田陣平其實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難道說是因為鬼嗎？”降谷零詢問。

        老實說幾個大男人圍著一個小孩子，是壓迫感很強的，但是那個小孩只是面色平靜地搖搖頭，“不是。但是再不找到他的話，今天就會出問題。”

        說完，遠川便緘默不言，他看上去并不想再說什么。

        但是他猶豫片刻還是選擇拽住松田陣平的衣角，因為身高的差距，松田陣平只能順著對方的力道傾斜身體。

        “怎么了……？”松田陣平的話只問到一半。

        “今天是……萬圣節。”遠川拽著松田陣平的衣角，小孩子的力氣比松田陣平認為的還要大得多，至少松田陣平沒辦法把自己的衣角抽回來。

        “衣服都要皺了啊……”松田陣平嘆氣，“所以因為今天是萬圣節，街上才是這幅群魔亂舞的樣子嗎？”

        “對不起……”遠川松開松田陣平的衣角。

        “……你們也可以回警校的，現在回去還來得及。”遠川低下頭，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應該找這位警官幫忙。

        這個小孩子絕對知道什么東西。

        而且明天是畢業典禮的話，今天不管怎么算都不應該是萬圣節吧。

        松田想著，擺在面前的線索他可不會放過。

        “11月7日。”遠川報出一個日期，他的眼神有點變了。

        “如月要我帶你們出去……你已經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吧？”遠川壓低了聲音，只有離他最近的松田陣平能夠聽見。

        “如月在哪里？”松田陣平的眼神凌厲起來，這個叫做遠川的小孩果然就是關鍵。

        “死掉了。”遠川說出的話，松田陣平萬萬沒有想到。

        “哈？”

        “小陣平，小陣平……表情！表情！”萩原研二提醒道，雖然他覺得遠川也不是什么普通小孩子，但是松田陣平現在的表情兇惡到能夠嚇哭小孩。

        遠川自然沒有被松田陣平嚇哭。

        “怎么死掉的……？”松田陣平沒怎么信，怎么說就像是游戲一開始，主角就死掉了一樣離譜。

        雖然如月不像是主角，倒像是新手指引或者關底大boss那種。

        所以這是明面上讓大家以為他死掉了，結果推到關底的時候發現最終boss是他這樣的劇情？

        遠川閉口不言，半句話也不說了。

        “所以你是要讓我們幫你找朋友還是要我們回警校？”松田陣平嘆氣，但是對面是個小孩，或者說看起來是個小孩，于是他也不好搞強行逼供這一套。

        “如月希望你們現在就走，不如說一開始你們就應該走了。為什么要到這邊來！”

        遠川的眼睛透露出憤怒的情緒，但是一想到面前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就跑進來了，他又生不起氣來了。

        “你認識三月嗎？”松田陣平突然問道，他想起來這張臉像是誰了。

        三月彌生。

        遠川很像三月彌生。

        遠川又不吭聲了，只是用陰郁的眼神看著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知道那種眼神，他在很多極端犯人身上看到過那種眼神，他面前的小孩絕對不是什么單純天真的小孩。

        “什么都別問，什么都別知道，現在就走！”

        “不可能的。”松田陣平拒絕道，這個世界要說和三月彌生什么關系都沒有，他松田陣平就跟三月彌生姓。

        不可能放著那個傻子不管的吧？

        都養這么多年了，養豬都要養出感情了，更別說是人了。

        如月讓他找到了萩，那么作為交換的條件呢？

        假定，三月彌生和如月是一邊的。那兩個人也不像是關系不好的樣子。

        不存在三月彌生的安全區。

        如月說的“小心三月”。

        三月彌生字跡的“快逃！小心有鬼”。

        白天變成鬼的主持人播報的“新聞”：“失去雙眼的遠川死在昨天。”

        印象里眼睛顏色不對的三月彌生。

        眼睛纏著繃帶的遠川。

        找朋友，明天的明。

        三月彌生家表扎上的“遠川”。

        昨天？明天？遠川？

        嗯，三月彌生改過名字嗎？

        松田陣平開始頭腦風暴，試圖將目前為止雜亂無章的線索串連到一起。

        人的精神受到重創之后，比如經歷不好的事情之后，大腦會自動保護，讓人忘記那份記憶，或者說誕生出新的人格保護原本的人格。

        但是大多數人格分裂患者各個人格之間的記憶是不共通的，甚至意識不到其他人格的存在。

        松田陣平長嘆一聲，再和三月彌生相處兩年他說不定都能夠自學成材，去考心理醫生的職業證件了。

        “遠川……明。”松田陣平說道。

        遠川只剩下的那一只的眼睛猛地睜大，整個人像是受驚的兔子那樣就要躥出去，結果被早有準備的松田陣平揪著領子拽住了。

        “別跑啊，怎么了？被我說中了？‘明天就會好起來’，突然想起來那家伙經常這樣念叨。遠川明就是三月彌生？”松田陣平咧嘴笑得很反派。

        “好可怕！你是魔鬼嗎？異能力？讀心術？真名識破？！”遠川掙扎著要跑，結果被松田陣平的無情鐵手鎮壓。

        “隨便猜猜而已，我還以為叫遠川三月、遠川彌生什么的。但是如月的意思是二月，拿名字當姓氏有點奇怪，而且不會這么剛好吧？一家子都改名，而且都這樣改？一般就算改名姓氏也不會變吧？改姓氏的情況也就那幾種。”松田陣平慢慢說出自己的推測。

        “重組家庭？小時候發生過大變故？所以這一條沒問題？遠川明是三月彌生？”

        “順序搞反了！”遠川大聲反駁道：“三月彌生是遠川明！”

        “嚯——”松田陣平拉長聲音。

        多說多錯。

        遠川住嘴了，他面前的這位警官先生可沒有看起來那么吊兒郎當。

        如月把不得了的家伙放進來了，遠川沉默，他記得上一次還是諸伏高明。

        聰明人好麻煩，劇本精好麻煩。

        “所以你是遠川明？”松田陣平想著。

        這是原本的三月彌生？

        小時候不是挺可愛的？他發生了什么才長成那種讓人火大的性格？

        總之能夠三言兩語就把事情都套出來的三月彌生可是稀有品種，長大后的那個活像是個蚌精。一竅不通，一言不出。明明猜到有哪里不對，但是死活問不出來話。

        “我不是！明天出問題了所以才讓你們趕緊走啊！”遠川掙扎不動了，瞪著眼睛看松田陣平。年齡所限，他兩只眼睛都不一定有效果，更別說只有一只了。

        “走？先讓我把那個混蛋找出來揍一頓吧？”松田陣平拳頭收緊，把遠川撈了起來。

        “陣平醬是混蛋！”松田陣平被小孩子怒罵，他看起來真的要把小孩子惹哭了。

        旁邊的萩原研二苦笑，感覺橫豎插不上手。

        從三月彌生跳到遠川明，剛剛松田陣平那一通分析讓他懵了，感覺懂了，但是沒有完全懂。

        他一邊感慨小陣平真是成為了超級厲害的警察，一邊就看到這位警官先生開始欺負小孩。

        怎么說，這個場面怎么看都像是在欺負小孩。

        被松田陣平提起來的遠川無處著力，只好死死抱住松田陣平的脖頸，一邊罵松田陣平是混蛋，一邊錘他的后背，屬實是膽子很大了。

        “所以呢？不是還要我幫你找明天嗎？”松田陣平表示這點力度捶背剛剛好，“怎么找？”

        “你能殺人嗎？”遠川不錘松田陣平了，但是話題有點危險。

        “我干嘛要殺啊？”松田陣平不理解。

        “殺掉我，你就能找到他了。”遠川悶悶不樂。

        “所以那個直播新聞說的……死掉的遠川？”松田陣平想到了驚悚的畫面。

        “都是我。我昨天就死掉了。”遠川說著。

        松田陣平也多少意識到不對了，比如從剛剛開始就不見了的降谷零等人。

        熟人中只有萩原研二還在他旁邊。

        “這里是哪里？”

        “是昨天？”遠川不知道松田陣平在問什么。

        “大一點的范圍？這個世界是怎么回事？”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啊！放我下來！”遠川開始推松田陣平。

        啊，哄小孩要怎么哄來著，同樣不擅長這套的松田陣平給看起來很會的幼馴染使了個眼色。

        這種時候想起我了？

        當了一會背景板的萩原研二被迫營業，“請你吃糖？”

        要說萬圣節和什么有關系，大概——“不給糖就搗亂”？

        “唔——那我要那家店的！”遠川看起來思考了那么兩秒，然后屈服了，指了指街對面的店鋪，指明要那家店的。

        萩原研二：還是小孩呢。

        松田陣平：是小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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