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曲徑開車風格一向生猛,今天出奇的平穩,速度卻沒減多少。
副駕上的路遠微微合目,不知道是睡了還是在養神。
“老路,到了。”
隨著曲徑的停車熄火,路遠睜開了眼睛。他利索地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跨了出去。
蘆葦蕩還是那片蘆葦蕩,茂茂芃芃生長在道路的兩邊,沒了夜色的掩護,風穿身而過蕩起綠波,層層疊疊,聲勢浩大。
路遠站在路邊,雙臂抱在胸前,盯著這片一眼望不到頭的綠波,開口問道:“老曲,如果不讓你看警戒線,自己去找,你找得到尸體發現的地方嗎?”
“你玩我呢?當然找不到,這么一大片,又沒個標記物啥的。”曲徑在他身邊站穩,雙手環胸,用一樣的姿勢盯著蘆葦蕩,“你別說讓我找一個陌生尸體,你就是讓我自己在這埋個人再回來找,我都不一定找得到……別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找不到。”
“那如果,有人讓你跟他一起……鉆進去呢。”
“那得看誰叫我。要是余酒那小子或者老莊,我肯定覺得他腦子有病,欠揍。但要是你或者李硯洗,我可能就跟著進去了。”
“就不怕我們趁著四周沒人殺了你?”路遠臉上掛起了笑。
“得了吧,李硯洗還有可能。你?我不相信你動得了手。”曲徑嗤笑一聲,搖搖頭道。
“怎么說?”
“一是,你打不過我。二是……我相信你不會對我下手,就算你要下手,肯定也有你的理由,我可以配合裝死的嘛。”
曲徑臉上一貫保持著種不太正經的笑,此刻他攬著路遠的肩膀,嬉皮笑臉地把臉沖他靠過去,那不正經里竟被路遠生生看出了點正經來。
路遠有點嫌棄地推開曲徑胡子拉碴的大臉盤子,“你還是去死吧。爪子拿開,離我遠點。”
“誒?誒!老路你等等我呀!”
“不等!”
“個子短我七公分還走那么快……”
“你特|么再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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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時間前一天的晚上9點到12點,致死原因為為后腦重擊引發的顱內出血,指甲干凈沒發現其他人的皮膚組織,環境特殊未發現其他人的指紋……唉,也沒有紋身,更沒做過手術。物理性致死,未發現異族使用能力的痕跡。”
李硯洗捏捏眉心,嘆了口氣。
受害人什么也沒留下,麻煩。
按照一般的流程,李硯洗原本的打算是去查一查附近的監控。奈何實在太偏,最近的監控也離案發地所在的蘆葦蕩足足二十公里,且并非是去蘆葦蕩的必經之路,再加上雖然知道了死亡時間,但并不知道兇手進入和離開的時間,更不知道車輛信息,監控的參考價值不大。
大海撈針還知道針長什么樣,現在只告訴你說有東西掉進了海里。
李硯洗支撐著看完了一段時間的錄像,一無所獲,意料之中。
她往后一仰將自己摔進了椅子里。手邊的咖啡早已涼透,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喝掉最后一口,李硯洗走到秦觀旁邊,揉了兩把腦袋,把人從夢里薅了起來。
天已大亮,秦觀開著車,側頭便能看見副駕上的李硯洗。她望著車外倒退的街景,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們先去了老港村,留守的老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了夜晚根本不會走出村落,以至于根本沒人知道兩公里外的蘆葦蕩發生了什么。
報案人的車停在路邊那么久都沒有一個人發現,有些人甚至連吱哇亂叫的警車開進蘆葦蕩都不知道,就更別提疑似兇犯的可疑車輛了。
白費力氣。
李硯洗問完村里僅剩的幾戶人家,頭也不回的拉著秦觀返回市區,拿上受害者腕上手表的照片便邁進了手表維修店。
現在,他們已經去了三四家手表維修店,可惜,沒有一家對受害者手腕上那塊舊表有印象。那塊表既不是名貴品牌,更沒有什么收藏價值,就算有人經手過估計也不會記在心里。
秦觀不知道做這些有沒有用,全市不曉得有多少家手表修理店,這一家家問下去,怎么也得耗上個十天半個月。
“老大,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秦觀說道,“要不我們再去看看搜集回來的物證?”
“這活交給莊知閑了。咱們先去下一家再說……”李硯洗應著,她的聲音很輕,似乎還在思考著些什么。
聽到這個名字,秦觀還是有些疑惑,忍不住開口道:“那個,莊……”
秦觀的話尾被手機|鈴聲覆蓋,乍響的搖滾樂平時聽著挺亢奮,現在那鼓點直轟的人太陽穴突突的跳著疼。
李硯洗眉頭皺的更緊了。
手機上的來電人顯示是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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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在周圍找了一早上了,什么有用的東西都沒找到啊。地廣草多,人煙罕至,處理尸體的絕佳場所,真要是只死了一天就被發現了,那這兇手應該去買彩票啊。”
曲徑慢悠悠地在前面走,手里玩著沖鋒衣上的帶子,在半空中搖著畫出一個個圈。
“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啊!”
原本跟在曲徑后面的路遠忽得眼神一凜,哐當一腳狠狠踹在他的屁|股上,這一下可沒收勁,一腳上去扎扎實實,踹的曲徑一個趔趄。
“咋了又?”
曲徑捂著自己的屁|股,莫名其妙地回頭看這一腳的始作俑者。
“你什么時候偷了我的腰帶!”
路遠上前一步拽住曲徑的褲子,指著上面某奢侈品牌的皮帶扣質問道。
“哎呀,這不是早上走得急嘛。”曲徑往回扯扯褲子,見路遠扯著不撒手,嘖了一聲,“成成成,我還你還不行嘛,現在就還現在就還!”
眼瞅著曲徑青|天|白|日的就開始松皮帶,曲徑猛地收回手,哐當一腳又踹了上去,“你他娘的果然有病!”
這一腳踹的更狠,直直的掃在曲徑的膝蓋彎上,曲徑壓根沒想到路遠使這么大勁,避都沒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或許是這一腳太狠,曲徑跪在地上緩了好一陣,才輕聲喚道:“老路……”
“咋?別裝,能站起來就麻溜地站起來。”路遠有點不耐煩,輕輕用鞋尖懟了兩下曲徑的屁|股。
“不是,你過來看!”曲徑背手一撈,拽著路遠作亂的腳腕給人扽了過去,然后指著地上的一處說,“你看,這像不像個鞋印?”
“爪子撒開!”路遠蹦了兩下救出自己的腳腕,整理了一下褲腳才蹲到曲徑旁邊,低頭仔細搜索著,“哪兒呢?”
那的確像是一枚腳印,干裂的泥巴粘在匐倒的蘆葦桿上,勉強拼出個模糊的形狀。
路遠直身往回估量了一下,“離案發地也就一百米,這也不是報案人來時的路。”
“這腳印好像是從那邊走過來的。”曲徑順著腳印的形狀指著一個方向。
“過去看看。”路遠站起來,又一把把曲徑拽了起來。
另一邊,金玉區,白鳥花園。
“哎呦警|察|同志啊,我跟你們說,我昨天一晚上都沒睡好啊。”
報案人叫鄭杰,開門時他穿著睡衣,看見是余酒還有些不耐煩,以為是推銷的,黑著臉揮揮手就要趕人,在余酒掏出警|察證后立刻變了臉色,急急忙忙給人迎了進來。
面對相信世界上只有人類這一種智慧生物的普通人類,警|察這個身份顯然更好用。
屋子不大,九十平左右的樣子,裝修的也簡單,一看就是住了很多年的,生活氣息很濃,似乎是獨居。
“我也是點背,去哪不好非去那里!大半夜的,可嚇死我了……兩位警官,喝點什么嗎?”
“不用不用,我們問幾個問題就走。”余酒擺擺手,一臉嚴肅,“那你當時,為什么要去那呢?”
“說來也是巧了,我前陣子加了個野釣群,前天還是大前天有人發了圖,說是在那片釣上來了大魚!正好我今天輪休,就想著去放松一下,所以問了問他具體|位置。”
鄭杰說著掏出手機給余酒和袁一心看他的微信聊天界面,一個叫‘他強任他強’的人給鄭杰發了定位,甚至好心的畫了地圖,清清楚楚地標記了水塘在蘆葦蕩里的具體|位置。
袁一心和余酒對視了一眼。
余酒又問:“可是,那位置又偏又遠,還藏在蘆葦蕩里面,你晚上一個人去,不害怕嗎?你就不覺得會有什么危險嗎?”
“那能有什么危險,他還能藏在里面殺了我不成……”鄭杰笑呵呵地擺擺手,突然瞳孔驟縮“臥|槽!”
余酒上前拍拍鄭杰的肩膀,眼睛閃過一絲冰藍的光芒,“有點安全意識吧,以后陌生人發的地址,不要隨便去了。”
從鄭杰家出來走下樓,余酒駐足回首看了一眼鄭杰家的單元門,眉毛緊緊蹙在一起。
“怎么了?”袁一心問。
“他快死了。”余酒小聲說道。
“什么?”袁一心沒有聽清。
“沒什么……一心姐,你說這個鄭杰,他是真的沒有安全意識還是在騙我們玩啊?蘆葦蕩那個地方,你也就是沒看見,看見了也得懷疑。陌生人給的地址誒!大晚上一個人誒!但凡是個有常識的正常人,都不可能傻乎乎地往里面鉆。”余酒一手叉著腰,另一支比劃著手勢,一臉的不可置信,“藏沒藏|人另說,那地方蘆葦長得比人都高啊,除了腳底下那一小塊手電筒光,什么也看不見,這深一腳淺一腳的,萬一掉到水塘里怎么辦呀?最近的村子可還得再往里走兩公里呢,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他真不怕自己死在里面沒人知道嗎?”
“你是覺得,這個鄭杰有問題?”
“一定有問題。”余酒抬頭看看鄭杰家的窗戶,“要么在這件事情上有問題,要么他腦子有問題。”
“我提純了他的記憶,關鍵詞‘謀殺’的畫面很雜亂,但能看出來,他并沒有動手殺過人。只是有一段記憶很模糊,畫面我無法讀取,很奇怪……在他身上沒有聞到異族的味道,所以應該不是他自己封鎖的。”袁一心也抬頭望向那扇窗戶,隨后將鬢角的發絲捋至腦后,“我反而覺得那個發地址的微信號更不太對勁。”
“emmmm……”余酒癟癟嘴,撓撓臉頰,又皺著眉毛跺了跺腳,最后放棄思考般垂下頭嘆了口氣,掏出了車鑰匙,“唉——算了算了,先回局里查查那個微信號。”
而在他們身后,鄭杰站在那扇窗戶后面,一動不動,目光透過窗簾逼仄的縫隙,靜靜地注視著他們走遠。
走出一段路后,余酒的手機響了,日系電子風格,大概率是近期某部動漫的op主題曲。
三個月一換的手|機|鈴|聲,讓袁一心時常覺得余酒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喂,路哥……我知道了,我把一心姐送回警局就趕過去。”
余酒的剛剛舒展的眉毛再次蹙了起來。
“沒事,你去吧,我可以自己打車。年紀輕輕不要老皺眉,丑。”
袁一心抬手揉開了余酒眉心的褶皺。
余酒乖巧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袁一心揉,只有那雙大眼睛眨啊眨啊的,嘴角不加掩飾得咧到了耳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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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硯洗的小黑盒子猛地剎在了路邊。
舊的警戒線還沒退,新的已經拉了起來。李硯洗順著警戒線往蘆葦蕩里鉆,正暈頭呢,余酒已經在半路上等了。他揚起手臂,大聲喊著:“老大,這邊!這邊!”
“什么情況?”
“路哥他們新發現的尸體已經從泥塘里挖出來了,三具。”
李硯洗頓時停住了腳,“三具?!”
“嗯,最開始只是曲哥覺得那塊地不對勁,隨手挖了挖,結果就看見了一支手,等真的挖出來了才發現,下面一共埋了三具。”余酒似乎又想起了剛才看到的場景,臉刷的一下白了,吞咽了幾口唾液壓住胃里的不適感,“和之前的尸體一樣,沒有發現異族使用能力的痕跡。”
“不愧是擁有強運能力的老曲……”李硯洗感嘆了一聲,“身份信息有嗎?”
“沒找到。”余酒說著拐了個彎,“走這邊。”
繞過茂密的蘆葦,果然看見了忙忙碌碌的同僚們,曲徑手里拿著個無塵袋來回翻看著,見李硯洗過來了,沖她招招手。
李硯洗趕忙加快了腳步。
秦觀也想跟上,上半身一晃,原來被余酒一把拽住了。余酒癟癟嘴,似乎有些顧慮,“誒,秦觀,你確定你要過去嗎?這次的尸體,可死了好幾天了,都是爛的。
秦觀看著余酒因為熬夜和嘔吐變得紅通通的大眼睛,從口袋里摸出塊奶糖遞給他,接著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我沒事,你要是不舒服就別過去了。”
余酒站在原地,看到秦觀若無其事地走到尸體前蹲下,雙手合十進行祈禱,面上無波無瀾。他手里捏著奶糖,眉毛漸漸緊蹙,癟著嘴跺跺腳,狠狠心也跟了上去。
“你看,”曲徑沖李硯洗晃晃手里的無塵袋,“眼熟嗎?”
李硯洗接過袋子看了眼,鼻腔里噴出一聲笑,從口袋里掏出張照片,“和昨晚上那個死者的手表一個款。”
“不止呢。”路遠又抬起兩個無塵袋,“四個人都是一個款。”
“身份信息都被拿走了,但是表都給留下了?這兇手很有自己的想法啊。”李硯洗的眼角微微下垂,似笑非笑,“我本來以為我這一早上都是做無用功,現在來看,不見得啊。”
“怎么說?”路遠側身看了過來。
“我和秦觀走了四家店,沒有一家店認得這塊表,但是有一家店的顧客說了一嘴‘這種雜牌子的表,只適合用來定做便宜的紀念品,沒什么價值。’”李硯洗掏出另一張照片遞給曲徑說道,“我已經讓技術科的同事進行復原了。”
照片中表盤的背面,隱約可見一點斑駁的紅色字跡。
“就算復原出來有用嗎?兇手拿走所有身份信息,唯獨留下這幾塊表,另外三塊都被磨損的看不出什么了,唯獨這塊還能勉強看出點字。”路遠隨便拿過一塊表,語氣有些厭煩,“這不會是兇手那混蛋故意留給咱們的坑吧,等著咱們往里跳呢?”
“有沒有用的,先查了再說。”李硯洗捏捏眉心,“他讓咱跳,咱就跳唄。現在還有別的坑可以跳嗎?你只要說出一個,咱就換個坑跳。”
路遠語塞,把手里的手表一股腦的塞進李硯洗手里,“還是跳吧。”
“老大,我有一個坑,啊不是,是那埋尸體的坑我有點在意。”蹲在尸體邊上看了好一陣的秦觀,舉著爪子跑了過來,道,“一般來說,如果埋三個人,要么就像入葬,一人一坑,要么就挖一個大坑,三人埋在一起,為什么這個兇手會挖一深一淺兩個坑,把其中一個單獨埋葬呢?
他面帶難色,又接著說:“而且,你最好去尸體那看看”
李硯洗見秦觀欲言又止,微一挑眉,把手表重新塞回路遠手里,抬腿往自來到現場后還沒看過的尸體走去。
“那就去看看。”
尸坑那邊,余酒正挽著一個人的手進行阻止,使上了渾身解數。
“就一會,我們老大真的馬上就過來了,我讓人去叫了。”
“小余,你們九隊還看不看,不看我們法醫科可就收走了!這大夏天的,一會兒更難聞!”姑娘一臉的不耐煩,手臂被余酒死死攬著,卻沒怎么掙扎。
“哎呀,吳姐,你就再等一會會嘛,就一會會,我們老大馬上就過來了。”余酒雙手合十,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拜托拜托。”
“少跟我賣萌!”姑娘上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余酒的頭頂。
這一下有點重,余酒小小的嘶了一聲。
“吳理,抱歉抱歉。”李硯洗走過來,不動聲色地把余酒拉到身后,“余酒,你去跟你路哥和曲哥吧,這不用你了。”
得了赦令的余酒,點點頭,逃跑似的躥了出去。
李硯洗看著余酒跑遠,抬眼看了一眼吳理,似笑非笑,“知道你們法醫科也很難做,再給我兩分鐘。”
小姑娘望了眼余酒跑開的方向,后退一步讓出地方,氣鼓鼓的。
就像秦觀說的,兩個坑很奇怪。在過來之前,李硯洗以為所謂的兩個坑,很有可能是兇手來過兩次,一次埋了一具尸體,而另一次埋了兩具,但看到這兩個坑之后,她的想法被打破了。
太過整齊了。
兩個坑里的尸體頭腳幾乎處在同一個水平線上,這不可能是來兩次能夠做到的。就算做了記號,誰也不能保證下一次來挖的坑就正好可以讓三具尸體整整齊齊,除非是同時進行的掩埋,至少是同時挖的坑。
而且,兇手很可能還有輕微的強迫癥。
兩具尸體疊放在一起,但和單獨埋葬的尸體一樣,雙手交叉放在小腹上。
這是一個很熟悉的姿勢,常出現在殯儀館的棺材里。
如果不是蛋白質腐|敗后的氣體實在難聞,也算是個安穩而祥和的場面。
李硯洗食指放在鼻子下堪堪擋住腐臭的氣體,蹲下,站起來,復再蹲下,最后站起來沖吳理招招手,“好了,我看完了,可以抬走了。”
小姑娘翻個白眼,和同事走過來進行他們的工作。
李硯洗往后退了一步為他們的人讓出一條路。隨后站在吳理的身后,邊摘手套邊慢悠悠地笑說:“吳理,徐法醫可以那么對余酒,不代表你也可以。徐少飲逗余酒玩,那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不是余酒和法醫科的相處方式。”
吳理手底下的活頓了一下,沒說話,繼續做她的事。
“收收自己的壞脾氣和小心思吧。喜歡一個男孩子就大大方方告訴他,我們都知道,小男孩揪前座女孩的辮子,是追不到女朋友的。”李硯洗轉身欲走,又回頭添了一句,“往課桌里扔蟲子更不行。”
秦觀站在一邊,看看從上到下瞬間爆紅的吳理,恍然大悟似的笑了一聲,幾個跨步追上了李硯洗,“老大,她喜歡余酒?”
“余酒長那么好看,被人喜歡多正常啊。”李硯洗輕笑道,“你不也是,長這么好看,上學的時候沒少被小姑娘追吧?我八卦一下,談過幾次戀愛啊?”
“沒談過。”秦觀搖搖頭。
“啥?”
“真沒談過。”
李硯洗抬眼看看秦觀,撇撇嘴,“沒意思,不想說就不說唄。”
空氣悶熱,情緒浮躁,秦觀看到李硯洗額上落下一滴水珠,似將下未下的雨。
“老大,我真……”
李硯洗口袋里乍響的搖滾樂再次淹沒了他的話尾。
這次,來電顯示的主人是莊知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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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知閑呢?”
風風火火趕回警局的李硯洗,推開門進去發現只有袁一心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立馬懵了。
“他拿上東西就走了。”袁一心回道。
“哈?”李硯洗快速抬手看了眼表,“這不還沒到下班點呢嗎?”
“他說今天的太陽太毒,他眼睛不舒服,就走了。”袁一心聳聳肩。
李硯洗聽完一愣,旋即沖著面前的空氣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啊——他又早退!!!”
袁一心似乎習慣這一出,無奈地搖搖頭,手上抱著個小盒子走過來,“莊知閑從物證科領回來的東西。還有……”她把自己的電腦屏幕朝李硯洗方向掰過來,“今天我和余酒從鄭杰家要到了個微信號,確實有問題。”
李硯洗插著腰舒口氣,瞇了瞇眼睛,微微湊近屏幕看過去。
“我拿到微信號后拜托了技術科負責通信的同事,得到了這個微信號主人的信息。”袁一心一手托著鼠標墊,一手擺弄著無線鼠標,“資料顯示,把受害者所在水塘的位置信息發給鄭杰、也就是報案人的這個微信號,它綁定的手機號主人叫林崗。這個微信號在群內發送消息稱自己釣到大魚大概是在昨天凌晨的一點多鐘,而把信息發給鄭杰是在昨天上午的十點鐘。”
“這有什么問題嗎?”李硯洗問。
袁一心并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點開了這個一份身份信息,“根據這個手機號的信息,我們查到了林崗的信息,然后……這是他登記的身份證照片。”
屏幕上的照片是一個男人,頭發稀疏,法令紋很深。李硯洗覺得眼熟,但一時之間并沒有想起來是在哪里見過。
“我們將這張照片和死者的面部進行了比對,”袁一心似乎看出了李硯洗的迷惑,又點開了一張對比圖片,“結果顯示是一個人,不是記錄在籍的異族。他有一個兒子,是人類。”
“微信號是受害者的?”李硯洗不禁蹙眉,“但是昨天凌晨一點鐘,他已經去世了。”
袁一心道:“所以,這個微信號的實際使用者也有問題。”
“也有問題?”李硯洗眼睛轉了一圈,“你們是覺得報案人鄭杰有問題?”
袁一心點頭。
“確實,那片蘆葦蕩,僅憑一個陌生人給的定位,普通人是不會選擇在晚上一個人隨隨便便就走進去的。”李硯洗拉開秦觀的椅子,雙手環胸坐了下去,“他是什么情況?”
“大專學歷,離婚,獨居,在社區工作。目前來看沒什么大問題,但是他有一段記憶被涂抹了,我懷疑和異族有關系……其他的還需要再查。”
李硯洗聽完,草草地再次掃了眼屏幕,然后抄起了手機,“秦觀?你坐余酒的車回來。另外,告訴路遠和曲徑,有別的坑可以跳了,看他們自己想不想回來……靠!老曲你別突然吼那么大聲!”
“什么坑?”李硯洗定睛看了一眼電腦屏幕,笑了笑,說:“呵,兇手留給我們的另一個蘿卜坑。”
咔噠一下丟開手機。李硯洗撈過莊知閑留下的盒子,仔細翻找了一下,隨即從里面抓出了一包煙。
“這包煙怎么了嗎?莊知閑沒有告訴我就走了。”袁一心好奇地湊上來。
李硯洗微微笑著,指了指無塵袋里的煙盒,“重點不是這盒煙,而是煙盒里的打火機。老莊拿出來看過了,很普通的一次性打火機,小商店一塊錢一個的那種,但是,他的打火機不知道用了多久,明明已經沒油了卻還留著。老莊懷疑,他只是單純的想留著打火機罷了。具體的老莊沒明說……說好的等我回來給我解釋,嘖。”
李硯洗說完,皺眉又是一聲咋舌,憤憤的。
兩人正說著呢,“鐺鐺鐺”,年輕的小伙子禮貌地敲了敲開著的門,拿著個防塵袋和幾張資料走了進來。
“九隊的!你們隊莊知閑放我們那的東西給你們送過來了!”
“謝啦。”李硯洗接過去翻了翻,發現是一份失蹤兒童的資料,倏然抬頭問了句:“五隊的?”
小警獵人一愣,點點頭,“五隊的。”
“那個,你們隊長……”
原本還有些困惑的男人驚醒般一個立正,“我們隊長很忙!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說完撒腿就跑,甚至因為轉身速度太快,梆的一聲撞在了門框上,撞完頭也不回,捂著鼻子沖出了九隊的辦公室。
“誒?誒!”李硯洗趴在門口就是一聲大呵,“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啊!我又不吃人!”
袁一心從李硯洗背后伸出個腦袋,同情地看了一眼小兔子見到大灰狼一樣迅速逃跑的五隊隊員,道:“估計來之前就已經跟他說好了吧,絕對不要回答你關于他們隊長的任何問題。”
“我……”
李硯洗剛一開口,袁一心瞬間打斷她,“都找三年了,如果要是找到線索肯定跟你說了,這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一定是沒有線索啊。”
李硯洗不甘心地撇撇嘴。
“你知道的,有些事情,不是我們努力就會有結果的。”袁一心順了順李硯洗的發尾,柔聲道。
“我知道,我只是……”李硯洗捏緊了手中的文件。
“我明白,只要還沒找到他的尸體,就還有希望。”袁一心輕輕揉了揉李硯洗緊繃的指骨,安慰道,“好啦,我和余酒去找鄭杰時的執法記錄,你還沒看呢。”
李硯洗點點頭,最后看了一眼五隊隊員離開的方向,依依不舍地縮回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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