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大堂，梁嘉志和蕭荼早已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他們追著那琴女必然往后院的方向去，桑桐和樓珩打聽著趕過去，果然看到了被護院攔住的梁蕭兩人。

“此處是樓中后院，女眷在此，不對外開放，請客人止步。”

“我找人。”

梁嘉志道：“那個叫胭脂的琴師……”

“胭脂姑娘演出結(jié)束，概不侍客。”

護院瞪眼盯著他，沉聲道：“月滿樓的規(guī)矩，還請貴客遵守。”

“我……”

梁嘉志還想再說，被旁邊的蕭荼一把拽住，往后退了幾步，“祖宗，你別鬧了，月滿樓的確有這樣的規(guī)矩，他們的頭牌姑娘只負責(zé)表演歌舞等技藝，從不侍客侍宴。”

“那我要見你們老板。”

梁嘉志越想越覺得那女子撫琴時給他的感覺很熟悉，這件事不弄明白，他斷然無法安心。

護院聞言臉色頓冷。

蕭荼心都捏緊了，趕緊把人拽得更遠，壓低聲音提醒道：“嘉志兄，不管你想干什么，你都必須冷靜，月滿樓的老板玉夫人鮮少露面，傳聞她背后靠山不好惹，連劉平那幾個紈绔在這兒都不敢輕易惹事……”

劉家是本地豪門，祖上出過高官。

家中與官府來往密切。

他們向來仗著祖蔭和父兄的愛護行事無所顧忌，能讓他們收斂，必然是提前收到過警告。

蕭荼緊緊的抓著他的胳膊，生怕一個不注意人就又惹禍。

“你也不是什么貪財好色之輩，看不慣她們作賤洛秋娘的名聲，以后我再不帶你來就是，你何必招惹他們……”

梁嘉志冷靜下來，甩開蕭荼的手。

“我有話想問那位姑娘。”

“那你早說啊。”

蕭荼如釋重負，走到護院跟前，不知與他低聲說了些什么，暗中塞了兩塊碎銀子，那護院就答應(yīng)替他傳話，過了會，護院回來，“胭脂姑娘說不想見人，你們走吧。”

梁嘉志明顯不愿。

蕭荼連哄帶拽將他帶走了。

站在不遠處旁觀了一切的桑桐兩人暗忖片刻，桑桐道：“現(xiàn)在時機正好，我去后院找，你呢？”

“那邊。”

樓珩看向被人把守著的人另一處小門。

“半個時辰后，在這兒碰面，一起回去。”

“行。”

簡明扼要的幾句話后，兩人分開混入人群，滿月樓大堂包括樓閣所在只是其一部分建筑，穿過黑漆木圓形拱門，過廊橋，連著另外六棟小樓，與主樓一道構(gòu)成了北斗七星的布局。

其間零星的坐落著一些院落。

統(tǒng)稱為后院。

不對外開放，各要道門樓皆有護院守著。

要避開他們悄無聲息的潛進去，對桑桐而言不是難事，難的是她對此處一無所知，這地方九曲游廊相互貫通，密林如云，很難辨別方位。

桑桐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剛穿過抄手游廊，一轉(zhuǎn)頭，正對上一隊巡邏的護院，她足尖輕點，直接躍上房梁，等他們過去才悄然滑下來，沒走幾步，旁邊又有人過來。

她一個翻滾，藏到了欄桿外的樹叢里。

“聽說胭脂剛一回去，就把屋子里伺候的婢女全趕出來了，要我說哭有什么用，氣性這么大，剛才在臺上就該發(fā)作，拿下人撒氣算什么本事。”

“你少說兩句，別被人聽到。”

“聽到又怎么了，登臺這種事兒向來誰有本事誰上，她搞砸了臺面，敗壞月滿樓的名聲，到時候夫人還不定要怎么罰她。”

兩女子相偕而來，穿著清一色的碧色長裙，綰著雙丫髻，發(fā)間簪著珠花，一樣的清瘦苗條，不同的是左邊那位眉眼溫馴柔和，右邊的女子則更美艷些。

“莞珠，我知你不喜歡胭脂，但夫人的事，咱們還是不要妄加議論的好。”

“知道了。”

說著那女子挽著左邊人的胳膊，笑道：“不能妄議夫人，咱們?nèi)グ参肯路稿e的姐妹，這總不犯法吧。”

“你就不怕她記恨你？”

“怕什么？今日之后，胭脂再沒有翻身的機會，她為婢，我為主，到時候誰看誰臉色？”

“你呀！”

女子長吁短嘆，終究是被她拖著走了。

桑桐微微冒出個頭，悄然跟了上去。

跟著她們走，沒過多久周圍的人就逐漸多了起來，她們一路走，遇到相熟的姑娘會彼此打招呼，不出意外，議論最多的還是胭脂。

“莞珠，你們也來了？”

林邊長亭圍桌坐著一群女子，遠遠看到兩人，笑著招呼，那名叫莞珠的女子笑吟吟湊了上去，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來意，“咱們月滿樓難得有這樣的熱鬧，我還不得趕緊過來瞧瞧？”

聞言，眾人笑作一團。

桑桐已經(jīng)找到了人員聚集之處，看里面沒有她要找的人，便無聲退開，沿著密林小路在后院穿梭，期間又遇到幾波人。

最后她找到了一處繡樓前。

樓閣兩側(cè)種滿寒松、榆樹、萱草等物，望來人影如織，穿金戴玉，各個嬌艷貌美，看樣子，是她們的住處。

桑桐把外面走動的人觀察一遍后，避開樓梯口的守衛(wèi)，從背面樹蔭處翻到了二樓，查看完住人的屋子后，一無所獲。

不過從她們的對話中知道，這樣的繡樓一共有七座。

越往湖中方向，所住的姑娘級別越高。

相對應(yīng)的，護衛(wèi)越森嚴(yán)。

胭脂原本靠著這場彈奏可以晉升第六院，結(jié)果因為梁嘉志一個無意間的舉動演砸了，按照樓中的規(guī)矩，她將降主為奴。

其他人補她的位置。

這也是方才那個叫莞珠的女子敢明目張膽嘲笑她的原因，桑桐沒想到一個青樓規(guī)矩還這般多，但越往里面，明明什么都沒有變，姑娘們嬉笑打鬧，下棋投壺，一派愜意，桑桐卻感覺到了一股危險之意。

這感覺來的莫名其妙。

在進入第四院時，愈發(fā)強烈，桑桐看著滿目蔥蘢，密不透風(fēng)的林子，一時竟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xù)深入。

這月滿樓，絕非尋常之所！

她腳踩在落葉中，整個人蜷在樹影里，一動不動，如木石般安靜，就這樣過了一炷香，又一炷香，她腳已發(fā)麻，右腿針刺般疼。

但她仍舊沒動。

一雙眼幽幽的掃視著林中每一寸角落。

就在這時，西北角閣樓的某處傳來細微的動靜，緊接著一人影轉(zhuǎn)出，“我就說不可能有人進到這兒還沒被發(fā)現(xiàn)，你這下信了吧？”

“看守之責(zé)事關(guān)重大，謹(jǐn)慎些總沒錯。”

在他不遠處，又一道聲音傳來。

說罷，此地重歸死寂。

而在樹影中，蜷縮藏著的桑桐卻在短短時間，脊背驚出一片冷汗，西北角那個位置，她根本沒發(fā)現(xiàn)有暗樁……

要不是她順應(yīng)直覺停了下來，再往前一步。

樹影與月光交織勾勒出一道涇渭分明的線，但過此線，她將，無處可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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