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殷志源擔任布爾瑪之后，渾身上下冒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危險氣息，好像隨時隨地可能爆發美瘋屬性，直線暴走。宋旻浩和曺圭賢本來就是新加入的成員，不可能和虎東秀根還有宰賢一樣對這樣的事情見怪不怪，更何況今年jekki回歸簽入yg，從任何意義上都是愛豆的指南針，偶像的標桿，他們的大前輩。

        其實讓殷志源覺得精崩并不是因為布爾瑪的綠色假發，老綜藝人了，從世紀末到現在，什么樣子沒打扮過？而是幾乎同一時間，林半月也在機場候機。兩人前后相差半個小時，都是國際航線，又是同一航站樓，倘或她發現了，會不會嘲笑他一輩子？

        等兩個人走都走不動，坐在搖椅上曬太陽，林半月會不會掏出手機看著自己三十九歲戴著假發穿裙子的照片把假牙都笑出來？這還用說嘛她一定會！幾乎是光想想這件事，殷志源就覺得心氣不順。

        “圭賢吶，你有沒有發現，志源哥戴上假發了之后，整個人都好嬌俏，”安宰賢最先忍不住，機場不讓拍攝，比起另一座繁忙的候機樓這里已經好了很多，和圭賢勾肩搭背的走著，“少女啊——志英nim!”

        “志源是哥哎，”曺圭賢本來還端著，但看著略帶憂傷的綠色雙馬尾背影就繃不住了，最要命的是頭頂上還戴著一個大紅色蝴蝶結，“噗——米阿內，真的好好笑。”

        “我聽見了哦！shakeit呀！”殷志源停下腳步扭過頭瞪著兔子眼開始罵罵咧咧，“哎西你們兩個人，給我等著，別以為是新人我就會手軟，會讓你們活著的時候經歷地獄的！”

        “內——阿拉搜喲，”宋旻浩知道殷志源只是開玩笑并沒有真的生氣，把哥哥們半推半哄的帶進貴賓候機室的咖啡廳，正張羅著點一杯咖啡呢，就遠遠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呀，mino呀！你別——”

        “半月怒那！”宋旻浩在殷志源話音落下前先喊出了聲，這下徹底完蛋，幾乎整個拍攝組的目光都聚焦過來，把忙內徹底嚇懵了，隨即咳嗽一聲當作什么都沒發生，“呃——我認錯人了。”

        “幸好機場不讓拍攝啊，”羅pd做了這么多年綜藝，眼色自然第一名，和同坐在一桌的虎東秀根大聲密謀，饒有興致的看向隔壁桌，“這就是我們志源xi的那位——月亮女士？”

        月亮女士，這是林半月在殷志源通訊錄里的代號。畢竟是藝人的手機，用一些膩膩歪歪的代稱，總害怕出現什么紕漏，意外爆出戀情可不好收拾。要是干巴巴的打上全名，又覺得不夠浪漫。撓著頭想了半宿，最終決定了一個九十年代才用的代稱。是啊是啊，殷志源的浪漫就是這樣，幼稚又俗氣，卻真誠的不像樣。

        說實在話，林半月沒想到會在這里碰上新西游記的拍攝組，他們成群結隊的走進來時，她正帶著耳機聽比賽要演奏的賦格曲呢。她聽到有人叫，這才轉過頭，轉過頭了才恍然，這么做是否妥當，猶豫著是否要起身，下一秒卻發現眼前坐了一個綠色頭發的——初音未來？

        “你要是想笑就笑吧，”殷志源環顧一圈最后坐到了林半月對面，已經快到午夜，vip候機室除了他們也沒別的什么人了。反正都是自己人，叫他們知道自己有女朋友也是好事，免得再cue離婚梗。

        “我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一般不會笑，”林半月抿抿嘴，還想裝作嚴肅，但是看到他的雙馬尾徹底破功，趴在桌子上笑的一抖一抖，“噗，咳，那啥，除非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哎一古，歐巴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

        “走吧，我們去和虎東哥打招呼，”殷志源瞥了眼林半月手邊的五線譜，一面啰嗦著一面替她好好的收在文件夾里，“這個時候就別看這些了啊，咖啡廳里的燈光那么暗，以后小心得老花眼。”

        “可是歐巴，我離得老花眼的歲數還有好久呀，”林半月小聲在他耳邊吐槽了一句，趁他發作前乖乖把桌子上的資料都收進包里，“那個，要不要我請大家喝咖啡呀？”

        “沒事的，這時候喝的咖啡算拍攝組的，挖資本主義墻腳，薅資產階級羊毛，這不是你教我的嗎？”帕爾瑪聳肩，總帶著一股莫名的喜感，在林半月克制不住自己表情動作前抓著她的手向更里面走去，“好啦好啦，歐巴我吧，還是有那個克里斯馬的形象的。”

        “內內，你別說了呀大家都看著的，”林半月有些慌張的摸了摸耳邊的碎發，任由他拉著卻不由得緊張起來，明明只是去見男朋友最好的前輩兄長，怎么有股見家長的感覺？

        “我說，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談戀愛，有必要這么正襟危坐嗎？”殷志源似乎感受到了林半月的緊張，握著的手又攥得緊了些，干脆挑了挑眉先開了口，“我是真的沒想到我們的飛機時間離得那么近，她不要我送，還以為是早上的飛機來著的。這是林半月xi，我正在交往的女朋友。”

        “大家好，我是林半月，”林半月按照韓國的禮儀恭敬的從最年長的姜虎東開始握手，卻發現他們好像更緊張一些，只好盡量帶著笑，小心翼翼的打招呼，“久仰久仰，一直都有關注呃——姜老師的節目。”

        “林半月xi，我們也是久仰大名了，不要站著了快坐下，反正又沒有攝像頭大家隨意一點吧，”姜虎東或許覺得自己的話緊張到有點怪誕，忍不住先笑了出來，“米阿內，我是，啊，真是眼見為實才知道您是什么樣的人呢。說起來，有次志源給我們看你倆的合照，我們還以為他喝多了，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會便宜了他？”

        “虎東哥的意思是，他不覺得志源能在六十歲之前找到女朋友，”李秀根淘氣的沖林半月眨眨眼，也與她握了握手。“哎一古我們志源吶，總算是在四十歲之前干了件叫我們放心事情吶。”

        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到底是個什么樣兒的人一眼望過去心里就有個數，原本以為殷志源應該喜歡那種比較成熟的類型，卻不想這位女朋友看起來年紀跟旻浩圭賢差不多大，果然啊，志源是他認識十來年都猜不透想法的人。

        “哦哦哦哦哦您就是那位素人怒那吧？”安宰賢恍然大悟，正拍著一旁有些發蒙的圭賢想要說些什么，卻直直對上了殷志源略帶警告的眼神，先是一愣，隨即莞爾，“阿拉搜，哥不讓說我就不說。”

        “什么呀？”林半月看著大家躍躍欲試想要打聽，卻又礙于美瘋面子不得不停滯不前的樣子，緊張的情緒就慢慢放松下來，好奇的看向了安宰賢，“志源歐巴怎么了？”

        “沒什么，”殷志源咳嗽一聲，望向了別處，“半月你還有半個小時就要登機了吧？要不要先往登機口那邊走？別到時候著急忙慌的遲到了可不好。”

        “大發，竟然聽到志源尼在催別人不要遲到，”羅pd笑得倒在姜虎東身上，“志源啊，就算談戀愛了也不能護成這樣吧？一起坐下說說話而已。”

        “好啊，說說話，”殷志源一只手搭在林半月椅背上，維護之情不言而喻，要防的肯定不是大家會怎樣為難林半月，要防的是別把自己剩下的那點光輝形象都一并揉碎，“現在每人僅限一個問題，我們看著回答，來從虎東哥開始，一二三——叮！”

        “莫呀？”姜虎東瞪著眼睛看向殷志源，胖胖乎乎的大臉一點都不兇，逗得林半月捂著嘴忍不住的笑，只覺得他像一只生氣的海貍鼠，“你是羅pd嗎？怎么你也叮叮叮的？”

        “新西游記不就是叮叮叮嗎？問題答不出就叮！好啦虎東哥你已經沒有機會了，來下一位，羅pdxi，一二三——”

        “半月xi，用pd的眼光來看的話，考慮和志源尼一起來我的新節目嗎？”羅pd瞇著眼笑的人畜無害。

        他自詡是整個韓國最了解殷志源的人，這種一定會被拒絕的問題就不用問他，直接問林半月就好，反正沒架攝像機，說什么都是放屁。

        “倘或有時間的話，一定要考慮我們的《新婚日記》。”

        林半月聽罷連忙擺著手拒絕，他們可不打算這么快就把這段戀情浮出水面，就算某天做足一切準備，他們也不可能鑼鼓喧天的跑去羅pd的綜藝。畢竟在這種輿論氛圍下，哪怕是普通人，都活在別人的互聯網上，這要是被鏡頭懟著拍，網民們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人淹死，她可沒有殷志源那樣的強心臟。

        “不去，我和她的日常生活是窩在家打游戲叫外賣，談情說愛什么的還是宰賢和具大人更合適一點，”殷志源堅定的搖了搖頭，哪怕知道羅pd只是開玩笑，也拒絕的不留余地，“吶，下一位，秀根哥，一二三——”

        “半月吶，跟志源談戀愛很累吧？”李秀根看熱鬧不嫌事大，抱著手沖吃瓜群眾們挑了挑眉，他知道孩子們都想聽到什么，半真半假的問道，“是不是要和他的游戲手柄爭寵？小孩子一樣的wuli志源吶。”

        “阿尼呀，我也打游戲來著。志源歐巴一般走的意識流，靠經驗活著，我比較相信我的操作手速啦，玩到后面有時候會比他厲害那么一點點，”林半月搖搖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回答道，“志源歐巴他——暴躁易怒卻善良且好哄，所以和他談戀愛，一點都不累。”

        “哦——”

        不出意外的是一堆人恍然大悟的怪叫，殷志源害羞體質，明面上同樣不顯，兔牙卻不由分說的出逃，追都追不回來，忍著笑抬抬手，“宰賢吶，來，一二三。”

        “志源哥不喜歡吃蒸螃蟹，但是卻喜歡我們去成都吃的肉蟹煲；他不喜歡魚湯，但是對于清蒸的海魚沒有抵抗力，”安宰賢沒有提問，在麗江古城那個不眠的夜晚，他已經窺探到了殷志源欲蓋彌彰的喜歡，所以對這場意外的見面倒格外喜聞樂見，“薛定諤的胃口，還請小嫂子nim多多關照了。”

        “其實志源歐巴還好啦，沒有想象中那么挑剔的，雖然嘴上說不好吃，肚子餓的話也會勉強塞兩口。不過會影響心情倒是真的，上次經紀人定了他不喜歡的盒飯，晚上回來了絮絮叨叨的跟我說了一晚上。”

        正好工作人員把買好的咖啡端了過來，一杯一杯分發給大家，出門在外沒那么講究，大多是一樣的。宋旻浩看了看貼在咖啡杯上的標簽，試探著問了問圭賢能不能換，皺著臉說冰美式太苦了。圭賢到沒意見，隨手把自己的那杯摩卡遞給了他。

        “圭賢，該你了，不陪著志源哥玩他會在飛機上折磨你的，”安宰賢推了推曺圭賢肩膀，這位親故不知道為什么身上總是飄著一股淡淡的哀傷，好像離近一點都能聽到循環播放的《在光華門》。

        “半月xi，”吃了這么一大頓狗糧，曺圭賢只覺得嘴里的咖啡苦，心里也跟著泛苦，“或許您有姐妹嗎？我還沒有女朋友呢！好像這么多年，都沒有女孩把我當做男人一樣喜歡哎。”

        “哎咦，呀，你小子打起精神來啊！這時候說什么要相親的話呀！”殷志源直接坐直了身子，“女朋友當然自己找！”

        “我有個親生弟弟，還沒成年呢，”林半月端起了咖啡，歪著頭想了想才說道，“不過圭賢xi——如果真的那么迫切，我有個親故大概可以介紹一下。”

        “圭賢哥喜歡赫敏，上次和哥哥們喝酒的時候，非要拉著我還有宰賢哥赫宰哥一起看《哈利波特》，揮著筷子對著我阿瓦達啃大瓜，”宋旻浩之前就在yg見過林半月，還和隊友們一起瓜分了那一鍋原本屬于jekki的蓮藕大骨湯，一來二去的大家也就熟稔，沒有剛開始時那么尷尬了，“我沒有什么要問的啊，如果非要說的話，嫂子nim下次來公司給前輩們送便當，能不能順道再給我們開開小灶啊——不用復雜，邊角料就行。”

        “call！等我忙完這陣兒了一定，”林半月笑著應了，還要說些什么只看見桌子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一通閑話，已經到了快要登機的時候，“那個——我得先趕飛機去了，祝《新西游記第三季》拍攝順利，大發！”

        眾人連忙應聲稱謝，甚至約好了下次有空一起聚餐。殷志源默默坐在一旁，有點騎虎難下，他想送送林半月，就像人世間無數個普通情侶那樣，幫她拎著包，臨別時在她的眉眼處落下一個吻，再看著她上飛機……可是不行，這里是飛機場。

        林半月何嘗不想多陪殷志源一會兒呢？看到他有些落寞的表情心里頭便更多了些不舍，一面和大家笑著道別一邊從隨身的包里掏出了一把小小的木梳塞到了人手里，“歐巴，我看你的假發后頭有點打結了，等到了酒店好好打理一下，現在也是愛豆了呀。劉海有點長，也別忘了找劇組的道具老師借個剪刀，老是擋眼睛不舒服。”

        “我送送你吧，不出去，就兩步路，就送你出了vip候機室我就回來，”殷志源垂下眼眸反手把小木梳塞到口袋，甚至不等羅pd發話也不等林半月拒絕，又把假發拿下來戴上了個棒球帽，拎起她隨身的小包又催促了一聲，“走吧，我送送你。”

        到了這份上，林半月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只得由他牽著往登機口的方向走去。隨著兩人走遠，大家說笑的聲音便小了下來，姜虎東更是望著他倆的背影不知道再想些什么，有些悵然，有些欣慰，還有點自家孩子大了有主意了爸媽管不住了的小小挫敗感。

        “秀根吶，”姜虎東把桌上的餐巾紙揉的不成樣子，輕聲喊了一句李秀根，但是開了口又不知道說什么，只得又低低喊一句，“秀根吶——你說他倆能成嗎？”

        “木拉，這種事情誰知道。孩子們啊，多吃點，指不定這就是整個新西游記你們吃的最好的一頓了。”李秀根聳了聳肩，把三明治往年輕人那邊推了推，想了想還是轉過臉看向了共事了半輩子的大哥，“放寬心吧，我倒覺得，他倆要是不成，志源這輩子也不能跟誰成了。還是盼著半月xi爭點氣，早早收了這妖孽吧。”

        原本說好的只送到門口，可出了候機室，又走了長長一段，就是聽不見殷志源說就送到這吧。眼瞧著都能看見登機的隊伍了，林半月這才有點慌忙，正要掙開他的手，卻被人拉著躲到了育嬰室，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反鎖上門。幸好現在午夜航班沒有帶著小孩子的母親需要使用，不然林半月一定坐著飛機離開這個美麗的藍色星球。

        “你——”

        林半月唬得不輕，可還不等她把控訴說出來，就見他欺身上前把自己整個兒壓在了墻上，來不及反應，殷志源就果斷湊上來，含住了女孩的唇。嗯，還帶著點焦糖瑪奇朵的咖啡香氣。

        飛機場的暖氣開得足，林半月暈暈乎乎的抱住殷志源的腰，想動又不敢動，這個吻來得洶涌而肆意，讓她忘記了接吻時要閉眼睛，直愣愣地望著天花板上暖黃色的燈光。好一會兒，殷志源才輕輕嘆了一口氣，把人整個摟在懷里。

        “怪我，我就應該捂住mino的嘴，不要他叫你，”殷志源閉了閉眼，有些不舍的刮了刮林半月的小鼻子，“不見還好，見了還有點舍不得——好吧我承認了，是非常舍不得！我長話短說，到了東京記得給我發消息，到了就發，這樣我一下飛機就能看見。比賽平常心，別把自己繃得太緊了，這回不行還有機會，反正優勝是林半月。那邊我看了天氣，怕是這兩天要下雪，大衣穿好，別要風度不要溫度。比完賽了也別忙著回中國，先歇兩天吃點好吃的出門逛逛，前兩天我讓道賢辦了張附屬卡，別總想著省錢，可勁兒花。要是緊張的睡不著覺，就給歐巴打電話，反正虎東哥的呼嚕打的震天響，我也睡不踏實……”

        林半月聽著他的絮絮叨叨，一邊連聲應著，一邊只覺得眼眶發酸。倆人又耳鬢廝磨了好一會兒，她才一步三回頭的排隊去了。

        “拜里卡歐巴，一會兒羅pd該找人了！”林半月沖殷志源揮揮手，卻只見那人躲在一座雕塑后頭，堪堪只能看見他的帽沿。正想再催促兩聲，鄭教授卻打來了電話，只得顧得了手上，隨著排隊的人流繼續往前走。

        “女士，請出示登機牌，”空乘小姐笑的溫柔，看著林半月著急接電話的樣子也不催促，靜靜等她騰出手來在包里翻找。

        鄭高旻教授刀子嘴豆腐心，自家學生一個人出征國際大賽，哪里有不擔心的？只是一門心思撲在課題上，回過頭想起來打電話關心一下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好不容易應付完教授，連忙把登機牌遞給了一旁等待的空乘。

        進了登機口，她莫名的回過頭盯著遠處的那尊雕像，殷志源還站在那里，踮著腳越過人群往自己這邊看。

        “快回去吧！”

        林半月又揮了揮手，她不敢喊出聲，只是默默做了口型，只見那人摘了帽子用手指著天轉了轉食指，沖自己行了一個《couple》結尾的紳士禮，本來眼淚都包不住了，卻又逗得她笑。

        一步三回頭，林半月終究坐上了遠赴東京的飛機。

        桂林山水甲天下，陽朔山水甲桂林。新西游記在桂林的拍攝將將過半，拍攝組從城郊古老的四合院搬到了陽朔的客棧，重頭戲還在夜晚，羅pd今天也沒有在晚飯上卡住妖怪們，勞累奔波了一天，要吃飽喝足才能拍到想要的分量啊。

        “今天晚飯是什么？”安宰賢同大家一起坐在屋里，手上卻抱著手機著急忙慌的給具大人回短信抬抬頭卻發現蜷在被子里的志源哥同他一樣，三秒鐘就要看一眼手機，剩下的時間就沖著天花板發呆，以前這時候，難道不應該狙擊虎東東或者找點樂趣打發打發時間嗎？

        “大抵還是炒飯吧，好想吃面條啊——”姜虎東倒在床上撲騰著，活像西伯利亞野生大老虎，逗得弟弟們直笑，一轉頭，也同樣發現了心不在焉的殷志源，“志源啊，不然晚上等拍攝結束了我們一起去吃燒烤吧，昨天晚上那個烤五花肉沒吃到，有點難過。”

        “嗯，嗯？今晚上嗎？再看看吧，”殷志源又看了眼手機，依舊沒有林半月的消息，“今天是半月決賽的日子，有點不放心。”

        “哎一古，什么比賽？”李秀根有點驚訝，“沒聽你們說過呀。”

        “亞洲鋼琴大賽，她在專業組，要是這回得了金獎，就有機會參加更盛大的世界級比賽了，”殷志源拿著手機又看了眼時間，“也該快了，比了一天，專業組的成績最有含金量，第一項就是。”

        “小嫂子nim是演奏家嗎？”曺圭賢一個鯉魚打挺從另一張床上坐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揉揉腦袋，“我以為志源哥和文熙俊前輩一樣——你不說，我也不好意思問，還以為半月xi是哪個女團后輩呢！”

        “我家月月可是在首爾大學讀碩士，你不要亂說我和熙俊可不一樣，和后輩吃吃飯跳跳舞就把女孩拐回家了，”殷志源含笑挑了挑眉，“不信你問宰賢，我可是正兒八經的好人。”

        “志源哥，一般好人都不會說自己是好人，”宋旻浩趴在床上扒拉著手機，這些天與大家相處下來才發現這個工作多么有意思，前輩們處處給新人機會也不擅自拿喬，他不由得放松下來，就連困擾許久的失眠癥都有好轉的跡象，“怒那有消息了嗎，不然大家先去吃飯吧？”

        “先去吃飯吧，別的不說，我是再也不想看到炒飯了，”殷志源這才覺得肚子餓得慌，中午午飯的時候玩草莓游戲，南方古猿坑人坑己，到頭來沒吃上幾口，翻身下了床幾個人勾肩搭背的要往樓下餐廳走，忽然口袋里的手機一陣震動，獨特而尖利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與其說是鋼琴大賽，有時候更愿意稱之為音樂界的“武林大會”，學生選手老師從世界各地趕過來，共同目睹一場不分年齡的音樂盛宴——有人苦練數十載，甘苦看遍，只為站上最高的領獎臺；有人天資聰穎，小小年紀就嶄露頭角，敢叫日月換新天；有人勤勉踏實，不為名利，只想亮劍于世；還有人已經站立于偉人之肩，老驥伏櫪，是榜樣，也是給自己的交代。

        除了代表著當今界內最高水平的專業組，很多人的眼光還看向初出茅廬的少兒組或者青年組。畢竟隨著年齡的增長，生理上的老去無可避免，這里終究是年輕人的天下。準確來說，不只是演奏，哪里都會漸漸成為年輕人的天下。

        按照正規大賽的章程，專業組基本上神仙打架，其他組別的演奏時間基本不會超過十五分鐘，所以壓根就不會有什么時間限制，只有專業組規定了時間。一首練習曲，一首巴赫《十二平均律》中的賦格或前奏曲，還有一首古典時期奏鳴曲的快板樂章。三首樂曲的演奏時間不允許超過三十五分鐘。

        可就算是這樣，如何利用這短短的半個小時，把自己的演奏水平和專業素養最大程度的展現出來，也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但林半月不怯場，要是從本科畢業柴賽跑路那時候算起來，為了這場比賽，她準備了整整四年之久。

        練習曲選自拉赫瑪尼諾夫，音畫練習曲作品39的no9，敞快明亮的大調式，八度、和弦紛至沓來，考驗的是演奏者的力量和耐力，這首曲目完整演奏下來大概需要四分鐘，倘或把力氣都用完了，那么后面的曲子也不用彈了。

        《十二平均律》是音樂之王巴赫給予時代的明珠，既保存有巴洛克華麗的貴族之風，又為了迎來了輝煌的古典時代。有人說《圣母頌》是整本平均律里最簡單的一首，但是林半月不這么認為，十二平均律是西方音樂的地基，在這種程度討論難易著實欠妥了。它的難點不在技巧上，而是巴赫本人對于基督教的崇高信仰。帶著信仰寫下的曲子，帶著虔誠，更帶著悲天憫人的情懷。

        最后一首奏鳴曲快板樂章則是貝多芬的op57第三樂章，但人們更愿意稱呼它為《熱情奏鳴曲》，羅曼·羅蘭的《貝多芬傳》中專門寫道：鐵血宰相俾斯麥最喜歡聽這首曲子，他說貝多芬最適合他的神經。是啊，為什么后人愿意稱這部奏鳴曲為熱情？因為這是貝多芬還沒走進苦難晚年的作品，他揮斥方遒，意氣風發的寫下深長而澎湃的呼喊。他試圖喚醒時代，也在試圖喚醒自己。

        東京正下著鵝毛大雪，可休息室的暖氣開得卻足，暖和的讓人以為來到了春天。可就是這樣，林半月依舊覺得雙手冰冷，和置身外室沒有任何區別，只好抱著暖寶寶捂著，一顆心也跟著忽上忽下。

        輪到她的順序時一天的賽程過去了大半，偌大的演奏廳前三排坐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評委，沒有聽眾，要是半吊子的人坐在這里，重音踏板都會忘了在左邊還是右邊。

        可從坐在鋼琴前的那一刻開始，所有的擔憂、緊張、寒冷、這樣或那樣的小情緒全被林半月緊繃的神經自動屏蔽。沒有什么好說的，不留遺憾的完成比賽就是她唯一要做的事情。

        整整四年了，林半月沒有任何時刻如同現在這樣快活，這種感覺，這種在舞臺上用手指肆意奔跑的感覺，哪怕在首爾大學最好的琴房里都不會有。她不是佛系，不是不爭，只是比任何人都知道哪里更需要花大力氣。是夜以繼日，是厚積薄發，也是水滴石穿。

        最后一個音符結束，她終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站起身向評委鞠躬行禮時，卻聽到了水滴落在木質地板上的聲音。究竟是汗水還是淚水，她說不清楚，可就在這一刻，林半月只想給那個藏在心里的人打個電話。甚至不等工作人員示意，她便拎著裙角一路小跑，徒留下評委們暗自驚訝——這個孩子，莫不是去著急上廁所吧？

        可當她坐在休息室的長椅上時，卻發現兩只手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酸軟的連握拳都做不到。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從大衣兜里摸出手機，正想給殷志源打電話，看了眼時間估摸著新西游記的妖怪們估計還在開往陽朔的大巴上。

        那就別打擾他睡覺了？一想到愛人，林半月就忍不住嘴角的笑意，那就等頒獎的時候再一塊打吧。國際長途，省電話費了。

        華燈初上，所有的比賽告一段落。音樂廳里沸沸揚揚，等待著頒獎典禮的開始。閉幕式的致辭又臭又長，林半月懶懶打了個哈切。她以為比完賽第一件事是去居酒屋吃壽司喝酒解饞的，卻發現第一件事應該是回酒店睡覺，睡到太陽曬屁股，睡到明天這個點——不知道殷志源每次舉辦完演唱會怎么休息回血呢？想來也知道，睡覺，打游戲，回家蹭飯，哦對，現在蹭飯改地方了，有時候徑自跑到自己的那方小院子點菜。

        “到了這個時刻，大家想必對專業組獎項的獲得者充滿了好奇心吧？話不多說，有請本次比賽的總評委洛克菲勒·布萊曼先生宣布獲得專業組獲獎者名單！”

        主持人小姐的聲音甜美清冽，終于把林半月的神思從別處拽了回來，她抬起頭望著舞臺，一位年逾花甲卻精神矍鑠的老人快速走到臺上，拿過麥克風朗聲念起新鮮出爐的獲獎名單。

        “經過二十七位評委公正權威的評價與大份，我宣布，本次亞洲鋼琴大獎賽專業組銅獎獲得者，來自新加坡的克麗絲·費茲女士，來自馬來西亞的羅特·維克多先生，以及同樣來自新加坡的珍妮·劉女士，讓我們掌聲祝賀，請優秀的青年樂手上臺領獎。”

        洛克菲勒·布萊曼語速飛快，念完姓名就往后退一步，等著獲獎者上臺領取獎杯與他握手合照，然后再像趕小雞似的把他們都送下去，立刻開始下一項的念誦。

        “本次大賽的專業組銀獎獲得者，來自日本的昭田佑樹先生以及來自韓國的樂手黃敏琳女士，有請兩位上臺領獎，也請大家為他們掌聲祝賀。”

        林半月的心忽然揪了起來，銅獎銀獎都沒有她，如果——如果只是一場空呢？她忽然不敢想象，只是下意識想離這里遠遠的。可是一轉頭，卻忽覺自己坐在一排座位的最正中，要是這時候不動聲色的臨陣出逃，根本不可能。

        “最后，是本次大賽的專業組金獎獲得者，同樣，也是本次大賽鋼琴分項最有價值樂手稱號的獲得者——”洛克菲勒·布萊曼極快的語速忽然慢了下來，愣了一會兒隨即一笑，“唉，中國人的名字真不好念啊，不管如何，讓我們掌聲祝賀來自中國的林半月女士，恭喜她用出色的演奏贏得了兩項大獎！”

        轟——

        林半月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她被推搡著，魂不守舍的站起身向舞臺上走去。舞臺上的燈光真刺眼啊，刺眼的讓人都看不清舞臺下是個怎么樣的情況，只聽得見震耳欲聾的歡呼和掌聲。

        她做到了嗎？是的，她做到了！四年前退賽的屈辱，病痛對于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折磨，愛情的分崩離析，親人的不理解……熬過來了，終于都熬過來了。多好啊，自己還能彈琴，還能在自己最熱愛的領域里發光發熱。

        多好啊林半月，多好啊！這一切，多好啊！

        “恭喜你，林，”洛克菲勒·布萊曼再也不想念那個拗口的名字了，他握了握林半月的手，笑著將獎杯和證書都塞進她的手里，“很有天賦，了不得。”

        “您謬贊了，謝謝您，布萊曼先生。您也辛苦了，再次謝謝您。”

        林半月輕輕笑著回握，出于禮貌舉著獎杯在無數的閃光燈里逗留了一會兒就徑自下臺，然后趁著所有人不注意悄悄跑出了音樂廳。

        一口氣跑到街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報完地址的下一件事就是雙手顫抖的從包里掏出手機。深呼吸數次，緊緊抱著懷里的兩個獎杯，默念著千萬不要留眼淚，平復了好一會兒才撥通了電話。

        殷志源的腳步一停，同行的妖怪們也跟著停下腳步，他們似乎也跟著緊張起來，齊齊望著將接起電話的人。

        “喂，月月，都結束了？”殷志源問的小心翼翼，生怕得到什么不好的消息，“結果不重要，先回去好好歇歇。”

        “什么不重要啊，”林半月抬手狠狠擦了擦不爭氣的眼淚，就連韓文也說得斷斷續續，好一會兒才又重復了一遍，“什么不重要啊，當然重要了！”

        “沒事的還有下一次機會嘛！”眾人見殷志源表情一沉，更是迫不及待的圍在他身邊，推推搡搡的把原本就不寬的樓梯間占得滿滿當當，“沒事，比賽嗎，有輸有贏的很正常……”

        “歐巴，我贏了，是金獎啊！”林半月到底沒繃住，絲毫忘了計程車前面的司機師傅，抹著眼淚嚎啕大哭，“是金獎，獎杯都在我手里了，還有什么，最有價值樂手？木拉，反正也是我！歐巴，我贏了呀！”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哦——”姜虎東第一個反應過來，興奮起來差點抱著李秀根就是一個過肩摔，扯著嗓門沖著殷志源手機一頓嚎，“半月□□發！金獎粗卡！”

        “金獎哎，我從小到大沒得過金獎，”宋旻浩也興高采烈的抱著安宰賢和曺圭賢又蹦又跳，“怒那！回韓國了要記得請我們吃烤肉啊！前兩天在漓江上我可是好好給怒那還有志源哥祈福了呢！”

        “小嫂子nim粗卡，”安宰賢笑瞇瞇的應和著，“回韓國的燒烤再說，今天晚上得讓志源哥請喝酒了，不管怎樣，恭喜了。”

        “哎一古好了好了，都去吃飯，晚上還要拍攝呢！”殷志源努力收斂著，這幫人真是——哎西沒眼色啊，這兩天害怕打擾林半月的狀態，忍著忍著沒和她打電話，“趕緊趕緊，都去吃飯，我馬上來。”

        “那喝酒——”曺圭賢興奮的挑挑眉，剩下的話不言而喻。

        “歐巴，我等會兒打給你，”林半月抽抽噎噎的，現在可不是什么說話的好時候，更何況不能耽誤新西游記的拍攝進度，“等我好好歇歇，晚一點再說好嗎？我現在，呼，我現在哭得就像一顆皺巴巴的大泡菜！”

        “那你去吧，歐巴知道了，”殷志源剛要抱著手機溜回宿舍，聽到她的話腳步一頓，轉了身子勾住曹酒鬼的脖子又一起往一樓的餐廳走去，“晚上吃點好的吧，要是太累了就別打電話了，歐巴都知道了。內，晚上見。”

        “歐巴都知道了，”見著殷志源撂了電話，李秀根做著那個討人厭的表情模仿著他剛剛的語氣，趁初丁還沒反應過來拔腿就跑，“快來快來，這樣的好事情得喝茅臺才行！”

        “喝！秀根哥別不喝！”殷志源揚著聲附和，開玩笑呢晚上還拍不拍了，哎咦這個哥真是——哎西，算了，不和他計較。不知怎的，他突然停下腳步，望向樓前一排排的青山。

        余暉給它們鋪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月亮已經悄悄在天的另一端探出了頭。真好啊，半月到底是得償所愿了。殷志源終于滿足的喟嘆一聲，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真好啊，不負少年凌云志，終是人間第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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