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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幻覺


小棠扶開向玲的手,她站起身,用英文對醫生說道,“你們的意思是現在出問題了的主要是阿豪的腎臟在衰老,即便病癥得以救治,也是徒勞。”

        清晰的思維,蘇小棠的鎮定讓所有人都吃驚。

        清冷的白熾燈光照在她的側臉上,小棠說,“我和他的腎臟匹配,把我的換給他。”

        會診室外,王明軒抱著淼淼聽到她這句話臉色瞬間蒼白。

        這就是她作出的抉擇。

        選擇將腎臟移植給阿豪,也就是意味著她選擇了放棄她自己。

        以命換命?

        絕情坦然的是蘇小棠向來的處事風格,但是這樣的她卻不是他想看到的。

        專家會診室內。

        對于小棠的話,無疑使向珊向玲的情緒更加的激動。

        “蘇小棠,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嗎?”

        從醫生的角度來看,用一顆維系正常人生命的腎臟來換取一個手術未知成功的病人的生命,這之間的關聯根本就是不對等的。

        蘇小棠在冒險,而且在拿自己的性命在冒險。向玲在冷靜的思索后,完全不贊同。

        方向珊不會像理智的向玲一樣想那么多,她按捺不住的站起身,直接問說出這句話的人,“蘇小棠,阿豪當初那么做,為的是你好好的活著,他不是為了看你這樣以身試險的。你這么做,你覺得阿豪會同意嗎?”

        “我的決定不需要他同意,他當初的決定也從來沒有和我說過。”小棠嘆氣,“這是我欠他的,阿豪的腎臟移植給他就好了,它讓我已經多活了這么久,我又有什么不知足得呢?”

        五指攥緊,指骨被握得發白,向珊直視著小棠眼瞳,“小棠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阿豪真的醒過來面對的是你逐漸走向末路,他的心情又是怎樣的?他不會感激你的,他只會覺得是他親手將你送上了絕路,他將永遠活在陰影中。”

        “我意已決,你們不用再勸說。”這是阿豪存活的唯一希望,再難她都會竭盡全力去嘗試。

        這不是大度,更不是無私,阿豪該得的,他送給她的這份最珍貴得禮物是時候償還給他了。

        國外的腎臟科專家聽不懂,他們用中文爭論的問題,最后走到他們面前的女孩子,用英文解釋給他們聽,他們才瞬間明白。

        向珊看著小棠和腎臟科的專家們在交流著,她外文不好,一時間聽不懂只能干著急。

        焦急中,她對霍啟維說道,“霍姑父,您是這里唯一的長輩,說話最有力度,您來勸勸小棠好不好?”

        霍啟維瞥了向珊一眼后,搖頭嘆氣。

        “沒用的。”他說。

        沒用?難道,他同意小棠冒這樣的險去進行腎臟移植手術。

        霍姑父的話是什么意思,向珊不明白。

        與此同時,小棠和國外專家的對話結束,會診室內也陷入了一片沉寂。

        剛才還和向珊一起阻止小棠得向玲直接紅了眼眶。

        會診室內霎時間的沉寂,可怕的詭異。

        向珊去挽小棠的手,卻感覺到她的手冷到了極致。

        “怎么了?小棠。”這間會診室里,她是唯一聽不懂英文的人。

        所有的人默不作聲,對她來說是一種煎熬。

        小棠眼神幽深,和主治醫生的一番交流后,眼前空茫的一片,她似乎什么人都看不到,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被小棠這樣的神色驚到,向珊不在問小棠,轉身去詢問向玲。

        “arthur醫生說,阿豪現在的狀況采用腎移植手術已經......為時過晚。我們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向珊扶著桌面的手一松,身子一時間有些支撐不住,“那醫生的意思是.....?”

        向玲沉默,很明顯她知道向珊應該已經懂了。

        這一次,阿豪是真的沒有救治的希望了。

        絕望,徹底的絕望,像是陷入泥淖的沼澤地一樣,小棠少有的清醒中,她靠著救治阿豪的信念支撐著自己一直在走著著艱難的路。

        在她走到現在不算太長的人生旅程中,阿豪一直是作為她相攜相伴的存在,仿佛左右手,又仿佛左右腳,是身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小棠從小就知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的心理疾病是一種殘疾,而讓她拜托殘疾真正成為一個正常人的是阿豪。

        曾經的孤兒院里,她不會說話的光景,阿豪告訴她,“棠,你要相信你和別人沒有絲毫差別,他們能做到的,你也一定能做到。”

        他教她學說話,帶她認知整個世界的顏色。

        成年后的小棠就想,自己怕是虧欠他太多了。因此,在阿豪選擇和安琳在一起結婚的時候,她也沒有想要遷怒于對方。

        阿豪做出的所有選擇,她都給與默認。

        即便再過氣憤,因為是他的決定,她不會阻礙。

        但是,小棠不論如何都沒有想到,事實的真相是這樣的殘酷。

        阿豪的病情在她得知的那一剎那,她就命令自己不要倒下,只要有一絲希望,就絕對不會放棄。尋找腎源陷入僵局后,她大膽地想到了用自己的腎臟來換。

        最終,這條路都走不下去了。

        小棠知道,自己失去‘阿豪’已經成了必然。

        一片沉寂被小棠打斷,她看著意大利主治醫生問道,“arthur,我想知道他在身體透支的情況下,在生命耗竭之前,有醒過來的可能嗎?”

        “這要看患者他自己的身體狀況,蘇小姐,現在雖然無法救治寧先生,但是我們可以延緩他身體器官壞死的狀態。”

        “好,arthur醫生拜托您了,可以延緩一天是一天,我都陪著他。”

        會診室的門推開,小棠第一個走出來。

        王明軒抱著淼淼,似乎在那里站了很久,向珊詫異地看著他。

        “您怎么來了?”禮貌地上前接孩子,卻被王明軒拒絕。

        王明軒沒有說話,向珊有些尷尬。

        小孩子面前,她強撐著,強顏歡笑,“淼淼,還記得我嗎?乖乖,會叫姨媽嗎?叫一聲姨媽來聽。”

        淼淼向王明軒的懷里縮了縮,白白嫩嫩的小手抓著他的衣襟,她的嘴唇動了動,模糊不清的稚嫩的童音,像是吐出了兩個字。

        王明軒抱著淼淼走開,向珊怔愣的站在原地。

        是她的錯覺嗎?

        為什么向珊剛才似乎聽到淼淼說話了,輕微自閉癥的小丫頭開口,她讓她叫她阿姨。

        那孩子叫的是。

        ——爸......爸......

        爸爸?

        這孩子剛才正對的人是王明軒。

        疑惑,愕然,淼淼的身世向珊一直都很清楚,可今天看到這樣的淼淼,讓她往日里的猜忌更加堅定。

        樓梯間,小棠的漠然,讓王明軒抱著淼淼和她擦肩而過。

        那一瞬,王明軒回頭,看到的依然是小棠毫不眷戀的背影,她走向了阿豪的病房。

        “淼淼,我們回家。”

        王明軒看得出這個孩子眼神里對小棠的期待。

        淼淼和往常一樣不說話,被王明軒帶回家的路上,她顯得比一開始更加安靜,也很聽話。

        --

        方家老宅。

        晚上9點。

        向珊代替小棠到醫院去照顧阿豪。

        小棠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她知道今天在樓梯間的漠然一定傷到了人,但是在那樣的狀態下,她和抱著淼淼的王明軒多一句交流都會讓人覺得奇怪。

        不交流,不說話,讓其他人所有的疑問都找不到答復的出口是最好的結果。

        她的母親蘇佳慧,自從她父親方文彬去世后,就回到了蘇家。

        向珊,向玲,不在,方家老宅今晚只有她,王明軒和淼淼。

        在玄關處換了鞋子,小棠本以為早已經該休息了,可空去一人的客廳依舊亮著燈。

        “鐘叔?”

        小棠試探性的叫了叫,以為老宅的老管家還沒有休息。

        半天聽不到老先生應聲。

        小棠又喚了一聲,“淼淼?”

        沒有人應聲。

        空蕩蕩的老宅,頗為落寞。

        小棠放下手里成盒裝置的糯米丸子,本想著淼淼如果沒有休息,所以在回來的路上給她買了幾塊,可依著現在的狀態來看,怕是淼淼已經睡了。

        瞧了一眼室內的掛鐘,小棠無奈,這都幾點了,她能不睡嗎。

        一直以來,她都想努力做好每一個角色,但是小棠清楚她無疑是最失敗的,連小小的淼淼都照顧不了。她作為她的母親是失敗的。

        淼淼睡了,她也沒有了一點胃口,晚飯沒有心思吃,想要將買回來打包的糯米丸子放進冰箱,卻聽到了廚房里的動靜。

        廚房里有人背對著她正在熬粥湯。

        熟悉的背影,在暖色的燈光下讓人讓小棠像是生出了一種幻覺。

        “回來了?”

        他轉身的瞬間,使她突然想到了曾經從誠霖大晚課下課后到宜莊的情景,“晚飯又沒吃。”王明軒問,“還是喝粥,好嗎?”

        小棠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紅棗薏米粥的味道很濃郁,半晌,看他盛了一碗給她,小棠才恍然驚醒地推辭到,“今晚,我在外面吃了飯,不用了,謝謝。”

        低頭的瞬間,瞥見她手里的速食袋子,他似笑非笑,“吃了飯,就是這些糯米丸子。”

        被一眼看穿,神色還能如常的除了小棠,很少人能這樣的自若,“我不餓,你吃吧。”

        小棠避不開他的視線,只好找了別的話題,“淼淼呢?這是給她買的。”

        “她已經睡了,在你的臥室。”

        “你哄她睡的?”

        “是啊,她聽話的很。沒想到,那孩子和我倒是很投緣。不是很抵抗和人接觸,應該治愈起來會好很多。”

        “那是你,她對別人都不是這樣的。”

        話一出口,小棠就后悔了,她這話不該說。

        “是嗎?”王明軒若有所思。

        小棠沉默,不再說話了。話題起的不對,她剛才說的話不就是在讓他誤以為的想到些什么。淼淼的身世現在還是個謎,但是,她絕對相信,應該瞞不了多久,王明軒就會查得清清楚楚。

        “早早休息。”

        依著小棠現在的處境,她明白自己現在的話越少露出的破綻也就越少。

        轉身就要離開的時候,小棠卻被身后的人伸出手,在她猝不及防的時候沃祖樂她的手。

        十指連心,是接近心臟最近的地方,她臉色再過鎮定,可指尖的顫抖很容易就出賣了她現在的慌亂。

        小棠深深的呼吸,想要甩開他的手,卻被對方握地更緊。

        手指和手指之間的糾纏,緊緊地扣在指骨間,像是在傳達著最直接的挽留。

        不拆穿她現在的情緒起伏,他用最平靜的語氣對她說,“既然你吃了晚飯,阿棠就陪我吃一些吧。”

        他牽著她的手,五指抽緊的同時,小棠感覺到從骨骼處傳來的痛感既諷刺又自嘲。

        不論表象怎么樣的安靜,他們之間隔閡重重,都不能讓人輕易忽視。

        王明軒這樣的人,即便再過包容也似乎到了盡頭。

        “阿棠,想什么呢?”端了一碗紅棗薏米更放在她眼前,看他久久出神想事情,王明軒才先開口。

        在他面前,她思緒一直都很混亂,想都沒想就將一勺羹湯送入了口中。

        燙的厲害,直接不顧禮儀的吐在了紙巾上。

        “讓你出神,不小心。”王明軒笑斥她,好在這碗羹湯已經晾在一邊很久了,比剛才冷了很多,要不然豈不是又要燙傷。

        一杯冰鎮牛奶,推置她的手邊,“晚上,冷的別多喝。”

        “謝謝。”她窘迫。

        “一定要說這樣見外的話?”他無限制的靠近,讓她心慌。

        他們的位置坐的本就近,他靠近,她后退,然后直接別過了臉。

        “我今天跟你說的,你想好了嗎?”

        “什么?”

        停頓了好半天,王明軒才反問回來,小棠知道王明軒已經明白她到底是問的是什么問題。

        既然他要她他明說,那她也只有說明白,“什么時候去辦手續?離婚手續。”

        “聽話,你把這碗粥喝了,我就告訴你。”

        桌上的粥不冷不熱到了剛合適的溫度。

        她聽著他的語氣這樣的漫不經心,一時間覺得這氛圍不像是在討論離婚的問題,而是在空暇時候的閑聊。

        白色的搪瓷勺放在碗中攪拌,粥在慢慢變冷,小棠沉默著吃了兩口,這樣的味道相隔了兩年再嘗,缺吃出了一種別的滋味。

        紅棗薏米羹沒有放糖,吃起來口味非常的清淡,以前小棠不喜歡吃這樣的粥,總覺得味道太淡,可現在在吃倒是覺得有些懷念。

        熟悉的味道,暖暖的,似乎可以刺透人麻痹的神經。

        一碗粥喝完,內心的煎熬比剛才更加深沉。

        “還要再來一碗嗎?”他問。

        “不用了。我去看看淼淼。”走了兩步,她停下腳步背對著他說道,“明天下午我會在民政局門口等你,來不來,你自己做決定。”

        這句話說完,她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清晰冰冷的神智喚醒她,讓她說完這句話不要回頭。

        “阿棠......”

        王明軒的嗓音有些暗啞,站在她面前,他直視她的眼瞳告訴她,“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同意。”

        小棠驚愕,收起眼中的黯然,禮貌微笑道,“謝謝......”

        本想直接上樓去,卻沒有看到異想中王明軒的微笑神情,他臉上的神色有些僵硬,眼神沉郁的讓她不敢再看,小棠怕再繼續看下去會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任何情緒。

        “謝謝。”

        再次致謝后,小棠再也無法呆在這里的直接向三樓走去。

        房門關上。小棠背靠在房門上,讓自己的情緒漸漸鎮定下來,情緒不鎮定,小棠怕自己一會兒情緒陷入死角和極端,再次病發,豈不是又要嚇到淼淼。

        手指顫抖著去摸索外衣口袋里含有鎮定劑的藥片,視線模糊,好容易找出來的藥片掉在地上。

        她蹲下身去摸索,找到后強硬塞進了自己的嘴里。

        半晌后,她靠在地毯上坐了一會兒,覺得好了很多才站起身向臥室的里間走去。

        臥室內的床上。

        將床上的薄紗幔挽起來,小棠坐在畔上看熟睡的淼淼,想著她第一次抱她的時候,她僵硬地在她懷里,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不哭不鬧只用一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那時候的她,再看到淼淼的眼睛后,看到了孩子內心的純凈,才慢慢決定走出陰影。

        淼淼因為這樣的先天性疾病,讓她每次和這孩子交流的時候,總是會想到自己。

        睡夢中的孩子,在床上翻了個身,小棠擔心她會從床上翻下來,急忙拿了靠枕放在床沿上。淼淼翻身,脖頸上的一串珠鏈露了出來。

        小孩子過了百天以后要帶長命鎖,當時的小棠身上根本什么也沒有,就見這串珠鏈給淼淼帶了,卻沒想到這個孩子帶了這么久了還是喜歡睡覺的時候又將它握在了手里。

        小棠伸手,想要從睡著的淼淼手里將珠鏈拿出來,卻見小丫頭意識到了,握在手里攥的更緊了。

        小丫頭,最唇輕動,似乎在呢喃夢囈著什么。

        “淼淼?”

        驚異于淼淼這個孩子,有了夢囈說夢話,是不是就意味著這孩子會慢慢開口說話。

        小棠繼續摘那串珠鏈,白白嫩嫩的小手握地緊緊的,淼淼蹙緊了眉頭,“爸......爸......”

        這次小棠完全聽清楚了,聽清楚的瞬間,恍然大悟。淼淼為什么不會對王明軒有排斥感,

        完全是出自于這串珠鏈。

        珠鏈承載吊墜的地方是銀色的復古懷表,鏤空的花紋設計打開,里面有一張王明軒的照片。

        她有一段時間常會打開這懷表看,淼淼帶著,很小的時候,自己就可以打開。她以為這孩子只是將它當做了幼年的玩具,小時候就拿在手里,久了,便很依賴這‘玩具’。

        卻沒有想到,淼淼很有心思,很早就記住了照片里的人。

        不過現在,一切也都是枉然,只要明天一過,她和王明軒是真正意義上的毫無瓜葛了,應該。

        “淼淼。”輕拍著淼淼的后背,讓睡得不安穩的孩子漸漸入睡。

        剛才吃了藥,小棠沒有絲毫的困意,這藥片里刺激性質的藥物,今晚不可能再入睡了。

        關了臥室里間的燈,開了一盞燈光柔軟的壁燈。

        小棠在梳妝臺柜子的暗格中取出了一個檀木方盒,看著上面刻得蹩腳的花紋,小棠蒼白的唇邊綻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她本想試試,可依著自己雕刻的功夫,還是雕刻不好,這木盒上的暗紋本想是雕茉莉花,現在倒是看不出花的模樣。

        檀木盒子打開,上下兩層,第一層她從煙灰色的緞面下取出一把紅湘妃竹扇。

        竹葉扇上紅色斑駁的紋樣,像是眼淚,如泣如血。

        那些日子里,她清醒的時候不多,這把紅湘妃竹扇的扇面圖她一早想好了,到現在還沒畫完。

        看著這扇面畫,她嘆氣,錯畫了牡丹,應該畫杜鵑才對。

        ——莊周曉夢迷蝴蝶,望帝惷心托杜鵑。

        她和王明軒,像是一場綺夢。

        可,現在似乎沒有任何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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