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雖然嫌棄是真, 但盛懷昭到底是拗不過某位占有欲極強的劍修,老老實實地將斗笠蓋在臉上。
很薄的一層黑紗,視野被攏得有些模糊, 盛懷昭瞇著眼睛往前看了半晌, 慢慢地拽住云諫的指尖。
身側的人微微一僵, 垂下視線看著勾連自己的指節(jié)。
“看不見。”盛懷昭的語氣沒有半點心虛, “我可不經摔。”
云諫唇角勾出極淡的笑意, 順著指尖將他的整只手攏入掌心,緊緊牽著:“好。”
身后滿心怨念的小狐貍:“要不也牽牽我?我也看不見。”
盛懷昭:“看不見埋了吧。”
虞瞳:“……”
入城時,虞瞳斂了氣息,使用術法遮掩了真容, 守城衛(wèi)的修為大多在思源期, 他的術法對云諫來說不夠看,但敷衍這群人還是綽綽有余。
入城時, 守衛(wèi)舉著玉簡,兇神惡煞地攔住三人。
“誒,”守衛(wèi)面色凜冷,“把東西摘了。”
光天化日遮遮掩掩, 必是有問題。
盛懷昭也懶得與他糾纏,掀開薄紗與他玉簡一對, 確認并非同一人后便放行。
而輪到虞瞳時, 守衛(wèi)掀開斗笠卻心神一怔:“你……”
盛懷昭剛要回頭看他在磨嘰什么,隨后便跟一位容貌清麗氣質清純的小姑娘對上視線。
虞瞳嬌俏地眨巴眼睛:“我與前面的人是一路的,守衛(wèi)哥哥,你要盤查什么嗎?”
語調拿捏得正正好, 全然就似哪家嬌生慣養(yǎng)的小機靈, 一疊聲的哥哥叫得那個守衛(wèi)連拿玉簡的動作都有三分遲疑。
“進, 進去。”
“謝謝哥哥。”虞瞳高興地揮揮手,小步跑到盛懷昭身后。
三人剛行半步,便聽見身后的守衛(wèi)略帶酸澀:“現(xiàn)在的劍修可真好混,隨便出門都是跟著兩個好看的老婆。”
“那可不,你以為現(xiàn)在還靠禁欲苦修啊?有點錢的早就買靈劍買丹藥,妻妾成群逍遙快活了。”
素來冷峻沉默的云諫長眉微蹙,一瞬的不愉被身側的人捕捉到。
盛懷昭偏頭湊到云諫跟前,輕掀薄紗:“聽到沒,人家酸你。”
“酸錯人了。”冷漠的少年微微偏頭,嗓音冷淡,“此生唯一愛妻,妻妾成群與我無關。”
本來想出言調戲的人反被調戲,盛懷昭愣在原地,身后的小狐貍酸溜溜地湊到他的跟前:“喲喲喲,聽到沒,娶我為妾委屈死他了。”
盛懷昭:“……”
瑤城繁榮,以享樂出名,乃修真界不可多得的安寧之地。
但盛懷昭縱觀全書,深知安樂繁盛只是表象,瑤城內多設有聚金坊與消愁樓……也就是賭坊跟青樓,能來此地的也是各大門派仙域里非富即貴,有權有勢的人,是以此地表面上是長望門的屬地,但實際上不少仙修大能都有一份股份。
否則在亂世之中,怎么可能還會有靡靡之城屹立多年不受牽連,所謂的安樂幸福不過是多路利益牽連下的表面繁榮,實際水深似海。
鎮(zhèn)魔珠能帶他們來此地,當是追隨著魔尊的氣息而來。
那個大魔頭的據(jù)點被搗毀之后,為了隱藏氣息居然躲到這里來了。
“我在此地有個小小的情報網(wǎng)。”虞瞳忽然開聲道。
盛懷昭與云諫回頭,虞瞳化為女子之后,一雙桃花眼比先前大了三分,水汪汪地看著很是誘人:“在消愁樓那兒。”
“不許。”
“不準去。”
盛懷昭與云諫異口同聲。
話音剛落,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回過頭。
虞瞳一臉嫌棄:“知道你們新婚恩愛得要緊,過去探聽個情報而已,又不是讓你們進去掉塊肉。”
還都回絕得那么快,嘖。
但沒等盛懷昭開口,云諫已經先一步側身到他跟前:“你如今是女裝,當然進不得那等地方。”
根據(jù)小狐貍的意思,要進去探點消息必須裝成客人。
無論是單純地聽歌賞曲還是真的與其中女子有何交流,他都不愿盛懷昭沾上半分脂粉氣。
虞瞳拖長尾音誒了一聲:“但我之前以原貌在瑤城呆過,那里的人十有八九認得出我。”
系統(tǒng):小狐貍這倒沒說假話,當初他跟瑤城少主的初遇便在那里。
雖然沒有鬧出什么風浪,但單憑他跟瑤城少主共同出入一個地方,就足夠讓人記住他的模樣。
“倒也不是沒有辦法。”盛懷昭眼睫微揚,視線在虞瞳跟前掃了一圈。
虞瞳:“……你不對勁。”
“你的情報網(wǎng),指的是消愁樓里有你認識的人對吧?”
“嗯。”虞瞳點頭,“也是一只狐貍。”
狐妖一族除雙修之外,能提升修為的便是吸取精氣,有虞瞳心高氣傲只往高處看的小狐貍,也有樂得清閑等著菜肴上門的狐貍。
消愁樓里的那只便是后者。
“那把你送進去跟他見上一面就好了?”
虞瞳大約猜到他在想什么:“……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我還是希望別引人注意。”
“找個后廚之類的,打暈,把你送進去就好了。”盛懷昭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放心,我們隨時在外面接應你。”
虞瞳:“……”
敲定計劃,黃昏將至時,三人來到消愁樓后。
笙歌漸起,不少身著華衣的公子來往其間,只在門邊都能聞到那細軟的淡香還有悠揚的歌喉。
消愁樓有個后門,三人剛到時便在窄巷的入口聽到極低的啜泣聲。
“蕓娘,你們不是缺人嗎?看著丫頭怎么樣?”虛弱的女人低聲道,“她……她是瘦弱了些,但臉還是不錯的,而且聽話能干,劈柴燒火都不在話下。”
站在她身后的是個身著灰衣的小姑娘,一看便知其家境清苦,只知道唯唯諾諾地哭,連眼都不敢抬。
被叫蕓娘的女人輕托耳墜,不耐地看著跟前的兩人:“又是你啊,走走走,病秧子,咱們家主子說了,不收你的人,免得過了病氣到咱家,不知道又禍害多少人。”
聽聞拒絕,女人的神情頓時緊張起來,抓緊蕓娘的袖子就要下跪:“她沒染病,我……我這是靈氣折損,并非……”
蕓娘厭惡地抽回袖子,提著嗓音:“來人吶。”
隨后幾個身著棕衣五大三粗的男人便擋在門口。
“我管你是什么問題,總之不要就是不要,事不過三,若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出現(xiàn)在這附近,腿給你掰斷。”蕓娘尖聲道。
隨后,兩人被逼退而出,男人沒有絲毫憐憫之心,見兩人走得慢了還要推搡一把。
灰衣小姑娘一個不穩(wěn)踉蹌落地,被虞瞳抬手扶了一下。
小姑娘抬起淚眼漣漣的眼,錯愕地看著橫在身前金絲所繞的衣袖。
盛懷昭微微挑眉,便見虞瞳將人扶好,隨后步子婀娜地走到男人跟前:“有事嗎你們,對個弱起小姑娘還那么粗俗無禮,沒教養(yǎng)。”
男人橫瞪他一眼:“你說什么?”
蕓娘站在后門,瞧見那頂斗笠時眼睛微瞇。
虞瞳順著她的視線摘下,露出明艷清麗的臉龐:“沒說什么,聽聞你們消愁樓缺人,過來瞅瞅。”
蕓娘瞧見他這臉跟著身段,先前的不屑傲慢頓時斂下:“喲,你要來?”
盛懷昭本意是來個偷梁換柱,將虞瞳塞進去算完事,沒想到這小狐貍就著眼前的情況,輕而易舉地將自己賣了進去。
所得五百靈石,盛懷昭端著債主的姿態(tài)收了,待虞瞳徹底入內之后,他們在巷口看到了剛剛的兩個女人。
灰衣小姑娘孤苦無助地趴在女人肩頭,雖然哭得安靜,但卻也是傷心至極。
一身病氣的女人搖搖頭:“再哭也沒用,我們還是回去吧。”
盛懷昭思忖片刻,走到二人跟前:“兩位,方便問個問題嗎?”
見兩人仍是警惕,盛懷昭笑著將虞瞳親自換來的五百靈石放到女人跟前:“我沒有惡意,只是有點事想問問。”
眼下她們已經走到賣女求財?shù)牡夭搅耍笸艘徊奖闶菣M尸街頭,女人攥著錢袋:“好。”
附近有客棧,四人在二樓落座,挑的地方僻靜隱蔽。
“你們……有什么要問的。”女人緊張地看著他跟云諫。
盛懷昭的指尖沿著杯口輕轉,帶著笑意:“你先前說靈氣折損,這是怎么一回事?”
“我本是善城的一戶人家,世代種植靈植為生,三年前我的丈夫與引麓薛氏多有交集……”
引麓在三年前靈脈衰竭,本土所種的靈植接連萎靡衰退,日后竟連土層也失去了靈氣。薛氏本就以靈植發(fā)家,靈脈衰竭無異于滅頂之災。
薛義幾經周折,終于從各地找到同樣是種植靈植的小門小派,將靈氣低弱的蔬果魚目混珠,艱難地維持著引麓運轉。
連眼前這戶人家都曾因為與薛氏交易曾經富貴過一段日子。
直到半年前,她的丈夫將靈植送到引麓卻吃了閉門羹。薛氏不但出爾反爾,白吞了半年的靈植,甚至將她的丈夫羞辱了一頓。
“那薛義說引麓靈氣充沛得很,我們這些普通靈植壓根入不了他的眼,這兩年的往來都是無稽之談……說我們是想攀附薛氏的名氣才污蔑他們。”
盛懷昭托著下巴,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
薛氏以高價買靈氣果蔬為生,但生產地貧瘠后便跟廉價供應商展開合作,無良地賣水貨。
“后來沒多久,便有一群來歷不明的人毀了善成的靈脈。那群人雖然身份不詳,但十有八九就是薛氏派來的。我丈夫氣不過,便變賣家產,說一定要討要個說法。”說到這里女人開始流淚,“怎知一去三月,我再收到他的消息時,便得知他并非去引麓,而是來了瑤城。”
薛氏玩了一手釜底抽薪,著實令人憎惡厭恨,她的丈夫去討要說法再正常不過。
可家財散盡后居然來了瑤城……還辛苦妻女長途跋涉過來找人,落到販賣骨肉的下場,未免太過奇怪。
盛懷昭在沉思她的話,云諫低聲問:“那你來到瑤城后,可見到你的丈夫?”
“見到。”女人緩緩抬起眼,“他被碎尸萬段,棄尸與瑤城的葬泉之下。”
系統(tǒng):瑤城的葬泉就相當于天然的火化場,雖然叫泉,但泉水之下淌的是巖漿。
那便是在瑤城娛樂至死的人最后的歸途。
“我翻查過我丈夫身前的行蹤,所有人都說他日日流連消愁樓與聚金坊,但我不信……”
女人回頭,將背在身后的麻布行囊放到桌面。
灰衣小姑娘頓時嚇得埋首在母親懷里,不敢回首半分。
行囊打開后,盛懷昭便明白小姑娘不敢回頭的原因。
森森白骨之間,黑色的百足蟲蠶住在里,察覺有人驚擾還豎起渾身的刺。
盛懷昭下意識往后退,云諫抬手護在跟前,凌冽的劍意橫亙其間,百足蟲不得靠近半分。
女人默默把包裹收回:“此蟲蛀于骨間,我用了各種方法都無法將它祛除,我若想將丈夫落葉歸根只能將它背在身上。”
她本身就是個凡人,體內的靈氣也是靠自家的靈植養(yǎng)出來的,時日一久,她便被丈夫的骸骨所蝕,越發(fā)體弱。
不足半月,她便已經被折磨至此,連離開這座城市都難。
“逝者已逝,”盛懷昭皺著眉,“他這尸骸一看就是受了詛咒,你若強行要將他帶回去,難保會一同死在路上。”
“回不去了……”女人搖頭,緩緩伸出自己的手。
盛懷昭這才發(fā)現(xiàn)她手臂上的血脈盡黑,細看也有什么在緩慢蠕動。
“已是走投無路了。”
難怪那個蕓娘說會過了“病氣”到消愁樓,或許早已看穿這婦人命不久矣。
“但哪有活不下去了就把女兒往地獄推的道理。”盛懷昭長嘆一口氣,從身上摸了個瓷瓶,“若你們還想求生,這骸骨從哪挖的埋回哪兒去,然后……去冕安吧。”
盛懷昭也沒有什么把握,但這百足蟲跟云諫當初的蠱毒確實有些像,而明舜潛心研究許久,若現(xiàn)在將人送過去,或許還有轉圜之地。
他將先前謝縉奕給他的玉牌放到桌前:“有這個,冕安不會有人攔你的,但在入城之前最好將你的情況如實交代。”
女人自然是知道冕安仙城,一雙眼溢出淚水:“恩……恩人!”
盛懷昭面無表情:“我并非什么恩人,也不是見你可憐。”
這蟲如今已成莫壬的印記,能在此處出現(xiàn),就代表著莫壬還在隱隱策劃著什么。
這雙母女的丈夫不是第一個受害者,肯定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從酒樓出來,告別母女二人后,盛懷昭才發(fā)現(xiàn)瑤城天色已暗。
冷風拂面,夾雜細雨。
云諫不知從何撐了一把傘落到他的跟前,仔細將人護著:“懷昭,下雨了,先找個地方歇息吧。”
“嗯。”盛懷昭眸色微冷。
若按照原書的劇情,自己是要將如今的魔尊殺了,取而代之,成為日后云諫一步登天的墊腳石。
可現(xiàn)在劇情被歪曲成這樣了,若自己不殺魔尊,而是讓云諫殺了他,也未必見得會走上像原劇情一樣的路。
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道理,盛懷昭比任何人都清楚。
劇情脫軌尚能挽回,怕只怕這本書少了他一個“未來魔尊”,會出現(xiàn)更多棘手的敵人取而代之。
就比如莫壬。
在原書里他壓根沒有那么多劇情。
“懷昭。”溫熱的掌心倏然落到肩頭,盛懷昭像是猛地從紛雜的思緒中回神,仰頭看著身側的人。
他們正在客棧的一間大房里,瑤城不愧是修真界的銷金窟,連客棧都比尋常地方要高檔。
床是上好的靈木,錦被枕頭由金絲雪蠶所制,室內還熏著淡淡花香,非但如此,里間還有個小靈泉。
“……五星級酒店都沒這么豪華。”盛懷昭看了一圈,感慨如下。
云諫不以為然,將他垂在耳側被風雨所沾的發(fā)挽到耳后:“這一路上也累了,剛剛還淋了雨,去洗洗。”
“哦,好。”盛懷昭輕揉自己的眉心,也確實覺得此行思慮太多。
解開衣服時他將萬物生跟一柄放到云諫手里,想起什么似地戳戳劍鞘。
“這老……劍靈自從上次被我們收回去之后,好像一直沒什么動靜了。”
云諫替他收好,神色淡然:“許是在閉關。”
“睡懶覺也說不定,”盛懷昭輕笑,“畢竟年紀也那么大了。”
一柄:……
將外衣放下,盛懷昭步入小靈泉,才發(fā)現(xiàn)這里居然是露天的。
大概是為了讓每個客人賓至如歸,享受能與價格相匹配的服務,這露天小靈泉上還支著屏障。
也就是說能夠一邊泡溫泉一邊看雨景。
盛懷昭覺得這比五星級酒店牛逼多了。
溫水滿過皮膚,他淺聲發(fā)出滿足的喟嘆,可越是想放松,越情不自禁地想起今日所見。
他本來只是想找魔尊算個舊賬,誰知中途又橫插一個莫壬,偏偏這兩者還那么詭異地都在瑤城露出馬腳……
愿只愿虞瞳早日在消愁樓里探得情報。
若魔尊也跟莫壬有什么牽連,那可麻煩之極。
盛懷昭寬衣入浴,瑤城的靈泉雖比不上冕安,但靈氣跟水質也是上乘,落入水中便能感覺心脈的靈力涌動。
他垂眸打坐,嘗試運轉體內的真氣,可靜坐好一會兒卻還是不得要領。
……或許我可能空有一身金手指,但沒啥修真的天賦?
這個念頭甫一冒出來,盛懷昭便聽到了泉水破開的聲音。
他回頭,墨發(fā)散落的少年俯身而來,輕輕將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云諫?”盛懷昭愣了一秒,只覺得臉側被他的呼吸沾得很癢。
“嗯。”少年細長的手落到他的腰間,輕輕摟緊。
水意蒸騰,潮霧緩緩覆落眼前,先前還清晰的視野忽然被模糊,盛懷昭只覺得后腰有些癢。
“過去點。”他抬手輕輕落到他的額前,像是教訓般彈了一下。
身后的人緩緩睜開眼,用小哭包慣有的委屈凝他,嗓音微啞:“冷。”
睜眼說瞎話。
這水溫雖然不高,但絕不至于到冷的地步,他顯然又是胡編亂造的借口。
拗不過身邊的人,盛懷昭憋了一會兒:“我警告你啊,不準胡來。”
泉水面上徐徐有花瓣飄來,云諫似被漂浮的紅奪去了吸引力,慢慢地退開距離。
身后的重感卸了下來,盛懷昭卻又莫名有一絲不爽。
說不粘就不粘了啊。
但先前的警告分明是自己說出口的,眼下又出爾反爾實在像笑話,盛懷昭順著池邊慢慢靠過去,漾開層層漣漪以示不愉。
若換做是小哭包,這個時候大概就屁顛屁顛過來貼貼了。
……冰山可能也會,但那人遲鈍,還會悶著氣在原地瞪他。
但無論是哪個人格肯定都不會真的不“胡來”就是了。
盛懷昭背過身等了好一會兒,確信身后的人沒有動靜,忽然有些生氣地回頭。
“你不是說冷……”
話到一半,花瓣覆蓋的吻落到唇間,軟軟的。
觸感像是玫瑰,但味道卻又比這種花要更加清新,碾過的花瓣間還有一點點蜜似的甜。
盛懷昭睜圓了眼睛,這才看見云諫輕抿著一瓣紅蕊蹭到他的跟前。
他向來白皙得冷清,蒸騰而起的水霧像氤氳在四周的月暈,剎那的如夢似幻。
如天上的月亮銜花而來,落吻至他的唇畔。
云諫只在瞬間,成了他心頭的白月光與朱砂痣。
少年輕咬花瓣,眼尾因笑意上揚,水霧凝落成剔透的水珠,搖搖欲墜。
他湊到盛懷昭跟前,俯身將他錮與雙臂之間,嗓音低清:“好甜。”
“……”盛懷昭閃躲不及,只能避開視線。
是甜的。
云諫慢慢低頭,在他的額前輕蹭,小聲說:“忽然想起我們第一次泡溫泉的時候。”
兩次在冕安酒后的經歷驟然回閃在腦海里,盛懷昭慌亂而不自知,卻下意識想占回風頭:“我剛剛說不準胡來的,你想說什么?”
跟前的人卻輕輕眨眼,細長的眼睫微攏,懸在眼尾的水珠終于落下。
滴在盛懷昭頸窩那顆淺色的小痣之上。
“我說的是世外山,你將我捆在泉水里的那一次。”
笑意很輕,含義不言而喻:“懷昭,你又在想什么胡來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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