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我喜歡蓋提亞的頭發，就像燃燒的火焰，就像破碎的星辰，那是流淌著的金色。

        夢境里會有什么

        晃眼的白熾燈、人聲的討論以及金屬碰撞的聲音。那是綿長而難耐的痛苦、窒息將死的恐懼。她窺見皮膚被切割，最直觀的五臟六腑，連同布滿視線的血跡，可她連閉眼都做不到。

        痛苦、恐懼，親眼見自己被解剖的絕望，到最后意識都模糊不清。是篡改。

        睜眼的女孩是明媚帶笑的，她更像一個活生生的人而非木偶或者造物。像人一樣。

        那份痛苦沒有停止，每一根神經都記住了那份痛苦，無意識地抽搐、偶爾傳達的痛感，就好像在自己身體里盤踞著-個時刻啃食自己的野獸。

        比無法發出求救更使人瘋狂的是，即便求救也無人傾聽。

        連同夢境都是疼痛的循環，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記得那份恐懼與絕望。于是由身體構造的夢境，在意識深處無法停止的，分割與尖叫

        白發的人造人女孩從夢中驚醒，她呆愣許久，直到空氣中的冷意滲入她的皮膚，她才本能把自己埋進柔軟的棉被里取暖。伴隨著尖銳如針扎的刺痛感，她輕微顫抖著，混沌的意識無法分清這究竟是因疼痛還是因寒冷。

        唯一能感覺到的是痛楚，綿長而難耐的，那并非十分的疼痛，而是如同螞蟻啃噬著四肢那般。身體各處神經不自然的抽搐，被銘記的痛感，就好像有某種怪獸潛伏在她的身體里，趁她不注意時以她的血肉為食。這些當然是幻想，可在這無法停止又難耐的痛苦中，也只有不著邊際的幻想才能讓她繼續堅持

        ——她得忍耐。這痛苦總會過去，就像黎明總會到來。

        但是，“好痛啊……”

        _

        有人把她抱起來，冰冷的空氣令她止不住顫抖，女孩試圖把自己團的更小以取暖。有人輕拍她的背，他的手只比空氣暖和一點，卻讓痛苦如潮水般退去。

        亞加達睜開眼，蓋提亞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少年人冷冰冰的，金色的眼睛里壓抑著諸多激烈的情緒。可正是這樣看起來不像好人的蓋提亞幫了她，那無法擺脫的痛苦如冰雪消融，她感覺前所未有的輕松。亞加達清楚這只是表象，等離開蓋提亞，說不定那種痛苦還會持續的出現、蔓延。

        女孩僅僅抓著蓋提亞的衣袖，她看上去很緊張，鼓起莫大勇氣才終于開口道：

        “蓋提亞，謝謝。”

        她不應該這樣，不管是蓋提亞記憶中的亞加達，還是他和人造人女孩的初見，她都不是這樣懦弱的孩子。她應該是從容，甚至目中無人的自我。

        蓋提亞也不清楚他想從女孩的身上找到些什么，只是在看到現在虛弱膽怯的樣子。他忽然有種莫名的怒火升騰，無法停止的擴張。粗暴來講是針對人類，蓋提亞拒絕思考他的怒火因誰而起，又真正具體針對著誰。

        他僅是憤怒，非常的憤怒。

        “蓋提亞能給我一杯熱牛奶嗎？我想喝熱牛奶。”如同撒嬌般的話，白發女孩主動離開蓋提亞的懷抱，乖乖屈膝窩在被窩里了，小兔子的紅眼睛看向蓋提亞，露出渴望的眼神。

        蓋提亞板著臉冷哼一聲，做足了反派的姿態，實際卻還是給小狗勾熱牛奶去了。

        亞加達默默把自己腦袋埋在被子里，以近乎于想要把自己蒙死的力度。被窩一點都不暖和，還沒有蓋提亞懷里暖，但是亞加達意識到了一些東西，就在剛才。

        一直緩慢運轉的思維在放下重負后輕快起來，被忽視的細節，那些來自身體本能的提示。她確實忘記了什么東西，很重要的，潛意識中有人不停在催促她快點想起來。

        她的腦子好像壞了，亞加達清楚認識到這件事。

        蓋提亞身邊是絕對安全的，可是離開蓋提亞她的腦子又有點轉不動了。被疼痛折磨后的疲憊感一擁而上，好困啊，亞加達窩在被窩里閉上眼。可她的腦袋還是被蒙在被子里，人造人也會窒息嗎？

        所幸在亞加達被自己暗殺前，白發少年就帶著熱好的牛奶走來，看到快把自己蒙死的女孩，蓋提亞眉頭緊皺。他單手掀開被子，把女孩抓出來，白發幼女睜著水汪汪的紅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蓋提亞醬……”

        蓋提亞臉色不善地把牛奶杯懟到女兒的鼻尖，冷酷命令道：“牛奶熱好了，快點喝。”

        “燙。”

        女孩打了個哈欠，碰都沒碰牛奶杯就開始閉著眼瞎說，氣得蓋提亞直接噸了一大口牛奶后，又把牛奶懟到女孩嘴邊。兇巴巴道：“我喝過了，不燙，快喝。”

        女孩看看蓋提亞嘴邊的一圈白，又低頭看看只剩三分之二的牛奶，在蓋提亞準備采取下一步措施前接過牛奶杯，乖乖小口抿著牛奶。活像一只喝水的幼犬。

        一杯熱牛奶下去，女孩又開始犯困了，蓋提亞把她塞進被窩里，為她拉好被子。一切完成后他并未離開，只是留在原地，看著熟睡中的女孩。

        在女孩看不見的角落，那些負面情緒不再被壓抑，極端憎惡和噴涌而出的怒火，白發少年的影子扭曲擴大，就好像有某種充斥著惡意的扭曲存在隱藏在那里面。張牙舞爪地向世界宣戰。

        蓋提亞深深厭惡著人類，自私欺騙傲慢的人類，他憎恨謊言，憎恨人類。七十二魔神柱認為人類有罪，一場策劃與爭執持續了三千年之久，蓋提亞厭惡那毫無作為的王，憎恨人類無止境的戰爭與爭奪。可那些憎恨從未像現在這般濃烈，濃烈到現在就想要啟動人理燒卻計劃，將那些傲慢又愚昧的人類燒了一干二凈。

        是的，人類，毫無憐憫之心的惡徒，擅自創造生命又擅自奪走的傲慢者，踏著他人骸骨前進的惡徒，妄圖觸及神之權限自以為神明的螻蟻。這樣的人類，這樣的人理，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從古至今，循環的不過謊言、戰爭、貧困、死亡……如此愚蠢至極，完全不懂反省悔改的垃圾！

        就應該——

        “蓋提亞。”

        一只小小的手伸出手，抓住了還在床邊的白發少年的衣袖，女孩甚至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尋著本能，想要抓住點什么東西。所有的負面情緒都被打斷，蓋提亞能清晰地聽到女孩微弱的撒嬌聲。

        “哄我睡覺。”

        她抓住了蓋提亞的手，原來人造人也有會溫度啊，蓋提亞有瞬間的愣神。犯困的女孩本能把別人的手往自己被窩里拉，外面空氣好冷，得把我的抱枕搶回來。

        完全沒想起來反抗的白發少年就被女孩拉得摔在被子上，女孩很不留情地踹了一腳他的身體，只抱住少年的手臂就翻身繼續睡了。

        這個小孩好嬌氣好煩啊，蓋提亞不耐煩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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