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過身，“是你？”

        “姑娘還記得我。”喊她的人正是本草堂那個話多的小伙計。

        小伙計站在藥堂門口揣了揣手，有些不好意思，“姑娘可否同進藥堂說話，小店只有我一個伙計，離不得人。”

        仲九辯背起竹簍同他進了屋，小伙計是個會做事的，請她座下，又為她沏了一杯茶。

        “能冒昧問下，這酒，姑娘是從哪里來的嗎？”

        “我自己釀的。”

        “好手藝啊！這酒香一聞就并非凡品。”

        仲九辯挑了挑眉，“你要買？”

        “姑娘說反了，我不是要買，我是要賣。”小伙計跟仲九辯說著話，眼睛卻離不開她背簍里的藥酒，“東西是好，只是選錯了地方。不該在北市這種地方任人挑肥揀瘦。”

        “你說的對，所以明日我打算去南市看看。”

        “南市也不行，藥酒就應當在藥鋪的高架上、在精致的柜臺上等待客人嘛！”

        “你鼻子不錯，我沒說過這是藥酒。”

        “嘿嘿，我每日都同藥材打交道，這酒中的藥香味雖淡，但是很容易捕捉。”小伙計憨憨笑著。

        “說吧，你打算怎么賣。”

        “藥鋪有自己固定的客人和渠道，姑娘跟我說一下這酒的療效，我推薦給特定的顧客。”

        仲九辯淫笑著湊近，“補腎靈藥，對男人那個功能有奇——效。”她特意拉長了“奇”字。

        小伙計瞬間領略她的意思，“若真有奇效，定價該在五十兩，我只收取百分之一的傭金。”

        “五十兩……會不會太高了？”

        “若要做富人的市場，價錢不定高點怎么行？姑娘今日可先回去，半月后來本草堂收銀子便是。”

        仲九辯剛才調動了相氣，仔細觀察過這個小伙計的面相，額高唇厚，是個忠義有才能的人……且奴仆宮顯示，與自己淵源頗深，交給他一試也無妨。

        她把藥酒放下就要走。

        “等一下——”

        “姑娘還沒告訴在下芳名。”

        “仲九辯。仲是傷仲永的仲。九辯是……”

        “九辯，九歌，禹樂也。我知道。”小伙計兩臂端著鄭重行了一禮，“呂慶云。”

        仲九辯笑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伙計目送著她的背影，心里已經有了計較。

        嘉魚縣令愛酒，以這藥酒的醇香程度，就算沒有療效，也能吸引他再次購買。何況每月初一，縣令夫人都會來本草堂拿補腎壯陽的藥……三日后，該又是初一了。

        三日后。

        身著棗紅色錦絲綢緞，頭戴柳絲金釵的縣令夫人帶著仆婦回到了禾府。

        仆婦手里提著她在本草堂買的藥酒和幾副中藥。

        這么小小一壇藥酒竟要了她五十兩銀子！她走出藥堂就開始后悔了……

        夫君近幾年在房事上實在力不從心，這一直是她的心病，加之那伙計舌燦蓮花，說這藥酒如何神奇，定能使她夫君重振雄風……她頭腦一熱就答應買了。

        罷了罷了，買都買了，先試試效果。

        禾夫人往府里走著，正好在前院碰見了縣令，禾夫人扭著身子，手微微一動，給剛買來的藥酒松了個口。

        縣令聞著空氣中的酒香精神就是一振，“夫人這是去哪里了？”

        “我去了本草堂一趟，給老爺拿藥，順便……買了壇藥酒。”

        “這酒聞著香！”縣令捏了捏禾夫人的手，“晚些時候我去你房里用飯。”

        “老爺先去辦公吧，別耽誤了正事。”

        縣令松開她的手走了，一步三回頭地盯著她那酒壇子。

        禾夫人風情萬種地白了他一眼，這不堪造就的酒瘋子，愛酒比愛她還深！

        日落黃昏。

        禾夫人在房間里擺好碗筷，縣令如約而來，桌面上卻沒有一絲酒的影子。

        “夫人，你今晌買的酒呢？”

        “大夫說那藥酒睡前喝比較好，我們先吃飯。”

        縣令咂咂嘴，也沒有再讓人呈上其他的酒解饞。

        他多年飲酒，今天晌午一聞味就知道，他夫人買的那酒，香味醇厚而流遠，辛辣中帶著一絲清甜，絕對比他喝過最貴的酒還要好上幾分！

        如此好酒，喝之前可不能讓別的東西壞了口感。

        縣令幾口爬完了飯，便眼巴巴地看向禾夫人。

        禾夫人無奈，只得提前拿出那壇藥酒，給他倒了一小杯。

        縣令撮了一小口，酒香四溢，仿佛在天宮走了一遭。

        他一口氣把酒杯里的酒喝完，只覺得一股熱流遍布全身，渾身充滿了力氣，他所處的地方不再是禾府，而是月宮，面前的夫人也不再是夫人，而是仙俄。

        “老爺，你感覺怎么樣？”

        唔……仙俄說話了。

        縣令一把抱住夫人，不費力氣地把她扔在床上，禾夫人驚叫出聲，丫頭仆婦忙把門關著出去了。

        一夜春色。

        早起，禾夫人捂著嘴和手帕交們分享著昨夜。

        “你們不知道那壇藥酒有多神，他早上起來還生龍活虎的呢，直說感覺比以前精神多了。”

        她這群手帕交要么是富商正妻，要么是致仕官員的夫人，都是不差錢的主兒。

        “如此說來，五十兩倒算是便宜的了。”

        “喲，郭夫人，聽你這意思是打算給郭大人也備一份了？”

        郭夫人橫了她一眼，“我們家老郭可不需要。”

        “我們家老陳也不用這些。”

        “你們一個兩個都不需要，那我下午就再去走一趟，把剩下的都替我們大人收了。”禾夫人笑瞇瞇的，儼然是滿意極了。

        日中，本草堂。

        “你說什么？都賣完了？”禾夫人一臉的不敢相信。

        “是啊，城西前通判夫人郭夫人早上來張嘴就說全要了，正正好碰上她好友——做絲綢生意的陳老板家夫人也要全買，兩個人爭著，差點沒吵起來，最后我說兩人一人一壇才罷。”

        “這兩個黑心蹄子！這藥酒還會有嗎？”

        “這個……”小伙計笑著，賣起了關子……

        半月一晃而過，仲九辯將剛獵得的野兔背到集市上賣了，按照約定去本草堂收銀子。

        “九姑娘，我說吧，這事兒交給我您放心。”呂慶云將銀子排在仲九辯面前。

        “唔……好……對了，你知道落龍子嗎？”

        “落龍子？這東西可不好找，得到沿海的地方去尋。”

        “無妨，不用刻意去找，你替我留意著就行。”

        “好嘞。”

        仲九辯還要再說什么，忽的被門外一個粗野又熟悉的聲音打斷。

        “仲小師父，你在這兒啊，可讓灑家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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