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對于九隊很閑這件事情,即便秦觀已經來了好幾天了,依然沒有習慣。
而對于他覺得九隊很閑這件事情,眾人回復他的是齊刷刷的一片白眼。
“很閑不好嗎?我們很閑說明沒有需要我們去解決的罪犯啊,只要罪犯都閑下來,世界將變成美好的明天。”余酒嘴里叼著根米花糖,他停下手里的斗地主,含糊不清地說:“再說了,九隊也不是很閑的,只是你來的這幾天趕巧了,有點閑。”
秦觀認為余酒說得第一句話很有道理,但不是很相信他說的第二句話。
“你也別覺得閑,搞不定今晚大半夜的就來活了呢,誰也說不好。”
余酒沖秦觀眨眨眼,嘎嘣一聲咬斷了米花糖。
我信你個鬼。秦觀抽抽嘴角,冷哼一聲。
但很快,秦觀就被打臉了。
夜半,剛剛睡下的秦觀被手機自帶的電話鈴聲炸醒。
“老大?”
睡覺也要留根清醒的神經,這是他三年來的習慣,感恩于此,他在手機響起的瞬間便醒了過來。
伴隨著防盜門關閉的哐當聲,李硯洗的聲音傳了出來,“起床,出警。”
“啊?”
這個點?秦觀把手機拿遠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時間,十一點四十一分……還真是半夜,余酒,我信了你的邪。
“命案。”言簡意賅。
“馬上到!”秦觀抓起鑰匙跳下了床。
案件發生在老港村附近,離上次秦觀去過的老港口不到五公里的距離。
沒落的漁港,連帶著周邊一起沉寂。年輕人早早離開了老宅進城打拼,陸陸續續搬進了樓房,炊煙的歸宿不再是碧藍的蒼穹,而是形形色|色的抽油煙機。留下的老人們抱著豁了口的瓷碗坐在家門口的小馬扎上,背后的電視機里放著洗|腦卻意義不明的廣告臺詞,似乎這點聲響就足以遣散夜晚的孤寂。
待聒噪的電視住了嘴,待昏黃的電燈閉了眼,這個村莊,便真的猶如死城一般矗立在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黑暗里。
安靜而孤獨。
直到驟然響起的尖叫打破了這片寂靜。
行將朽木的老狗在路上慢慢踱著步,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尖叫傳來的地方,又將笨重的腦袋垂了下去。
它早已失去年輕時嚎叫的熱血。
男人連滾帶爬的從蘆葦蕩里跑出來,顫顫巍巍地撥通了電話:“報警!我要報警!有人死了!”
出事的地方又遠又偏,再加上正值午夜,出租車司機對此狐疑,無人選擇接單。秦觀甩著警|察|證問了好幾個人、再三保證自己真的不是壞人后,終于有人愿意載他了。等馬不停蹄趕到案發現場的時候,九隊的人已經到的差不多了,衣冠敷衍,看來都是被李硯洗從床上薅起來的。
“老大!”
看見李硯洗,秦觀開心地揮揮手。
李硯洗聽見他的聲音,回身看他一眼,輕點了下頭表示她知道他來了,然后又迅速轉過頭繼續和身邊穿著睡褲的路遠說著話。她的衣服已經換了全新的,但似乎是剛洗過澡,一滴沒干的水珠掛在發尾搖搖欲墜的顛了顛,劃過眼睫毛滴落了下去。
另一邊,不得不說,精致這件事還得是看路遠,即便是全套的絲綢睡衣,外面依舊規規整整的套了件同色系的西裝外套。
這讓秦觀想起曾在網上看到的一張照片,純黑色的東德德牧,套著干練的黑色西裝。
西裝暴徒。秦觀在心里貼著小標簽。東德德牧那么適合金邊眼鏡,路哥應該也很適合金邊的眼鏡吧。
與之相對的是不遠處,那個穿著黑色工字背心和格紋大褲衩的男人,是曲徑。他蹲在地上搜尋著什么,手里的手電筒掃來掃去。聽見秦觀的聲音,手電筒啪得一下掃在了秦觀臉上。秦觀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抬手擋住了刺眼的光線。
“抱歉抱歉。”曲徑不好意思地笑笑,將手電筒朝向了地面,“秦觀,你怕死人嗎?”
“曲哥,我之前是……”
“算我多問。”不等秦觀說完,曲徑便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換上鞋套過來。”
趴在地上的那位應該就是受害者。秦觀走過去蹲下雙手合十小聲祈禱了一聲。
受害人看起來年紀不小了,灰白發色,皮膚松弛,就算法醫還沒得出結論,秦觀也能一眼猜出致死原因——大概率就是后腦的傷口。那傷口就像是被用什么東西狠狠地擠壓擊打過一般,干涸的皮肉血液粘著發絲,一縷一縷,一塊一塊,樣子實在算不得好看。
是類毛型異族嗎?秦觀看著那雙藏在發絲間被生生剪斷的耳根,陷入了沉思。
僵硬的面容,死不瞑目的雙眼,在冷風吹過的水塘里泡得浮腫蒼白,再一想到他也曾是鮮活的生命,令人心理生理雙重性不適。
“還不錯,余酒早就去一邊吐了。”
曲徑看了兩眼秦觀的反應,滿意地拍拍他的肩頭站起來,手電筒的光線沖著一個角落照了過去。
余酒還穿著白天那身衣服,大大的眼睛因為嘔吐逼出了幾滴生理性眼淚,臉色慘白得和受害者有一拼。
“你小子工作也有一年多了,怎么沒點長進啊!”曲徑笑罵道。
余酒是想反駁兩句的,可實在是理虧,拿礦泉水漱了口就灰溜溜地躲遠了。
那邊李硯洗和路遠講完了話,走到秦觀身旁,“看過了嗎?看過了就讓法醫科的抬走了。”
她沒有干的頭發打濕了白色的t恤,浸出前胸后背一小片形狀曖昧的黑。秦觀紅著臉小聲咳了一下,脫下自己外搭的黑襯衫披在她身上,“老大,夜里涼。”
李硯洗不解,順著秦觀的視線看到胸前隱隱透出的蕾絲花樣,又看看秦觀明顯發熱的臉,嘖了一聲,上手給了個爆栗:“小崽子往哪看呢!”
但還是老老實實穿好了那件襯衫。
還好,身高的優勢讓這件襯衫沒有變成袍子。
“我也是不明白了,你明明是在那種銷金窟里呆了三年,怎么說臉紅就臉紅……”李硯洗嘴里念叨著,手向前沖著秦觀只穿了黑t恤的領口比劃了一下,空蕩蕩的領口實在無從下手,于是她嘆口氣,沖秦觀招招手,然后踮起腳尖貼近秦觀的耳朵,悄聲說道:“哦我忘了,你、不、行。”
秦觀氣得翻個白眼,抬手就要搶李硯洗身上的襯衫,“你不穿還我!”
“穿!穿!誰說我不穿了!”
李硯洗死死護住身上的襯衫。
再次目睹全程的曲徑插著腰,舔了舔后槽牙。
“怎么了?”路遠小心翼翼地躲開地上的痕跡,走過來問。
“老路,我冷。”
路遠雙臂環胸,聞言側目,看曲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傻b,“出門的時候讓你多穿件衣服你特|么不是不聽嗎?現在冷了?呵,凍著吧。”
曲徑僵硬地轉過頭看了一眼路遠,又僵硬地轉回去……半晌,倏然沖不遠處的余酒吼道:“余酒,把你身上那件外套脫給我!”
“曲哥,死心吧,我的衣服你穿不上!”余酒遠遠的喊了一句,撒丫子溜了。
曲徑,瞬間覺得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
過了好久,久到法醫科都把受害人裝袋帶走了,路遠這才悄無聲息的又摸過來,撓撓下巴,帶點愧疚感地問道:“那個……你真的冷啊?”
曲徑深深地望向路遠,拍了拍胸脯,點點頭。
正當路遠想著要不把衣服脫給曲徑,但是又在糾結倆人體型實在差太多,曲徑似乎也穿不上自己的西裝外套時,曲徑慢悠悠地添了一句:“心冷。”
“……滾你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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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班加得突然,五個人趕回分局的時候,時間不過凌晨。留守的袁一心已經泡好了咖啡,一杯一杯遞到桌子上,暖烘烘的咖啡瞬間溫暖了被夜晚的涼風吹透了的身體。
“抱歉,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按照一份奶一份糖的比例泡的,還可以嗎?”
袁一心穿過辦公桌遞給秦觀一支馬克杯,暗藍色的底色上畫著一只似狗似狼的圖像。秦觀接過杯子,環視一周,發現大家的杯子雖然顏色不一,但明顯從屬一套,強烈的歸屬感讓他這些天飄在半空的心緩緩落進了胸膛。
“那個……”秦觀拇指摩擦著杯子,斟酌著該如何開口。
“我暈血,所以一般留守。”袁一心笑著打斷秦觀
秦觀了然,但依然疑惑:“可是,你不是隨行者嗎?”
“沒有固定搭檔的警獵人非必要情況可以選擇后方留守不出外勤。”旁邊余酒捧著橘黃色的咖啡杯,插話道,“一心姐現在還沒有固定的前行者。”
“咦?不是你嗎?”
“是我就好了。以前會看情況跟莊哥或者老大搭,現在你來了,大概就是我跟莊哥爭嘍……爭不過啊。”余酒一臉苦悶地唉聲嘆氣。“唉——說起來,走之前我們剛開了副本,不知道我這次突然下線,下次見面隊友們會不會打死我。”
“沒關系,少一個人不影響打本。”秦觀接話,安慰道。
下一秒,余酒幽怨地望向窗外,悠悠地說:“我是個奶。”
于是秦觀一口咖啡卡在了嗓子里。
“咳咳,要不,你還是換服逃命,換號重練吧。”秦觀保持微笑。
余酒哭喪著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路遠不知道從哪里翻出來一件外套,看尺寸應該是曲徑的,團成一個球砸在曲徑身上,“穿上,免得凍死了給法醫科添堵。”
曲徑抖開衣服回憶了好一會也沒想起來這件衣服是什么時候買的,更不知道又是怎么到的路遠手里。
大概是什么時候忘在路遠那的吧,還好他沒扔。曲徑這么想著,美滋滋地穿上了那件明顯不便宜的外套。
李硯洗看了一眼那件外套,又看了眼路遠,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無奈地搖搖頭。
她三兩口干掉了咖啡,拍了拍手集中眾人的注意力,“行了,離天亮還有段時間,該回家換衣服的回家換衣服,不回家的就趴下休息一會,等檢驗科和法醫科出結果。”
說完,李硯洗抬腿就要往外走,路過秦觀的時候忽然被一把揪住了襯衫,直拽的李硯洗一個不穩,像是被大型犬咬住了褲腿。
李硯洗低頭看秦觀一眼,見他眼巴巴地瞅著自己,使勁從他手里抽回了襯衫,不解道:“你怎么回事?我知道這是你的,等明天我洗干凈就還你了。”
“不是不是。”秦觀發現被誤會了,急忙擺擺手,“我是想說,你去哪,帶上我唄。”
“嘖……”沒想到秦觀來這出的李硯洗舔了舔犬牙,“衛生間,還跟著去嗎?”
秦小狗一愣,紅著臉瘋狂搖頭。
真受不了他。李硯洗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逗你的,去法醫室,走吧。”她揉了揉秦觀的腦袋,嘆口氣,內心大罵自己沒有原則。
于是秦小狗白牙一呲,樂呵呵地小尾巴一樣追著李硯洗跑出去了。
沒等李硯洗說完就已經從柜子里掏出了枕頭毛毯小眼罩的余酒,此刻滿頭問號地看著秦觀屁顛屁顛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被老大摸摸頭有這么開心嗎?我不比秦觀長得可愛嗎?老大怎么從來沒有摸過我的頭呢?”
“小朋友的情感依賴罷了。”袁一心捏著馬克杯,一臉看破不說破的深邃表情,笑說,“在黑暗里待久了,當有一束光打下來的時候,不管這束光是真是假,總歸是想抓住的。”
她喝掉最后一口熱牛奶,又說:“對秦觀,對老大來說都是,他們都想要抓住那束光。”
余酒困惑地歪了歪頭。
倒是路遠,他和袁一心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彼此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我還以為只有我覺得像。”
袁一心翻出自己軟乎乎的毛絨眼罩,在陷入黑暗前沖路遠眨眨眼,“第一眼就覺得像了,老大可是很念舊的哦。”
“什么?像誰?你們在打什么啞謎?我怎么聽不懂?”曲徑看看袁一心,又看看路遠,迷惑地撓了撓頭。
“你聽懂了才有鬼呢傻|x,走了,回去換衣服。”路遠輕輕抽了一下曲徑的后腦勺。
曲徑莫名其妙的摸著后腦勺,稀里糊涂地跟著路遠踢踢踏踏下了好幾層樓梯了,依然覺得不問清楚自己實在是難受,拽著路遠的領子就給人扽住了,“不行,你得跟我解釋一下,你跟一心覺得秦觀像誰啊?”
路遠被扽了一個踉蹌,翻個白眼,回身瞪一眼曲徑。他雙手上抬擺在耳邊,四指并攏模擬狗耳動了兩下,沒好氣地道:“李硯洗的上一條小尾巴,李硯洗找了三年至今生死未卜那個。”
曲徑摩擦著下巴上的胡子仔細回憶了一下,恍然大悟,“張小書?”
路遠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欣慰表情,點頭。
“可是……我還是不懂。”曲徑又撓了撓頭。
“李硯洗是從秦觀身上看到了一種可能,或許……那個小崽子也在走秦觀走過的路。畢竟,他也是從學校失蹤的。”
路遠摸了半天口袋才想起來自己穿的是睡衣,轉而從西裝外套里摸出一根已經癟掉的煙,嫌棄的皺皺眉,轉手扔進了垃圾桶,像是扔掉一段潮濕的記憶。
此時,九隊的話題主角——李硯洗雙手環胸坐在法醫科門口的椅子上,頭微微垂著,不知道是睡了還是醒著。李硯洗發誓,她最開始真的是想來法醫科問問看有沒有發現的,奈何到了后半夜,生理結構造成的疲憊讓法醫科的同事們脾氣愈加暴躁,她被轟出了門,而后在不怎么漫長的等待中,不知怎么的……
她也困了。
秦觀習慣了熬夜,剛剛又喝了咖啡,現在精神抖擻地坐在她身邊玩手機,玩了一會實在覺得無聊,干脆抬起頭觀察天花板……恩,似乎比九隊辦公室的刮的干凈些。
看了一會,天花板也看透了,他轉而觀察起了李硯洗。
‘怎么會有人睡覺也把脊背挺得這么直呢,她不累的嗎?原來老大睡覺的時候也是鼻吸口呼,那上學的時候體能應該是優秀吧。她這么睡覺會不會著涼啊,我要不要叫醒她啊……’秦觀的右手架在膝蓋上撐住臉,心里琢磨著些有的沒的,而太過專注的后果就是,他甚至沒有注意到李硯洗的睫毛抖動了兩下。
“看夠了嗎?”
倏然睜開雙眼的李硯洗冷聲道。
秦觀一怔,猛地直起身子,趕緊搖搖頭,頓覺不對,又立刻點點頭……更奇怪了。秦觀徹底失措,泄了氣似的將通紅的臉埋進雙手,憋出一句小小聲的“對不起。”
“行了,又沒罵你。”
李硯洗搓了搓干澀的雙眼,又活動了一下僵硬的頸椎,最后揉揉秦觀的頭毛……嗯,真好摸。
“老大……”秦觀還保持著捂臉的姿勢。
“怎么了?”李硯洗繼續揉毛。
“別揉了,人家看著呢。”秦觀埋在手心里的聲音悶悶的。
出來通知她可以進去的同事從門口探出個腦袋看著他們,一臉玩味與探究。李硯洗手上動作沒停,抬頭看了眼同事,神情冷靜地詢問:“有什么問題嗎?”
同事搖搖頭,笑瞇瞇地退了回去。
于是秦小狗的臉更紅了。
可如果他抬頭就會發現,李硯洗的耳朵尖,也是紅的。
“唉……這個壞毛病該改改了。”李硯洗收回手,有些尷尬地摸摸自己發燙的耳垂,起身向法醫室走去。
別改!秦觀的內心深處瞬間有個聲音喊了出來。秦觀被內心的聲音喊得一愣,可還沒琢磨明白怎么回事,李硯洗已經從法醫室出來了,啪的一腳踹在他的腿上,“發什么呆呢,走了!”
“哦哦哦。”
秦觀揉揉小腿跟了上去,轉眼把剛才自己內心奇奇怪怪的喊叫忘在了腦后。
李硯洗走在前面,到達辦公樓四樓后卻并沒有拐彎,而是順著樓梯接著往上走。秦觀疑惑地往九隊的方向看了一眼,也沒多問,跟著她繼續爬樓梯,直到頂層。
她輕車熟路地拽開雜物間銹蝕了的鎖頭,搬出把梯子,豎在一塊天花板的下面,輕巧地爬上去,用手摸著天花板上不自然的吊頂一摳,隨著一塊吊頂的滑落,露出個一人多寬的洞,她便從那個洞里鉆了上去。
居然藏著個上人孔。
“上來嗎?”李硯洗沖著洞下的秦觀喊。
“上!”秦觀一邊應著一邊也爬了上去。
一上樓頂,不比海邊溫柔多少的風迎面撞了上來,李硯洗身上的黑襯衫被風簇擁,鼓出個半圓的弧度,颯颯作響。她熟門熟路地走到樓頂邊上的矮墻上,面朝鋼筋水泥的森林,手一撐,坐了上去。
“很危險。”秦觀過去往后拉了拉李硯洗,說道。
李硯洗扭身看他一眼,又笑著回頭繼續望著濱海市黎明前的黑暗,說:“你會推我下去嗎?”
“不會。”
“那就不危險。”
矮墻不高,秦觀雙臂彎曲,剛剛好可以把手搭上去,一眼望過去便是遠處明滅不定的街燈匯成的河流,蜿蜒曲折。
“老大,不回辦公室嗎?”
“呵,余酒那小子機靈,早把我的腳步聲記住了,都條件反射了,巴普洛夫的狗似的。現在回去,你信不信他能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說他沒睡著,讓他再睡會吧,等天亮了還有的忙呢。”李硯洗感受著風吹過的涼意,喟嘆一聲后笑道:“說點正事,對這個案子,你什么想法?”
一聽這話,秦觀宛若教室里走神卻突然被提問的孩子,蹭得一下站直了。
他的手指絞在一起,悄悄抬頭瞅了眼李硯洗,稍稍思考了一會才開口道:“現場沒有發現受害人的隨身物品,包括錢包、手機、身份證還有駕駛證,暫時無法確認身份。不排除搶劫殺人的可能性,但謀|殺后拋尸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怎么說?”
“發現尸體的地方在郊區,除了像報案人一樣的夜釣愛好者,一般人不會去那種地方,但是被害人身邊并沒有發現漁具。”
“說不定讓搶劫犯帶走了呢?真正愛好者的垂釣工具,可都不便宜啊。”
李硯洗眼尾下垂,依舊是似笑非笑的,秦觀猜不透她的意思,只好接著往下說。
“不會。如果連只有愛好者才知道具體價格的漁具都不放過,那么他也不可能放過被害者手腕上那塊舊表。再說了,誰家搶劫犯沒事往蘆葦蕩子里鉆啊,有夠傻的。要我,我肯定守著酒吧后面的小巷子搶,多少還能等來個醉鬼。而且……”秦觀禁了禁聲,舔了舔干澀的嘴唇,“那地方很適合處理尸體。他的耳朵被切斷了,有可能是針對異族的厭惡性殺害。”
李硯洗終于從遠處收回了視線,低頭看向秦觀。她想摸摸秦觀的頭發,手抬起來頓在半空,虛虛握了一下,又想收回去,被秦觀拽著放到了自己的頭頂。
“老大,摸吧,這沒人。”狗寶寶一樣的秦觀放松了脊背,趴在矮墻上笑嘻嘻地說。
李硯洗被他的傻模樣刺|激,鼻腔噴出一聲笑來,使勁揉了一把狼崽的頭頂,說道:“除了搶劫和拋尸,還有別的可能嗎?”
“啊?”
“比如……他們本來是兩個人一起去的蘆葦蕩。”李硯洗的手從秦觀的頭頂順著發絲摸到了腦后,而后側著腰彎下去,慢慢接近秦觀,直到秦觀在她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然后,其中一個在另一個身后舉起了兇器。”
秦觀的鼻尖傳來李硯洗的氣息,帶著夜晚的濕涼,讓他忍不住縮著脖子向后躲去。。
“信任,是無色無味的慢性|毒|品。”李硯洗笑著直起腰,再次望向遠處那看得見摸不著的光。
“秦觀,你會推我下去嗎?”她問。
=
“回來啦老大!”
余酒腦門上還帶著那個傻了吧唧的二哈眼罩,捧著咖啡杯笑得也二了吧唧的。
“嗯。”
李硯洗推開門的手停了一下,懶懶地點頭。
“怎么才回來?結果出來了,現場石頭上發現的血跡與被害人吻合,可以確定為兇器。”曲徑揚了揚手里的文件。
“如果不是兇手有病自己背著塊石頭到處走的話,那兇器應該就是兇手就地取材了。”路遠接話,“激|情殺人?”
“兩個人一起進的蘆葦蕩,其中一個沖另一個舉起了兇器。”秦觀嘴里嘟囔了一句。
“行啊,小伙子,”曲徑一把攬過秦觀的肩膀,“一點就通啊。”
“不,剛才老大跟我說的。”
“嘖,把我的夸獎還回來。”
曲徑笑嘻嘻地捅了秦觀一拳,倒是沒使勁,開玩笑的成分居多。秦觀笑著,也不躲,挨了一下后拉開自己的椅子坐下了。
“三代以外異族,沒有記錄在冊。指紋對比和失蹤人口對比也沒有結果。”李硯洗拿過文件掃了幾頁,不耐煩地扔到一邊,“嘖,又是這種煩人的情況。以前的異族戶籍管理也太不細致了,還好尸體只死亡了一天,期盼是家人還沒有報失蹤吧。”
“只死了一天?不應該啊。那地方又偏又遠又難找,而且那么大一片蘆葦蕩呢,人扔里面怎么可能隔天就被發現了?”余酒小口喝著杯子里泡好的咖啡,說道。
余酒從年少的時候就習慣熬夜,從躲在被子里打著手電偷看小說漫畫,到翻墻出校門看動漫打游戲,可熬夜之后的白天卻是頂不住的,書包里藏著各種品牌的咖啡,挨個喝了一遍,喝著喝著就免疫了,現在于他而言,咖啡不過一杯有味道的水而已。
“你不相信?正好,去法醫科把尸檢報告領回來,我剛才出來的時候尸檢已經差不多了,現在報告肯定出來了。”李硯洗從罐子里摸出顆膠囊塞進咖啡機,斜眼看余酒一眼。
余酒一聽到這話,立刻就像是被點了穴似的,背部瞬間變得僵硬,他顫抖著嘴唇,小幅度地往椅子上縮了縮,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變得小一點、再小一點,“老大,要不……你換個人?”
“今晚上徐少飲不值班。”李硯洗悠悠然說道。
余酒迅速放下杯子,把小胸膛拍得啪啪響,“這么重要的任務就交給我吧,老大我走了!”然后蹦蹦跳跳的出了門。
“不過余酒說得沒錯,那地方又偏又遠又難找,開著導航都差點迷路,尸體怎么會才一天就被發現了?兇手點這么背?”路遠撈過剛才被李硯洗丟開的文件翻看著,轉眼看見窗戶外面已經開始透出點不怎么清晰的白,丟下文件道:“老曲,陪我再去趟現場吧。”
“成。”曲徑跟了上去。
李硯洗拇指摩擦著杯口看著兩人出門,思慮了一下,開口叫道:“一心啊……”
“等天大亮了,我就陪小酒再去找報案人了解一下。”袁一心搶先笑說。
“還有……”
“還有,等莊知閑來上班了,就讓他去物證科翻翻拿回來的東西。”袁一心又笑著搶答。
“跟你聊天真的太省心了。”李硯洗抱著咖啡杯,一臉欣慰地走過去用自己的臉蹭蹭袁一心的臉頰,“不愧是我們九隊最美的解語花。”
“你少來!”袁一心笑著推開李硯洗的不老實的臉,手上的動作一如既往的溫柔,“我剛買的新裙子,端好你的咖啡。”
“不怕不怕,弄臟了我給你買條新的。”李硯洗說著又蹭了上去。
“老大!”袁一心嗔怪道。
李硯洗這才訕訕地直起身退到一邊,委屈巴巴地喝她的咖啡,“一心嫌棄我了,這個世界沒有愛了。”
“得了吧你。”袁一心沖李硯洗皺皺鼻子,抬著下巴示意另一邊,“睡了。”
嗯?李硯洗抬頭一看。可不是嘛,秦觀不知道什么時候趴在了桌子上,睡得正熟。他左手肘向內彎曲,腦袋枕在小臂上。這并不是一個多舒服的姿勢,可能最開始,他也沒想睡這一覺。
李硯洗看了一眼表,放下咖啡杯。
“挺會挑時候啊,小崽子。”她脫下襯衫輕輕蓋在秦觀身上,柔聲罵道。
秦觀的眼皮微微抖動了一下。他有一瞬的清醒,隨后鼻尖聞到一陣母親常用的洗衣液味道,混合著一點熟悉的玫瑰香,便再次陷入了平靜。
李硯洗看到秦觀眼球的顫動到平穩,感受到襯衫下面肌肉轉瞬的緊繃和松弛,輕笑出聲。
“你就不怕……我推你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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