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亮了。

        黑貓爬上窗臺，搖晃的尾巴帶動窗簾，露出外面魚肚白似的天空，柔和的陽光透著窗戶進入屋內。

        床頭的鬧鐘準時響起，而設定這個鬧鐘的人才剛剛進入熟睡之中。

        鬧鐘一次又一次，堅持不懈地響起。

        陽光也一點點滲透進屋里。

        突然，黑貓一躍而起，跳上床上被子凸起的部分，一聲悶哼從被子里傳出。

        “今天周六……別鬧……”

        被子里的人艱難地發出聲音，黑貓聽到聲音耳朵一下子豎起，然后優雅地邁著步伐來到聲源處開始蹭蹭。

        頭發被蹭出靜電，口鼻處被胡須掃得發癢，人很快就被迫醒來了。

        花野桃醒來的時候還朦朦朧朧的。

        她坐起身，一把撈過黑貓，瞇著眼睛對小貓咪指指點點：“雄之助你怎么可以像影山那樣不會察言觀色，小貓咪這樣是會被強制貼貼親親的哦。”

        語言嚇唬了一下小貓咪，雖然雄之助對這嚇唬沒有多大反應，還翹著尾巴，顯而易見心情不錯，但花野桃自己還是比較滿意的。

        她松開手，黑貓轉了一圈最后在床中央躺下。

        花野桃無奈，這是怎么也不讓她睡回籠覺了。不過她總覺得自己忘了什么，要是真睡回籠覺反而感覺不踏實。

        她掀開半邊被子，腳剛踏上地板，眼角余光就瞥見鬧鐘上的時間——

        ！！！

        花野桃想起了自己忘記的事情了！

        比賽！！

        她這怎么會忘記的！

        昨天還因為這個失眠到凌晨快五點誒？！

        而且她居然這之后睡著了。

        該睡著的時候，要醒的時候睡得特別沉。

        這是有什么科學道理存在的嗎？

        這個時間……比賽應該已經都開始了！

        ——啊啊啊啊！

        花野桃迅速脫掉睡衣，隨手一扔，蓋住了黑貓，突然的黑暗讓黑貓開始了一只貓的戰斗。

        等好不容易掙脫睡衣，重見光明，它便看見新的敵人——一條小裙子——鋪天蓋地地襲來。

        啊真是，她本來昨天還想著鬧鐘定的時間早，有時間讓她可以挑一下衣服，這下子只能隨便選一套。

        不能太突兀又不能太難看。

        等選完衣服開始刷完牙洗臉時，花野桃又發現臉上長了一顆痘痘，又紅又腫還有點疼。她的頭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撮翹了起來。

        真是糟糕透了。

        臨出房門前，花野桃看著自己的裝扮，難過又懊惱。

        舒適的運動套裝，掩蓋住痘痘的口罩，壓住或許是睡翹了、總之弄濕也沒法撫平的頭發。

        再加上胸口掛著的相機。嗯……如果帶上墨鏡，這樣子就像是狗仔或者私家偵探。

        她給自己以后找工作又尋找到了一種可能性呢——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花野桃三兩下跳下樓梯，匆匆和已經開店的花野伊織打了聲招呼，“抱歉媽媽，自行車借我！時間來不及了！”

        也不等回復，她已經騎上車狂蹬腳踏板。

        “可以是可以，不過要注意——”花野伊織看著女兒騎了不到十米，然后狼狽踏空踏板，她緩緩吐出提醒的話，“車鏈條容易掉，不要騎太快。”

        花野桃從車上下來，低著頭蹲在地上試圖自己把鏈條重新裝回去。可能是越著急手越不聽指揮，鏈條就一直墜在齒輪上，一搖一晃的，讓她本就焦躁的心情愈發濃郁。

        口罩里因為急促的呼吸變得濕潤，甚至凝結成水滴，因為煩悶她脫下來的一瞬間，水滴觸碰到皮膚的時候花野桃以為自己哭了。

        花野桃用袖子隨意抹了一把臉，臉紅紅的，既有被悶出來的原因，也有自己抹臉時用力過猛。

        她大口地呼氣吐氣幾次，讓自己平復心情。接著手指勾著鏈條放上齒輪上，緩慢地轉動著鏈條和齒輪完全貼合上。

        在成功轉動幾圈后，花野桃才敢確定鏈條裝上去了。

        花野桃臉上這時候才露出笑容，重新騎上自行車，還不等她踏出第一步，兩瓶礦泉水出現在車籠子里。

        “記住。不能騎太快。”

        “嗯！”

        花野桃用力點頭，“我走啦！”

        “一路順風。”

        吸取了教訓，花野桃保持著不慢但也不是很快的速度騎行。

        這一刻，她覺得選擇離家近的烏野真是她最正確的選擇了。

        周六的校門沒有緊閉，只留下僅可通過一人一自行車的小門。

        花野桃迅速下車和門口門衛打了聲招呼，在門衛的審視下進了學校，然后確定對方看不見她后就直接騎著自行車去了體育館。

        臨近體育館，花野桃感覺自己聽到了物體摩擦地板的聲音，是排球，又或許是鞋子；除此之外，她又聽到了人聲——

        是影山的聲音。

        花野桃站在體育館門口，準備敲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似乎在叫著一個人。

        接著是“砰”的聲音。

        花野桃聽得出來，這應該是一發十分爽快的扣球。

        果然，比賽已經開始了。

        現在不是適合進去的時間。

        這是一局正在進行中的比賽，她不想打擾比賽。

        等第一局結束都有的休息時間再進去會比較好。

        花野桃環顧四周，在看見門口豎著的格子柜時，有了想法。雖然現在不能進去，但看比賽她還是想看的。

        也還好今天穿的是運動套裝，方便活動，要是穿著校服來就多少有點不雅觀了。

        她準備爬上柜子透過窗戶觀看比賽。

        沒有人扶著柜子可能稍微有點擔心自己摔下來，但小心點問題不大。

        這么想著，花野桃護著胸口的相機，小心翼翼地爬上柜子上，然后一點點地換成舒服安全地姿勢坐在上面，微微縮著身子，只露出一雙眼睛。

        這個樣子還是不要讓人發現的好。

        是真的很像狗仔。

        花野桃平視前方——

        18x9m的橙黃色場地，白色的球網，球場旁的記分牌11-16。

        ——影山·日向落后。

        花野桃皺了皺眉，看向比賽里最重要的主人公：球場上的選手。

        對面球場的選手看上去很游刃有余。

        奶黃色頭發、戴著眼鏡的男生個子很高，攔網對他來說應該相當輕松，只是表情看著很懈怠，不是很認真；靠在眼鏡男生身邊的男生，和眼鏡男生對比起來個子不高，不過也是大部分人普遍身高，實力如何不開始比賽她還看不出來。

        站在最后的男生，露出的大腿肌肉結實有力，表情比起眼鏡男生認真多了，還有一種……領導者的氣質。

        不會是隊長吧？

        花野桃又看向球場上的其他人。

        和影山聊天的銀灰色頭發發男生看上去很溫和，或許這位是隊長？

        影山這邊的隊員除了日向桑還有一個平頭男生。

        嗯這位應該不會是隊長。

        花野桃試圖貼近窗戶，想要聽到些什么，只是距離是在有些遠，體院館窗戶玻璃還挺隔音，排球落地聲或者比賽時的大叫聲她可以說是聽得一清二楚，聲音低下來的談話聲她就聽得模模糊糊了。

        也不知道說了什么，她看到兩人聊完后影山飛雄便轉向日向翔陽站著，開始說著什么。

        唔，她應該教育一下影山指著人說話很不禮貌這件事。

        不過，看他的表情。

        ——自信滿滿嘛。

        花野桃想了想，還是猶豫著捧起相機，將影山飛雄的那副表情拍了下來。

        她這真的只是在取材，等會兒會正式進去找隊長進行拍攝溝通的！

        在她拍照期間，短暫地對話結束。

        比賽繼續。

        花野桃看著有著健碩大腿的男生走向后排開始發球。

        這是個很普通的發球，自然接球也沒什么難度。

        白綠紅三色的排球被高高接起，短暫地在半空中停留，然后穩穩地落入那雙修長有力的雙手。

        下一刻，排球被迅速傳出，精準無誤地送入儼然已經在球網前跳起準備扣球的橙發少年手中。

        “啪，啪。”

        沒有多余的聲音，球落地。

        界內，得一分。

        這是一發讓人無法及時反應的有效速攻。

        這是昨天看到的接球都還有些磕磕絆絆的日向桑嗎？

        她離開之后，到底發生了什么？

        怎么會有……這么可怕的進步？

        花野桃感覺到不可思議，她慶幸自己拍下了全過程，雖然只是相片的模式，但是只要按快門按得快，總是能把重要的部分都拍到。

        就像是翻書動畫一般，從接球、傳球到最后的扣球，照片一點點“動”了起來。

        翻看了一遍又一遍后花野桃感覺到有些奇怪。

        ——日向翔陽的跑動路線。

        雖然對面的人好像都沒有防備日向桑的意思，所以日向桑只是直直地朝著被無人攔網的空處那里跑去，然后高高地起跳。

        對，日向桑只是單純地起跳。

        沒有看影山，也沒有看球……咦？！

        日向翔陽扣球時居然是閉著眼睛的！

        花野桃來來回回仔細看了幾遍，確實不是自己拍糊了，聚焦沒聚上所以人看著像是閉著眼睛，而是對方真真正正地閉著眼睛扣球。

        不是扣球的人看著球，而是二傳手把球送到了正在扣球的那只手上。

        這是影山飛雄做到的。

        花野桃眨了眨眼睛，胸口處有些異樣的感覺。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正在她的心口爆發。

        或許是那總是處在臨界點的開水，這次終于不再只是咕嚕咕嚕地冒著泡了，而是如同瀑布一般地噴涌而出，嘩啦啦地落下，變化成激流，流入湖泊，進入小溪。

        那股愛意如同涓涓細流般流淌著。

        最后，蔓延到全身各處。

        她的全身都在叫囂著：喜歡，喜歡，好喜歡。

        ——好喜歡影山飛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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