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疏，暗五支起一條腿，坐在晞葵殿屋頂之上，遙望天上明月。

        他的背影瘦削，像一頭孤狼一般寂寥。

        暗六拿著兩壺酒，幾個跳躍來到他身邊，“又在看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來一壺？”

        暗五連看都沒看，繼續仰望天空，語氣淡淡：“當值不能飲酒�！�

        “嘖，真沒意思。”暗六搖了搖頭，在他身邊找了個位置坐下，“你怎么沒告訴殿下，那少傅是裝病？”

        暗六拔開酒塞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舒服的瞇了瞇眼。

        好酒！

        “為什么要告訴殿下？我只需要保護殿下生命安全，把他交代的事情辦好。多余的事情，跟我無關。”

        暗五黑亮的眼睛里面滿是不解，他用最無辜的語氣說著最傷人的話。

        暗六往嘴里倒酒的動作僵住，挑了挑眉側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搭檔，嗤笑，“你還真是清醒。”

        他還以為暗五要給太子殿下，拋頭顱灑熱血表示自己的赤膽忠心呢。太子殿下在試探他們的同時，他們又何嘗不是在觀察太子殿下？

        這個腐朽的王朝真的值得自己去守護嗎？

        兩人沉默的坐了半晌，暗六轉了轉手上的酒缸子，突然開口，“我覺得太子好像變了�！�

        人還是那個人，但是怎么說呢。

        不再打罵奴才，伙同其他皇子到處闖禍了。

        雖然還是貪玩，但是每天都會到文淵閣報道，在那里呆夠時辰，這幾天少傅大人都在家擺上香案了，說要拜拜菩薩。

        好像哪兒都沒變，又好像哪兒都變了。

        暗五依然冷漠回答，“這與我無關。”

        暗六搖了搖頭。

        唉，這個冰塊，還是那么不近人情，什么時候他能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就好了。

        十一月中旬，天氣越來越冷，晞葵殿早早地就開始燒炭。

        顧榛起床越來越困難，被窩外面簡直就是另外一個世界，他好懷念有空調暖氣的日子啊。

        在古代生活的越久，顧榛就越來越懷念21世紀的生活。

        小李子端了一個托盤過來，“奴才伺候太子殿下凈口�！�

        銅制的托盤上面擺著，一根用馬尾制成的“牙刷”，還有一個小瓷碟，這都是顧榛最近新研究出來的刷牙神器。

        不在古代生活不知道，古代人早上刷牙竟然是用柳枝嚼碎了，然后用濃茶漱口。

        這讓顧榛著實接受不了，他花費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找齊材料，用薄荷葉，小蘇打，青鹽還有一點金銀花做個了個簡易版的牙膏。

        效果勉強能接受，起碼比用青鹽和柳枝要強。

        要說吐槽，顧榛可就忍不住了，在古代上廁所也好麻煩，他比較幸運穿成太子，可用廁紙擦拭屁股。

        在古代，有錢人家和權貴才用的起廁紙。

        像小李子這樣的太監，只能用廁籌，也就是小木棍。

        想想顧榛就難以接受，而且他用的廁紙質量也不是很好，質地有些硬還有些脆，一不小心就會漏。

        所以這幾天他一直在研究，怎樣能夠改良一下他用的廁紙，起碼能稍微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水平。

        小李子伺候顧榛穿好衣服提醒，“殿下，孫伴讀已在殿外等候�！�

        “他怎么來這么早？快請他進來�！�

        外面風很大，又干又冷，風吹在臉上像是細密的小刀子，在一寸寸的割你的皮膚。

        “孫岳州，你怎么來這么早？吃飯了嗎？”

        孫伴讀年16，比顧榛大六歲，是朝中工部侍郎的兒子。

        此人家教極好，走的是溫潤如玉，儒雅有禮的風格，學問極高，年紀輕輕就已經是舉人老爺了。但就是有一點，這人太老實了，也可以說是古板無趣。

        孫岳州朝太子殿下彎腰行禮，“見過太子殿下，家母給臣帶了兩個燒餅。”

        那就是還沒吃了，顧榛沖小李子招手，“去多加一副碗筷，本宮要跟孫伴讀一起用餐�！�

        “多謝殿下�！�

        孫岳州也不是第一次跟顧榛一起用餐了，想了想便沒有拒絕。

        他至今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跟太子殿下一起用餐時候的欣喜以及忐忑。

        孫岳州自從被選上太子伴讀以后，全家上下都以此為榮，一家人還一起吃了一頓飯來慶祝這件事。

        士農工商，在夏朝，工人和商人的社會地位極低，農民都要比其高。哪怕是他父親在工部任職，在別的京官眼里就是一個“破工匠”，十分瞧不上眼。

        甚至他的父親見了同等官職的官員還要低頭向人家問好，工部的官員見到其他部門的官員自動低三級。

        太子殿下是何人？那可是整個天下，除了皇帝之外最尊貴的人。

        家中父母一再叮囑自己在太子面前一定要謹言慎行，好好督促太子讀書，光宗耀祖的重擔就落在他身上了，他一直以來也是這么去做的。

        被選中當太子伴讀四年，孫岳州從一開始的欣喜漸漸變得麻木，因為自己除了能替太子受過，抄書寫作業之外并無其他的作用。

        既不會花言巧語哄殿下開心，也不會帶太子殿下玩各種新奇游戲，所以這幾年來自己一直都受到太子殿下厭煩。

        但是自從太子落水之后，整個人變了很多，太子雖然還是貪玩，但是對自己的態度卻肉眼可見的變好。

        像是一起用膳，這種情況以前可是從來沒有過。

        顧榛往嘴里塞了一個蟹黃包，“岳州你嘗嘗這個蟹黃包，我前兩天剛讓小廚房的人鼓搗出來的�！�

        孫岳州聞言趕緊用筷子夾了一個，“果然美味�！�

        只是吃了太子殿下這豐盛的早膳，恐怕就要辜負母親一大早辛苦給自己準備的早飯了，孫伴讀不自覺的摸了摸懷里熱著的燒餅。

        察覺到他的動作，顧榛跟他開玩笑，“你這是藏著什么好吃的？”

        “是家母，給臣準備的早飯，就是兩個燒餅加一點小菜�！�

        “拿出來我嘗嘗。”

        孫岳州聞言略微驚異，太子殿下美味珍饈吃多了，能看的上自己這粗鄙漏食嗎？

        這個燒餅還熱乎著，配著小咸菜吃還挺香，顧榛毫不客氣稱贊：“真好吃，你母親的手藝真好。特別是這小咸菜，脆脆的，特別下飯。”

        孫岳州眼睛里面終于有了笑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殿下喜歡就好�！�

        想必母親知道了太子如此夸贊她的手藝，必定會很開心。

        顧榛羨慕的看著孫岳州，這人才十六就已經是舉人了，這放到現在也妥妥的是學霸一枚啊。要是他以后能有一個這樣的兒子，他做夢都得笑醒了。

        “岳州，你明年春天是不是就要參加會試了？”

        “正是。”

        看著他，顧榛除了年輕有為四個字來形容他，實在是想不出別的詞了。

        “那你真厲害，這都十一月中旬了，你這段時間在文淵閣抓緊時間好好看書，爭取明年考取功名�！�

        孫岳州聽了太子夸贊他厲害，激動的臉都紅了。平日里父親見了他學習有所成就，頂多就說一句不錯，這對他來說都是極大的夸獎了。

        沒想到自己在太子殿下眼里竟是這么厲害嗎？

        “謝，謝太子殿下�！�

        晚上孫岳州回到家，跟母親說起這件事，母親果然非常開心，“太子殿下真的夸我做的餅好吃？”

        “自然是真的�！�

        孫母是一個身形小巧，略微有些富態的中年女人，聽兒子說太子殿下夸贊她的手藝，她拿著手帕捂著嘴笑的都合不攏。

        孫父是一個傳統古板的男人，長期以來的傳統思想讓他一直端著一個大家長的架子，但此時聽了兒子的話，他古板的臉上也泛起笑意。

        “太子殿下為人樸實，吃慣了美味佳肴可能也是想換換口味，吃點家常小菜，可以理解。沒有什么太值得高興的�！�

        孫母一聽頓時不樂意了，對一個廚子來說，聽食客夸贊自己的手藝是對自己最好的嘉獎，“你以為太子殿下跟你一樣？太子殿下吃過多少種好東西？”

        “人家吃的多了，自然知道什么好吃，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不管吃什么進到你的嘴里都是一個味。”孫母嗔了自家相公一眼。

        嫁給他這么多年了，自己相公對自己廚藝的夸贊，永遠都是，“不錯，尚可�！�

        孫母美滋滋的想，還是太子殿下慧眼實炬。

        孫父摸了摸胡子，有些不自在，“我自然是知道夫人手藝是極好的。”

        孫岳州看著父親母親，只覺得太子近日以來的變化，真的是挺好的。

        想起太子殿下的叮囑，他起身回房讀書，太子殿下希望自己明年會試考一個好成績，自己可一定不能讓太子殿下失望！

        晞葵殿。

        顧榛還不知道孫家發生的這個小插曲，他正在指使小李子往炭盆里面加碳。

        好在皇宮已經有了“炕”的原型，雖然有些簡單，但也足夠用了。

        小李子把燒的通紅的炭盆放到炕底下，炕下面已經有了兩個這樣的炭盆了。

        煤炭燃燒產生的熱量，漸漸地揮散開，躺在炕上的顧榛終于感受到一點熱意。

        終于活過來了。

        小李子忙活完之后，站著沒有離開，像是有話要說。

        “你有什么話，直說無妨�！�

        小李子猶豫許久，“太子殿下，近日咱們宮中取碳的份例已經超額了，現如今各宮碳火都比較緊缺，內務府恐怕暫時給不了我們多余的碳火，您看這碳，是不是省著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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