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觸即分。

方卉道了榭，轉身去倒水，桑桐看著她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昨夜隔著衣裳，抓的位置也有偏差，所以她沒能發現喜脈。

“伯母，來，喝水。”

方卉捧著粗陶碗湊到老夫人嘴邊，耐心的喂給她喝，喝完還特意拿著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

直到桑桐去取針，方卉都在陪著老夫人說笑。

兩人看上去親若母女。

桑桐不知道方卉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了解多少，考慮片刻后，決定不節外生枝。

次日一早。

方卉端著木盆，路過院子時看到桑桐停了下來，“桑姑娘，你有要洗的東西嗎？”

桑桐搖頭。

見她繼續往外走，破天荒多問了一句，“你要去洗衣服？”

“是啊。”

方卉抱著盆兒用膝蓋往上抬了下，笑道：“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幫著做些雜事。”

這時節的河水涼意刺骨。

桑桐想到昨晚的發現，看她不像知情的模樣，遂起身走到她面前，“你現在的身子最好還是不要碰冷水的好。”

“什么意思？”

方卉愣了一愣。

桑桐看她端不穩當，索性把盆兒拿過來放在一旁的地上，“你身懷有孕，過勞對身體不利。”

聊聊數語落在方卉耳中，如天塌地陷。

“這……不可能。”

她下意識朝周圍看了眼，發現沒其他人，松了口氣的同時心跳的快從胸腔里蹦出來了，“我，我怎么可能有身孕呢，一定是你搞錯了。”

方卉面上不見喜色。

驚怒交加。

桑桐看得出她對這個孩子的到來并無期許，解釋道：“昨晚我扶你時，不經意摸到了腕脈，三個月左右，不會錯的，你不信的話，可以去找鎮子上的大夫再確認一遍。”

說完她轉身欲走。

胳膊突然被人一把拽住，桑桐回頭，對上方卉驚魂未定的眼，“還有事？”

“我真的……”

方卉似是難以啟齒，躲避著她的視線。

桑桐不假思索道：“真的。”

猶豫良久，方卉終于鼓起勇氣，抬頭凝視著她，“此事能不能請桑姑娘替我保密，這個孩子我……”

‘不想要’三個字還沒說出口。

桑桐便道：“好。”

“你這就答應了？”

方卉面露詫異。

“不然呢？”

桑桐反問，語氣淡淡：“這是你的私事，要怎么處置我無權過問，提醒你，不過是盡一個醫者的本分而已。”

對方卉的決定她并不意外。

一個女子要獨立生下孩子把他拉扯長大并不容易，倘若方卉與那黃員外情誼甚篤或許還會猶豫，但依她所言，她對這孩子怕是憎惡異常。

“不論你想要什么結果，這些事你近期還是不做為好。”

她最后提醒一句。

抽回胳膊，徑直離開。

方卉站在原地神色變幻，須臾，面不改色的端起木盆，繼續朝外走去。

兩人誰也沒發現廚房土墻之后蜷著一人，默不作聲的將她們的對話盡收耳中，面上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

方卉最終還是把衣服洗了。

桑桐看到她凍得通紅的手皺了皺眉，沒說什么，晚飯過后，她借口消食出去后一直沒回來。

老夫人有些擔心，準備叫況英去找。

方卉卻回來了。

“伯母不用擔心，我從小在這兒長大，還能走丟不成？我就是太久沒回來，想四處走走看看，沒什么要緊。”

老夫人被她勸住，放下了心。

桑桐卻發現她的唇色有些泛白，發尾還濕著，一連幾晚皆是如此，她在做什么，桑桐大概有了猜測，但她只字未提。

這種情況持續了四晚。

第五晚，方卉沒有外出，早早上炕捂著被子睡覺，她的面色騙不了人，老夫人忍不住多問了兩句，她只是紅著臉囁嚅道：“就，就是身子不爽利……”

同為女人，老夫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哭笑不得的囑咐她好好歇著，別亂走動，還替她攔了況英的追問。

方卉出血的狀況比想象厲害，小腹劇痛難忍，夜里時常翻來覆去，老夫人只當她痛經，給她被窩里灌了兩個湯婆子。

這于事無補。

方卉忍無可忍找到了桑桐，“桑姑娘，求你幫幫我。”

桑桐看了她半響，無聲的嘆了口氣，避開眾人替她施針，還以制藥為名，買了一大堆藥材，從中揀選著煎給她喝。

血很快止住。

方卉對她感激不已，連連致謝。

許是自覺有‘把柄’攥在了她手里，方卉甚至沒再去招惹樓珩，安靜本分的收了心，開始一心一意關照起況英和老夫人。

葉寒聲不知內情，但對此深表欣慰。

“這就對了嘛，與其整天白日做夢，肖想那些不可能的事，不如靜下心來好好過日子。”

他是高興了。

桑桐卻一點高興不起來，她的事毫無進展，眼見著時間一點一點消磨過去，再鎮定的人也不由開始焦躁起來。

“姑娘不用著急，這做事兒啊有時候就差那么一點運氣，說不定運氣來了，你一下子就想清楚了，不像我們公子，他想得太清楚了，居然打算去刨墳！”

“你說多大的仇啊……”

話說一籮筐，桑桐真正聽到的只有兩個字，“刨墳？”

“沒錯。”

葉寒聲垂頭喪氣道:“到時候還得辛苦姑娘跟我們走一趟。”

桑桐心不在焉的點點頭，看到廚房里忙碌的人影，遲疑了下，起身走了進去，“那包裹……還沒落葬嗎？”

況英道：“沒有，我想著等事情忙完，找個風水好的地兒再把他安置了，辛苦姑娘還惦記著此事，我代二弟謝過了。”

“謝字不敢當。”

“當得當得，我們一家深受姑娘大恩，特別是母親，母親近日看著精神許多，也不再犯糊涂了，否則她追著問老二，我還真不知道要怎么辦。”

桑桐不是第一次聽這些話。

但她心口緊了下。

下意識的回想起老夫人，遲疑道：“況大哥，你總說老夫人精神恍惚，容易把人認錯，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我并沒有發現她有這個問題，相反，她神智一直很清楚。”

除了看不到，與常人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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