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離間計
后金汗帳。
軍中眾將都被努爾哈赤召集到一起,商議退兵事宜。
阿敏再次請纓:“伯父,我軍進攻只是一時受阻,不礙大局。請伯父給侄兒一點時間,侄兒一定攻下西平堡。”
努爾哈赤擺了擺手:“打仗沒有你這么打的。只看到敵人的不足,看不到自身出現的弱點。”
攝于伯父的威嚴,無論是不是贊同,阿敏都不敢說話了。
看他模樣,努爾哈赤想到自己不該在眾將面前,不給侄兒一點情面,便起身,負手來到阿敏的面前。
“諸葛瑪法一生六次北伐,卻從不采納魏延的計策。不是因為諸葛瑪法不知道用兵奇正相合之道,而是蜀國國弱兵少,經不住折騰。”
努爾哈赤難得的用溫和的語氣,告訴阿敏:“明朝百倍于我,不可不慎。”
“是,侄兒受教。”阿敏心里燃起一絲暖意。
努爾哈赤點點頭,又看向其他將領,詢問有沒有什么好的意見。
劉興祚明智的選擇沉默。
李永芳早感覺到汗王的不滿,也不敢吭聲。
只有被努爾哈赤新任命的游擊孫得功,站了出來:“大汗所到之處,明軍無不望風披靡,區區西平堡不足為懼。屬下……哦……不……奴才以為不用撤兵,一口氣奪下這座邊堡。”
提建議的成分,遠低于拍馬屁。
努爾哈赤瞥他一眼,笑道:“孫將軍剛剛歸附,不必用‘奴才’自稱。”
“謝大汗恩典。”
孫得功嘴上稱謝,心里卻如墜入冰窖。
后金只有親近之人才能自稱“奴才”。
很明顯,大汗沒把他當自己人。
“劉愛塔!”
“在。”
“你有什么建議?”
“回大汗,我軍深入遼西,于軍不利。不如撤回海州,同時收復蓋州,以拱衛勝利成果。”
“嗯,你說的話正和我見相同。你速率領麾下漢軍,與李永芳一道收復蓋州。”
“得令。”
劉興祚接過令箭,躬身退下。
李永芳也告辭。
這時,親衛來報,三貝勒莽古爾泰在帳外求見。
努爾哈赤令眾將退下,再讓莽古爾泰進來。
帳簾拉開,只見莽古爾泰和弟弟德格類狼狽的奔進來,撲通兩聲,一前一后跪在努爾哈赤的面前。
“父汗,”莽古爾泰流淚道,“都是兒臣無用,丟了蓋州,求父汗責罰。”
德格類也跟著磕頭。
努爾哈赤居高臨下注視著自己這個兒子,叫人又愛又恨。
他莽古爾泰掛在肩上的鞭子,往身后撥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么大年紀,還像個小孩子似的哭哭啼啼,成什么樣子!”
努爾哈赤又輕踹了他一腳,“起來!”
“是。”
莽古爾泰覺得踹這一腳讓他心里好受了不少,慌忙起身。
努爾哈赤道:“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訴我,我很想知道。”
“兒臣遵命。”
莽古爾泰便把自己守城到丟城的全過程,包括楊承應激怒他的話,都告訴給了努爾哈赤。
努爾哈赤的臉色陰晴不定,聽完,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媽的,真是個狡詐的小王八蛋。”
努爾哈赤罵道,“TM的,敢在老子面前耍詐!”
莽古爾泰和德格類都不敢吭聲。
努爾哈赤罵了幾句,忽然命貼身文書進來。
“替我寫封信給楊承應。”
努爾哈赤道,“信里就說,明廷勛貴走私朝|鮮的生鐵、硫磺等物運往何處,及從朝|鮮獲得的貂皮人參從何而來,相信他比誰都清楚。如果他能和我合作,豈不比收幾個過路費賺錢。”
這段話,聽的莽古爾泰和德格類一愣一愣的。
更嚇人的話,還在后面。
“如果楊老弟肯和我合作,則蓋州拱手相讓。使老弟不必擔心,我會南下。”
努爾哈赤說完,讓文書潤色后,派人送去蓋州。同時命劉興祚等將,暫時不去攻打蓋州,而是和四貝勒匯合,保護大軍退路。
后金退兵的消息,先一步到蓋州。
此時,楊承應剛剛舉行慶功大會,正準備討論下一步。得到消息,都很高興。
除了楊承應。
“建虜大軍撤兵,下一步就有可能打我們,這可不是好事。”
聽了這話,眾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前次一場大戰,除了楊承應的嫡系,其他明軍自身損失,幾乎與奴酋士兵相等。
再和奴酋大軍交鋒,勝利的可能幾乎為零。
眾將心中有了退兵的念頭,只是有方震孺在場,沒人敢第一個退出來,于是都紛紛看向楊承應。
楊承應猜出他們的心思,可自己不能做這個“出頭鳥”,便問方震孺:“巡按大人有什么高見?”
方震孺也看出大廳氣氛微妙,便笑道:“此事全看將軍,本巡按不過問。”
把皮球又踢回給楊承應。
楊承應在心里冷冷一笑,準備下令撤兵。
公孫晟大步進來:“將軍,有您的信。”
“信?”
楊承應看公孫晟臉色有些古怪,便起身走到他面前。
公孫晟把貼身放著的信掏出來給他,并小聲道:“這是來自敵營的,送信之人還揚言,將軍如果不看,肯定會后悔。”
“哦?”楊承應拆開信封,背對著眾人看了信。
好一招,離間之計!
大明自建國以來,通過互市貿易控制北方、西北和東北各異族。其中,與女真族交易最多的是貂皮人參。
而自努爾哈赤建國稱汗以來,互市貿易停了。但女真族急需的生鐵等,無法通過貿易得到,便選擇從朝|鮮走私獲得。
試問朝|鮮彈丸之地,怎么能滿足每年數額龐大的貂皮人參,又怎么需要那么多的生鐵。
還不是后金需要。
這也是朝|鮮北方義軍眾多的一個原因。
楊承應早知道這一點,但是不敢斷了“資敵”的貿易。
收收過路費,甚至同流合污,那些勛貴也就抱怨兩句,頂多派點人馬搗亂,發現搞不定也就選擇默認了。
要是敢斷了他們的財路,后果非常的嚴重。
一封信,就起到了拆穿和挑撥兩個效果。
這努爾哈赤真有點狠啊!
“將軍,誰的來信,讓將軍如此緊張?”方震孺瞇著眼問。
“奴酋派人找我議和,打算用緩兵之計迷惑我,再趁機偷襲!”楊承應道。
“哦?真是這樣嗎?可否讓我看一眼這封信。”
“巡按大人真要看?”
“當然。”
“還是不看為妙!”
說罷,楊承應把信直接撕碎,扔進炭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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