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酒吧里靜了大概一分鐘的時間。
然后不遠處的一側舞臺上有個長發女人抱著吉他走了上去,抬腿坐上一邊的高腳椅,手指試著撥弄了幾下,然后彎下腰,舒緩的曲調緩慢流淌出來。
裝在冰桶里的酒瓶拿出來的時候會帶出些碎冰屑,空氣里也是涼爽舒適的薄荷香氣。
付萌推了推身邊的許嘉寧,眼睛看向不遠處的吧臺方向。
“酒吧的吧花來了。”
許嘉寧嘴里含著檸檬水的吸管,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燈光昏黃,沒有看得太清。
付萌卻亢奮起來:“真的是她,遠看都那么好看,你看著身材,這氣質。”
許嘉寧并不八卦,也對美色不感興趣,但是她情商在線,付萌熱心腸,好吃好玩的都記掛著自己,所以她也要給點面子。
她再一次看過去。
吧臺位于酒吧入口處必經的地方,周圍放了一圈高腳椅,原本空蕩蕩的位子現在已經坐滿了人。
那些人熱切的目光像是買了票來看明星的粉絲。
酒吧里面光線不明,卻色彩斑斕。那個女孩穿著和旁邊的調酒師們一樣的酒吧制服,卻是完全不同的氣質。
她剛從后面出來,往盤起來的頭發上扣上一頂印著酒吧logo的棒球帽,穿在白襯衫外面的黑色西服馬甲是修身款,身材纖細,特別是腰肢那一截,窄得不像話,但是視線向上,胸前的弧度也圓潤飽滿。
這時她一只手撐在吧臺上,懶洋洋地和身邊的人在交談,臉色平淡,眼睛黑亮,嘴角的弧度卻有點不屑和勉強。
一副不好靠近的模樣。
付萌聲音更激動了:“是我喜歡的長相,夠有味道。就是怎么看著有點熟悉呢。”
許嘉寧收回目光,以她對付萌的了解,淡淡回復:“可能長得好看的人在你眼中都有些相似之處?”
付萌被噎了一下,推了推她,小聲說:“我不要面子的嘛。”
“不過……她是不是有點搞特殊呀?”許嘉寧自言自語道。
畢竟酒吧的調酒師也是一個服務性行業,受過崗前培訓的人應該是看起來親切友好的吧。
許嘉寧覺得這個人不像是會笑著端酒給顧客,反而更像是會淡笑著一啤酒瓶砸人腦袋上那種。
海灣的一項服務是可以點自己喜歡的調酒師到自己座位邊當面表演花式調酒。
這個名叫阿晏的調酒師是這些天的熱門人選。
付萌是花了點錢才請來的。
吧臺前,經理走過去拍了拍調酒師的肩膀:“八號臺的客人點了你,過去的時候臉色好點,是個有錢的,小費不會少。”
一般調酒師對這樣的活都是求之不得,只是這個新來的臉上沒有一點高興的神色,細看還有一些不情不愿的樣子。
黑著臉的女孩走出吧臺,單手推著放置酒瓶和工具的推車來到許嘉寧這一桌。
走近了,眾人才看清她的臉。
圓眼,瞳孔向上,眼尾微微上翹,嘴唇飽滿嫣紅。五官立體精致,不同于一般人的平淡,這張臉過于精雕細琢,甚至有一些混血感。
但就是表情有些倦怠,眼底還有些青色。
來人稍微彎腰,有些敷衍地鞠了個躬:“各位尊敬的顧客,請問有什么需求?”
音色獨特,嗓音是好聽的,但是語氣卻是懶散的。
因為動作神態和語言反差過于強烈,許嘉寧甚至覺察到了一些諷刺。
而她身側的幾個人卻完全不在意這些細節,愉悅地看著調酒師:“來一杯熱帶雨林吧。”
許嘉寧進酒吧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是她對花式調酒還是知道一些的,以流暢華麗的技巧著稱。
有時候最后調制而成的酒反而在其次,這過程本身就是一場炫目的表演。
眾人只見她拿起了推車上的調酒壺,然后往里面倒了兩種不同顏色的酒。
合起來準備搖晃的時候,連許嘉寧都瞪大了眼睛盯著看。
然后……
顏色鮮艷的果酒散了到處都是。
許嘉寧:“……”
女孩被白色襯衫包裹的胳膊濺了不少的酒,明明是有些狼狽的模樣,但是那人卻完全不在意,甚至還不慌不忙地拿起調酒壺氣定神閑地繼續搖了起來。
許嘉寧有點佩服這個人過硬的心理素質。
后面搖晃的時候就比較中規中矩了,沒有灑出來,但是和炫目沒有半毛錢關系。
有點像老大爺出門遛彎不慌不忙從容悠閑的感覺。
許嘉寧突然覺得這個錢賺得過于容易,甚至有點涉嫌違反消費法了。
她撇了一眼旁邊目光游走在女孩臉蛋和身材上的一群同學,花錢的人沒意見,她也不好說些什么。
付萌想要借機搭訕,所以就找了個話頭。
“這杯熱帶雨林里有哪幾種水果呀?”
調酒師原本就慢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后認真思考了片刻,說:“可能是芒果?也有可能是橙子。”
聞言,許嘉寧真的有點坐不住了,她猶豫著輕聲問道:“你沒看過說明書?”
這時候的酒吧里人聲嘈雜,說話的聲音小了,離得近都不一定能聽見,但是調酒師還是很敏銳地捕捉到一側女孩子的提問。
她自然地側頭看了一眼。
許嘉寧面容寡淡的一張臉和這個背景顯得格格不入。
女孩:“嗯,看過。”給了一個肯定的答復。
許嘉寧剛想說,看過應該知道呀。
“忘了。”然后加了一句。
忘了?
語氣過于理所應當,許嘉寧咽了咽口水,安靜地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旁邊的付萌也起了點疑心:“那調出來的酒好喝嗎?”
女孩:“嘗嘗不就知道了。”
許嘉寧這才意識到,這女孩出來賣的不是酒,是她的臉。
很快幾個人面前就都擺了一杯泛著粉紅色的雞尾酒。完成任務的調酒師沒有絲毫停留地轉身走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
這個人還挺高傲的。
然后大家目光一致地看著調好的酒。
付萌打破沉寂:“畢竟花了我不少的錢,你們給點面子,嘗一口?”
許嘉寧身先士卒,抿了一小口,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淡然道:“沒毒。”
大家松了一口氣,然后笑著各自碰了杯。
其實就是各種果汁調和的味道,算不上多難喝,但是也的確不值這個價。
幾個人玩了一會,沒有到深夜就準備離開了,第二天還有早課,輔導員為了在院系評比中露臉,對出勤率抓得緊,如果被抓到了,還是有點慘。
出門結賬的時候,付萌爽氣地拍了拍胸脯:“這頓我請了。”
許嘉寧手上沾了點果汁,有點粘,她問了服務員洗手間的方向,自已一個人往里面走去。
提供給顧客使用的洗手間在酒吧深處,距離門口最近的吧臺后面的員工洗手間,更小一些。
通道寬闊安靜,走路的時候回聲很大。
通風窗安裝在墻壁最上方,頭頂的幾盞白熾燈顯得有些暗,卻沒有酒吧如同油畫一般的色塊。
簡單而又干凈。
她洗好手出來的時候,看到走廊轉彎處的墻角靠著一個人。
指尖夾了一根細長的煙,燃著猩紅色,眼睛懶懶地垂落著,長發隱沒在暗處。
黑色西服馬甲已經脫下,白襯衫解了扣子,松松地罩在身上。
是剛才的那個調酒師。
許嘉寧的動作遲疑了一會,打量了那個人幾眼,心里想著年紀輕輕卻煙酒俱全,以后怎么得了。
她裝作不認識地往外走。腳步聲很快就引起了那人的注意力。
女孩子只是短暫地抬了一下頭,唇角往下,黑亮的瞳孔里沒有半點情緒,然后自顧自轉回了腦袋。
許嘉寧從她身邊快速走過。
——
鐘晏抽完一支煙,熟練地將煙頭滅掉,離開的時候丟進了一邊的垃圾桶。
剛回到吧臺,突然就聽到一聲清脆的相機拍照的“咔嚓”聲。
鐘晏不自覺地擰緊眉毛,朝聲音的源頭看過去,很快就看到了相機后面錢南一臉欠揍的模樣。
“我們鐘大小姐居然也有落魄到酒吧打工的一天,我得放大洗出來放我家客廳。”
錢南得意地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相機。
鐘晏扔掉自己手里的抹布,閑適地靠在一邊,下巴微抬,襯衫上還有沒有干透的酒漬,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潦倒,但是臉上的驕傲卻渾然天成。
她突然笑起來,有些不懷好意:“你該不是暗戀我吧,我對你可沒意思。”
錢南像是聽到了什么骯臟的話,立馬呸了幾口:“你這嘴積點德吧。”
鐘晏和錢南是一個大院里長大的,小時候的鐘晏比男孩子還瘋,穿開襠褲的時候就和錢南一起爬樹砸玻璃。
兩個人青梅竹馬相互打鬧,是朋友,也更像是親人。
玩笑過后,錢南在吧臺前面找了個座位坐下,點了瓶啤酒。
鐘晏有模有樣地給他開了瓶蓋,遞到他前面。
錢南哪里有過這種待遇,從小到大他更像是鐘晏的小跟班,一時間還有點受寵若驚。
他仰頭喝了一口說:“你爸和你媽一見面就掐架,這次居然在對你的經濟封鎖上態度一致,說明你是真的惹怒他們了。”
鐘晏沒有忘記自己調酒師的身份,沒有客人的時候她就掏出一張白手帕,拿起一邊的高腳杯擦起來。
還挺像模像樣的。
“要不我偷偷給你點。”錢南身子前傾,說道。
錢南和鐘晏爺爺輩都是從軍的,父親這一輩,鐘晏爸爸叛逆地從了商,混的風生水起,錢南家世代從軍。從小到大,兩個人完全不知道掙錢的艱難。
零花錢掏出來都是普通人干一年都掙不來的。
鐘晏微微彎腰,盯著玻璃杯上的一點點痕跡擦了又擦,淡淡地說:“你沒聽我爸說,誰敢幫我,就讓他父母斷了誰的經濟來源。”
她的朋友父輩都是交情很深的,管束孩子方面還是方向一致的。
而且鐘晏并不想朝朋友伸手借錢,總覺有些跌份。
錢南有些退縮了,然后翹起二郎腿:“沒事,真等你快餓死了,我不會見死不救的。”
鐘晏抬頭看他:“滾。”
“不過,阿晏,難怪你爸媽生氣,你真的轉專業了?當初你考上金融專業的時候的你爸爸可是在朋友面前得意好久。雖然他再婚又有了個女兒,不過還是一個小學生,以后的家業還得交到你手里,你學金融,不是正好。”
聽到這話,鐘晏只是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一臉的不屑。
錢南和鐘晏一起長大,自然知道鐘晏家里的那些破事,但是誰家不是一地雞毛呢。
他不再多說,只是真比較好奇她轉專業的事情。
鐘晏終于擦好了一個高腳杯,隨意地放回去后,她手肘抵在桌面上,托著一側下巴說:“具體來說,不算是轉專業。”
“那是什么?”
“金融專業的老師給我兩個選擇,退學和轉專業?”說這話的時候鐘晏像是在轉述別人的事跡一般。
她問道:“是你,你怎么選?”
“當然是轉專業。”
鐘晏的聲音理所應當,輕扯嘴角,笑容在光影下有點嫵媚:“那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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