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原檸忽然決定不待在家，打算去看夜場電影，全當一個人跨年。

        本來以為除夕肯定沒多少人在外面過，到了地方才發現人還是挺多的，大多數是小情侶。

        買了小食和飲料，開場前的幾分鐘，原檸排著隊檢票，后面有人輕拍她的肩膀：“巧了。”

        原檸回頭，竟然看見了候靖生。候靖生同樣意外：“春節怎么一個人出來過？”

        輪到兩人檢票，一前一后進去，原檸和他邊往觀影廳走邊說：“家里就我一個，之前每年都是一個人，今年想著出來透透氣。你呢，怎么沒回家？”

        “我父母都在國外，前幾天本來要回的，臨時有些事沒走成，就留下了。”兩人一起進了觀影廳，候靖生幫她找到位置，順便在她旁邊的空位坐下來，“天天住在酒店實在無聊，在手機上找電影院，這家是最近的。”

        原檸深有感觸：“今天開門的電影院太少了，難怪能碰到。”

        “是啊。”

        原檸悄無聲息的觀察進來的人，想著等她旁邊座位的主人來了，候靖生就得讓開了。黑暗的環境，過近的距離，她表面淡定，實則心里不自在，想快點結束。

        直到屏幕上播放片頭曲，人都到齊了，她后知后覺自己旁邊的位置恐怕就是個空位。

        候靖生側頭跟她小聲說：“看來這里沒人坐，不介意我坐吧？”

        原檸勉強道：“當然不介意。”

        電影開場后，影廳靜悄悄一片。這是一部科幻片，兩個多小時，劇情一般，勝在打斗場景特別精彩，總體觀感還不錯。

        散場后過了十二點，從電影院出來，聽到煙花的聲音。

        候靖生：“對了，琴臺路廣場竣工，之前宣傳過會在除夕舉辦煙花秀，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原檸當然知道琴臺路廣場修建完畢，給工人們準備的最后一頓飯菜她用了心思，那天心里還挺難過的。

        她遠遠看見些許綻放的煙花：“可是等我們過去就結束了。”

        “那有什么關系，人多熱鬧，也會有別的娛樂項目。”候靖生按動車鑰匙，幾米外的車亮了亮，“走吧，一起吃些東西。”

        原檸也想看看今夜的琴臺路廣場，于是跟他一起去了。

        到地方，不出所料煙花秀剛剛結束，不過就像候靖生說的，人巨多，以及各種賣玩具和小吃的，孩子們頭上帶著紅色裝飾，開心的跑來跑去。

        兩人漫無目的隨著人群走動，候靖生買了幾樣小吃，她的確餓了，吃了些，因為嘗到好吃的食物嘴角上揚起來。

        無意中看到了幾米外的祝瀟玄，他正看著她。

        中間隔著人來人往，兩人目光碰在一起，誰都沒有先移開。祝瀟玄是和趙闊幾個朋友來的，也對，這是他的項目，除夕這么大的活動，當然會親自來。

        “看你吃的。”候靖生抬手擦去她唇珠上沾染的一粒白芝麻。

        原檸回過神，慌張擦了擦唇，候靖生卻隨著她的視線，看到了祝瀟玄：“祝總？”

        兩人先前打過交道，雖然買賣不成，見面還是要寒暄的。

        候靖生先走了過去，與他握手：“早聽說這個項目是你的，可惜今天我們來遲了一步，沒看上煙花秀。”

        祝瀟玄輕牽著笑：“哦？是嗎。”

        他身邊的朋友都知道原檸，一個個對候靖生的態度極淡。

        原檸站在剛開始的位置，走也不是，過去也不是，只能就近看著一個賣新年氣球的老人，佯裝很感興趣的樣子。老人以為她看上了，招呼了好幾聲：“姑娘，想要哪個？”

        她隱約聽到候靖生跟祝瀟玄聊了些客套話，很快結束，他回到原檸身邊，給她買了三只氣球。原檸想趕緊走，匆匆接過來，指著一個可以玩小游戲的攤子說：“咱們去那邊看看吧。”

        “好，你想玩什么都行。”候靖生看著她的側臉，含著寵愛。

        臨近游戲攤時，原檸改了主意：“候先生，我累了，想先回家。”

        候靖生隨著她：“行，我送你。”

        原檸想拒絕，又知道這種情況下拒絕不了，便懶得說了，一起朝停車場走去。候靖生跟她閑聊：“不知道你在網上看到過沒，剛才那位是祝氏集團的二公子。”

        原檸裝成不知道，敷衍道：“哦，好像看過關于他的新聞。”

        “一個很有能力的年輕人，幾年前已經擔任執行董事，可惜后來一直是下坡路，如今徹底敗了。或許問題出在性格上吧，脊背太直了。”

        原檸神思微動：“什么叫徹底敗了？”

        候靖生解釋：“上周祝氏開了股東大會，大會上祝瀟玄的一切職務被免。他現在連虛權都沒有，一無所有。”

        原檸停住腳步，手松了，氣球脫離控制往天上飄。

        身后忽而傳來煙花飛升的聲音，她回頭，正好看到第一個煙花炸開的模樣，隨即接二連三，夢幻的絢麗照亮了每一個人的臉，人群歡呼，興奮不已。

        “奇了，竟然還有第二輪。幸虧咱們沒走，這個年圓滿了。”候靖生感慨著，不知不覺牽起原檸的手。

        原檸僵硬回頭，候靖生捧著她的手說：“原檸，第一次見你我就喜歡你了，做我女朋友吧。”

        原檸的思維是停滯的，停滯在關于祝瀟玄的消息上。候靖生告白完沒等到回答，剛要再出聲，她卻甩開他的手，朝人群中跑去。

        她跑到剛才相遇的位置，祝瀟玄早已不在了。她繼續往前跑，沒頭緒的尋找，完全聽不到候靖生著急叫她的聲音。

        這一輪煙花比上一輪持續的更久更美，像是拼了命的綻放。現在有多美，落幕后就有多黑暗，她不喜歡這種最后狂歡的感覺。

        有個好心的阿姨問她是丟了什么東西嗎，為什么這么著急。

        她倉惶的厲害，張張嘴發不出聲，往后退了一步，撞在一個人胸膛上。

        原檸太熟悉他的氣場和味道了，緩緩回頭，果真看見了他。

        祝瀟玄亦如剛才般平淡，垂著眼看她：“找我？”

        原檸點點頭，他把她凌亂的發絲別到耳后，溫柔的不像話：“煙花好看嗎？”

        原檸更用力的點頭，他笑的眼角微彎：“喜歡就好。”

        “祝瀟玄……”原檸朝他走近一步，小腿不合時宜的抽痛起來，她疼的冒冷汗，強忍著依然朝他走。

        祝瀟玄卻后退了，混合著夜色，他的面孔開始不清晰，像一個漸行漸遠的夢中人。他朝她背后的方向看了眼：“有人來找你了。”

        ——

        一周前的股東大會結束后，祝瀟玄第一時間去了醫院見孔青因。

        孔青因消息靈通，自然提前知道了大會上的消息，她難過的看著他：“你何必做的這么絕，一條后路都不給自己留？”

        無論怎樣他都是祝家的人，當二把手可以，韜光養晦也可以，不是像現在這樣完全出局。

        祝瀟玄在窗口點了一支煙：“您該問問自己，我為什么這么做。”

        “我怎么了？我逼你是為你好！”

        “不是指這個。”祝瀟玄指間的煙顫了顫，“媽，需要我復述一遍您曾經對原檸做過什么嗎。”

        孔青因愣住了，回憶死灰復燃，她臉色煞白：“誰跟你說的？”

        當年她不是完全沒愧疚，可在大局面前算不得什么。她怎么都沒想到，報應會在這個時候回來，斷了她兒子的前程。

        祝瀟玄滅了煙，轉身面對她：“媽，我一直很尊重您，您說為我好，我不反駁。當年您對原檸好，我很感謝。”

        當年和原檸的戀愛獲得了母親的支持和幫助，祝瀟玄一開始懷疑，后來漸漸覺得或許是自己想多了。他打從心里開心，是在那個時候覺得，到底是母親，是向著他的，算計誰都不會算計他。

        窗外天光大亮，祝瀟玄背光站，整個人晦暗的可怕。他垂下頭，像被一把火燎過的荒原：“您不同意可以跟我講，為什么非要誅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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