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月聞言，臉色頓時一白，她僵硬地轉過身，只見香薺帶著一堆仆從，正站在門口，目光冷冷地注視著她們。
  彩蝶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往日里香薺總是裝扮素雅，作清水芙蓉之姿。今日卻身著華服，頭上一片珠光寶氣，璀璨奪目，險些花了兩人的眼。
  “小人得志！”彩月忍不住冷哼道。
  香薺的目光卻略過彩月，看向彩蝶高高隆起的孕肚，輕啟朱唇道：“彩蝶姐姐，別來無恙啊。”
  彩蝶下意識護住肚子，冷冷道：“香薺妹妹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來此，可有什么要事？”
  香薺輕笑一聲，在屋內的主座上坐下，一旁的小廝連忙麻利地遞上泡好的新茶。
  香薺端起茶杯，細細品了一口，姿態閑適，竟全然無往日做侍婢時的瑟縮模樣，叫兩人看著暗自心驚。
  “自然是為了，感謝你們兩人送來的大禮了。”
  兩人神色皆是一凜。
  那日小蘭受了那么多的刑，今日又沒跟在香薺的身后，想來人怕是不好了。香薺今日來，怕也是要為自己的丫鬟出氣。
  只是大少爺平日最討厭背叛之人，連世家出身的少夫人都遭了軟禁，對仆從更是從未留手。那日她們盯到香薺偷偷摸摸跑去登鵲樓，兩人都是喜不自勝。
  退一萬步，就算香薺不是去偷男人，只消叫大少爺心里懷疑起來，定然也是失了寵，連帶肚子里的孩子都會被懷疑血統。
  她們當日本以為會一擊必中，誰能想到這都能叫香薺逃過？
  看著香薺的視線投來，彩月心中一慌，用袖子遮擋住自己腫脹的臉，罵道：“賤人，不用你跑來這里看我的笑話。這次你雖僥幸逃了，總有一日我定然捉住你的把柄，送你去見閻王——啊！”
  “休得對香姨娘不敬！”
  彩月的話音未落，秦媽媽已快步上前，狠狠掌了她的嘴。
  彩月捂住側臉，震驚地望向秦媽媽：“你、你竟敢打我！我可是大少爺的女人！”
  秦媽媽皮笑肉不笑：“彩月姑娘，老奴還是提醒您，在這陳府，想要過好自己的日子，還是得牢記自個兒的身份才成。您現在不過是大少爺的通房丫鬟，我們香姨娘已是姨娘之位，更何況她現在可是懷著陳府的血脈，可是大少爺心間上的人物。你若再口出狂言，忤逆犯上，得的便不只是一個巴掌了。”
  彩月疼得眼中噙滿了淚，她轉向彩蝶，拽著她的衣角哭訴道：“彩蝶、彩蝶姐姐！這賤人仗著大少爺的寵愛，來你的屋門前作威作福，你也能忍么？”
  彩蝶的呼吸亦急促起來，她狠狠看著香薺：“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沒什么，前幾日你們去過我那偏院后，我的妝匣里便少了一枚金簪，今日是來尋的。”
  彩月不悅地嚷嚷道：“當我們是什么眼皮子淺的人，誰稀罕動過你的東西！你、你們要做什么！”
  幾個丫鬟婆婦上前，竟徑直搜查起彩月的身子來。正當彩月摸不到頭腦之時，竟見一婆婦直接把一枚金簪丟在彩月的手中，裝模作樣回道：“回姨娘，金簪果然在此人身上。”
  彩月驚道：“你、你這是赤裸裸的誣陷！”
  香薺裝作吃驚的樣子道：“果然是你。如今人證物證俱在，秦媽媽，若按家法，偷盜主人財物者，要怎么罰？”
  秦媽媽低眉斂目道：“回香姨娘，要鞭笞十，再逐出府去。”
  “既是大少爺的女人，總是不能隨意逐出府去。”香薺輕輕嘆了口氣，又道：“那便鞭笞二十，再依照大少爺的令，丟入洗衣房去可好？”
  “姨娘仁善。”秦媽媽連忙回到。
  彩月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眼看著幾個小廝要過來捆住她的手腳，她慌張地手腳并用爬到了彩蝶的床前。
  “彩蝶姐姐，這、這賤人是在殺雞儆猴啊，你、你不能不管我！”
  彩蝶的臉色也不比彩月好上多少，她默不作聲，眼睛卻狠狠瞪向一旁的碧桃。
  碧桃連忙起身向香薺一拜：“香姨娘，我們主子現在快要臨盆了，不能見此等血腥事，可否再等上幾日等大少爺那便定奪——”
  “說得也是——”
  香薺點點頭，就在眾人都以為她要松口時，又聽她道：“秦媽媽，把彩月拖出去行刑吧，萬萬不可驚到蝶姨娘安胎。”
  “是。”
  看著向她走來的健壯小廝，彩月身子陡然變得癱軟，還欲再叫，卻被一婆婦拿巾布塞住了嘴，只能發出慘烈的嗚咽之聲。
  可待拖出屋后，彩月口中的巾布卻不知怎么掉了。
  鞭子揮舞的破空之聲驟響，伴隨著皮肉綻裂之聲，彩月慘烈的尖叫聲一浪高過一浪，清晰可聞，聽得實在可怖極了。
  彩蝶氣得臉色發白，推開碧桃，顫抖地起身：“香薺，你不過就是想報復我罷了。你也是馬上就要做母親的人了，手段如此殘忍，難道便不怕肚子里的孩子遭報應么？”
  香薺不怒反笑：“蝶姨娘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說著，她輕啟蓮步，靠近彩蝶，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我差點忘了，你一開始便不想讓肚子里的孩子降生的。畢竟，我們都知道，那根本不是大少爺的種。”
  彩蝶神色大變，雙手顫動，推開香薺：“滾！滾！”
  “蝶姨娘！”碧桃擔憂地上前，擋在彩蝶和香薺之間，語氣急切：“您現在可動不得怒，保全自個兒的身子要緊。”
  香薺不著痕跡地瞥了碧桃一眼，轉身對秦媽媽道：“今日既已找到了丟失的金簪，咱們也該回去了。小蘭還在屋子里等我，別叫她等急了。”
  彩蝶更是氣急：“既然你的小蘭無事，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香薺的步伐微頓，轉過頭來，眼睛卻似穿過了彩蝶看向別處：“蝶姨娘，不是誰都像你，可以把朝夕相處的姐妹當做墊腳石的。”
  彩蝶呼吸一窒。
  記憶深處，小紅那張俏生生的臉龐再次浮現在心頭，那雙亮晶晶的眉眼里全是信賴，似乎下一秒便會撒嬌趴在她的膝間喚她“姐姐”。
  回過神來時，香薺已快步領著仆從而去。
  彩蝶只覺得腹內一陣劇痛，隨即下身一股濕熱涌出。
  “不好，蝶姨娘破水了，快來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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