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紫藤花架
不得不說紫禁城里的夏天真是太熱了!
盡管北京的天氣早晚比較涼爽,但待在這黃瓦紅墻的大院子里,就如身處火城一般。也難怪歷代的皇帝夏天都要外出避暑,一般是住在圓明園,在那里召見臣工、辦理政務,只有遇到祭祀或者典禮時才回宮,辦完后再回圓明園去。
盡管東西六宮里都已換成支摘窗、外檐掛了堂簾,室內還放置著冰桶,卻仍無法驅走炎熱。
安勤是湖南人,住在全國四大火爐城市之中,每到夏天她都會被熱得足不出戶,躲在家里吹冷氣、吃冰淇淋。而如今的她,卻被牢牢的關在這個蒸籠里備受煎熬。
午后總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這些日子安勤跟蜜棗都是幾天才去一趟西花園,趙主管也并未苛刻的要求她們每日必到。但今天不同,延春閣院子里的紫藤花需要搭個大架子,聽說還比較麻煩,安勤想著也過去幫個忙。
兩人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沿著一道道火紅的宮墻,快步走進了西花園。
安勤換上單衣單褲,她實在無法忍受多一層的包裹了,以前,短袖和短褲才是她夏日的標配。頭頂上的發髻也扎得她好癢,索性也取了下來,把頭發扎成個馬尾全部塞進了布帽子里。自從蜜棗給她做了個神奇發髻,安勤的頭發就只需要保持了齊肩的長度。
穿戴利落后,她們就加入到熱火朝天的搭架子團隊中去了。
紫藤花原來的小木架子已經被拆掉了,趙主管說要重新建一個更高大、更寬闊的花架,等到樹藤爬滿、花開之時,儼然就是一方紫藤仙境,定會無比驚艷!
因考慮到皇帝最愛竹,趙主管便選用江南的湘妃竹來作為搭建花架的材料。
花房里日常勞作的都是男性且手藝熟練,他們用最粗的竹竿搭建花架的底座,很快就完成了。而最難的部分是頂部,需要先用一根根小竹條擺成交叉的“米”字形狀,再用棕色的麻繩將每個交叉處綁緊固定,相當耗時。
但架子太高了,順著梯子根本爬不到花架頂部,只能由一個人踩著竹底座才能爬上去,這原本用來爬花藤的木架怎能承得住人的重量嗎?大家一籌莫展。
安勤提議:“我們可以選一個體重最輕的人上去試一試!”
于是大家左右打量,最后所有人都盯著蜜棗。蜜棗雖然只比安勤小兩歲,但個子又小又瘦,完美符合爬架子的體型要求。她卻一邊搖手、一邊不停的往后退:“不行不行!我不行的!我從小最怕高的,連過橋都會腿軟!”說著說著,害怕得就哭了。
沒想到,最符合要求的人居然有恐高癥!
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安勤站出來說:“那我上去試試,蜜棗就在下面給我遞繩子吧!”
“勤兒姐姐,不行的!這架子比人都高,你若掉下來可怎么辦?”蜜棗一把拖住安勤說道。
“沒事的,我不怕高!而且,這架子看上去挺牢靠,應該沒問題的。”趙主管一聽有人主動愿意上去結繩,立刻接話道:“那就辛苦安姑娘了!”
就這樣,一群人看著安勤一步步爬上了架子,這架子確實還挺結實,并沒有搖晃。當她爬到最頂部的時候,朝下伸出一只手,蜜棗立馬踮起腳給她遞上了一根繩子,第一次結繩成功了!
趙主管一陣激動,這費了幾天的活終于是快成功了,他安排兩個人分別在兩側保護安勤,蜜棗專門負責遞繩子,其他人就忙別的活去了。
每到夏至,皇帝都要前往京城北郊的方澤壇舉行隆重的祭地典禮。方澤壇又名“方丘”,位于永定門外,始建于明代嘉靖年間,是一個兩層漢白玉方臺,象征著大地,臺的北面有方型澤渠。在夏至日出之時,皇帝就在這里祭祀土地神。
整個京城從夏至前三天開始停辦公務、官員放假,夏至當日由太常寺卿組織場地及所有祭拜流程,請皇帝到場祭祀,這不僅是一個重要的節氣,更是一個重要的傳統節日,被稱作“夏至節”,隆重程度超過了端午節。
皇帝從圓明園回宮,等辦完所有的夏至祭祀活動,已近十日,宮里的炎熱實在讓人難以忍受。他想起建福宮花園的工程正在進行,正好去看看進展如何,不知是否合意?
午間稍作休息,皇帝便喚來四人轎往西花園去。
他在建福門前下了轎,穿過惠風亭,欲往延春閣去。
只見不遠處有一個人正爬在高高的木架子上,架子下面站著三個人。那幾人遠遠看到了皇帝,正準備跪安,他只抬了一下手,三人便噤聲而立了。
待走近一看,他才發現架子上的人是在綁繩子,也許是天熱手出汗的緣故,打起結來好像十分費力。再仔細看第二眼時,這身形竟是個女的!而且還是那個站在東暖閣里、陪了他二十多天的那一個!
皇帝無聲的從蜜棗手里接過繩子,站在架子底下,上面的人一伸手,他就遞上一根。
他就這么站在架子底下,微微仰起頭看著,心里只是好奇:怎么太后不在的時候,她就穿成這副模樣?還不顧死活的爬到天上去了?這個姑娘,怎就沒個溫柔賢順的模樣?還只有新春詩宴那天她穿了紅衣裙才算好。
隨著結繩的位置越來越遠,安勤的手也伸得越來越遠,衣服寬大的下擺處竟露出了一小段雪白的腰身。皇帝看見了心里一驚:她居然就只穿了這一件外衣?!
一神思的空檔,完全忘了要遞繩子。
安勤的手伸了半天,也沒接到繩子,她在架子上曬得受不住了,正想下去休息一會。低頭一看,架子下站著一個人,穿著米色紗袍,并未著珠戴冠,清涼得很,他手上正拿著一把繩子,仰著頭正望著自己。
老天爺呀!這尊大神是從哪里降下來的?
她瞬間覺得氣溫突降三十度,身上冒出了一層冷汗,她一邊假裝鎮定,一邊艱難的從架子上退了下來,跪安道:“勤兒恭請皇上圣安!”
皇帝一想到她這荒唐的穿著、胡來的行徑,再看著那張已被曬得通紅的臉,頭上還歪歪的帶著一頂破帽子,心頭一陣無名火。他扔下繩子,轉身就進了延春閣。
這時趙主管已經趕到,他只看到了皇帝憤然進殿的背影,便以為皇帝這是對園子工程不滿意了,膽戰心驚的跟了進去,安勤幾人也只能跟著進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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