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骨相唯一,作假
對于這點,桑桐早已有了主意,她看著樓珩和李敘說道:“第一二具尸身被一劍貫穿,從尸身上的創口位置和著力方向判斷,那柄劍屬于第二人,也就是這幅畫像的主人。”
桑桐指著樓珩左手處,“此人份屬玄甲衛,只要傳信軍中,一查便知真假。”
“同樣的辦法也適用于旁人。”
她看向仵作,平淡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威勢:“你敢查嗎?”
“小人……”
仵作眼神閃躲。
葉寒聲剛從畫像移開眼就覷見這幕,又看了眼自家都督和桑桐,眼珠一轉,立即撫掌附和:“查,必須查,咱還就不相信了,在這世上活過的人,能查不出痕跡來?!”
“是啊,活人總會留下痕跡的。”
桑桐順著他的話說道:“如果查出來有人膽大包天,敢在柴氏和靖安王府頭上動歪心思,那可就不是三言兩句能夠糊弄過去的事,輕則身首異處,重則株連滿門……”
“不,不能查。”
仵作一聽這話徹底慌了神,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些畫像的真假,他下意識看向刺史,李敘心中一緊,勃然大怒:“為什么不能查?難道……你敢騙我!”
“小人沒有。”
仵作哆嗦著跪在地上,對上李敘陡然兇狠的眼神,從中讀出了許多別人看不懂的東西,他抖如篩糠,電光火石間就明白了什么。
當下面如死灰。
“小人,小人或許是太緊張了,畫像時腦子里全都是世子的模樣,一念之差闖下大禍,絕不敢故意欺瞞大人啊。”
他將過錯全部攬下,頭磕在青磚地上,‘嘭嘭’幾下就見了血。
“求大人饒命,大人饒了小的吧。”
鮮血順著額頭流了滿臉,仵作仍不敢停,生怕一停下就直接丟了命。
這樣的慘狀落在眾人眼中毫無波瀾,仵作的說辭騙騙小孩還行,放在這群成了精的老狐貍面前,那真是一個字都不會信。
他要一張沒對便罷了,頂多被認為學藝不精,弄虛作假,偏有一張‘好巧不巧’的對上了,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此事擔著天大的干系,哪里是區區‘緊張’兩個字能解釋的。
但他這樣說了,他們就只能這樣聽。
“夠了。”
樓珩蹙眉看了半響,閉了閉眼,“你退下吧。”
李敘眸中掠過抹精光,對仵作道:“還不趕緊謝過都督寬宏大量。”
“謝都督。”
仵作拜了又拜才手腳并用的爬起來,縮到了旁邊。
眾人心知肚明,此事就這樣揭過了。
沒有證據,窮究無益。
李敘恭敬道:“那下官這就派人去北境查證。”
“不用查了。”
葉寒聲一句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這個人我好像見過。”
“兩年前敵軍叩關,守將敗退,都督和柴世子領命馳援,當時世子身邊有個親兵和畫上的人很像。”
他越看越是肯定,“就是他,不會錯的。”
這么說來,突厥的事情也是真的。
眾人心中暗自琢磨。
李敘看向樓珩,等待他的答復。
樓珩盯著第二副畫像仔細思索,會軍時情況緊急,雙方只是碰了個面,他沒怎么留意柴崧身邊的人,但葉寒聲這樣說了,他對此事必有把握。
“既然能找到他們,說明崖下有暗河與周圍水道相連。”
一語驚醒夢中人,李敘聽懂了他的意思,轉身對候在院中的扈從道:“傳我命令,讓所有人馬出動,沿周圍水域搜尋遺漏的尸骸,掘地三尺,不能放過任何一處。”
“末將領命。”
他們轉身離開。
葉寒聲湊到桑桐身邊好奇的問道:“這位姑娘,你眼睛看到的東西是不是和我們不太一樣?明明都是面容模糊的腐尸,為什么你能畫出人臉來?”
桑桐對他印象還不錯,耐心答道:“容顏容易枯萎凋零,但骨相不會。”
“這世上每個顱骨都是獨一無二的。”
周遭還沒離開的人聽到這番話不禁一陣凌亂,莫說他們看不出死人腐爛之后的相貌有何區別,端說那句‘獨一無二’,陰森森的事情經她之口,倒生出些柔軟和溫度來。
葉寒聲搓了搓胳膊,這姑娘說話太滲人了。
“你們也去。”
樓珩倏地開口,葉寒聲神色一凜,再不敢玩鬧,和其他人抱拳應是,快步出了院子,秦昭見狀恭敬道:“那下官讓衙門的人馬也去幫忙,人多彼此還能有個照應。”
“去吧。”
院內很快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李敘,樓珩和桑桐幾人,桑桐準備離開,剛抬腳,李敘的聲音就飄了過來,“桑姑娘,接下來你……”
“民女暫時不會離開桐花縣。如有需要,大人盡可派人到春來客棧找我。”
“好。”
“民女告辭。”
桑桐對兩人拱手一禮,領著蠻奴離開了縣衙,夜已深,街上沒有行人,月亮隱在厚重的云層里,漏不下半點光亮。
衙門的官兵匆促的從她身側跑過,火把燒的通紅。
桑桐突然止步。
“姑娘?”
阿蠻擔憂的看著她,她愣怔半響勉強擠出抹笑,“我沒事……”
“是徐朗,對嗎?”
阿蠻看著她半邊面具下晦暗的神色,垂落的手緩緩捏成拳,聲音沙啞,桑桐喉嚨滾動了下,沒有回答。
她上次見徐朗還是四年前。
那時邊關戰事起,她去軍中行醫,徐朗剛滿十五,參軍入伍,整日甩著不熟練的刀法叫囂著要馳兵塞外,放馬北原,把突厥蠻子殺回老窩,被人笑話也頂著個笑臉跑來跑去。
他說要做大將軍的親兵,每月能多領二兩月錢,到時候托人送回家還能給家里的小妹置辦些嫁妝。
他辦到了,她還沒來得及賀喜,他就死了。
骨爛淤泥,客死異鄉。
還有那突厥人,同樣的事情,時隔數年,又故地重演……
涇州的冬天。
她真的很不喜歡。
“走吧。”
桑桐深吸口氣,壓下翻涌的思緒重新邁步,只是這次,腳步更沉了幾分。
回到客棧,店小二抬了些熱水上來,她將整個人浸在浴桶中,藥材經由熱水一澆,散發出些許苦澀的味道,逐漸散去了縈繞周身的尸臭。
水流溫柔,包裹全身。
她放空思緒,任由自己靠著浴桶邊緣,在緊繃的神經驟然松弛后,一股難言的疲倦席卷而來,頃刻便拉著她沉淪下去。
后來阿蠻發現不對,敲門將她叫醒。
醒來時水已經冷了,桑桐茫然四顧,好半響才回過神來,拖著沉重的身子出了浴桶,她扯過干凈的衣裳往身上一裹,沒理會肩膀泡得發白滲血的傷口,胡亂將頭發擦干,直接倒在床上。
一夜亂夢。
一時夢到在洛州的日子,老爺子考她背書,背錯了就要挨手板,她裝病裝可憐,每每都能蒙混過去。
一時夢到徐朗滿身是血的朝她走來,手里拿著株剛折好的梅花。
一時又夢到紛飛的大雪夾雜著血氣灌進鼻子和嘴里,明明冷意滲骨,化在喉間時,卻叫人有種被灼爛的劇痛……
她輾轉夢中,分不清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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