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內務府門口就非常熱鬧。

        “公公，您給我們秋寒宮的煤炭也太少了吧？往年可不止這些的。”

        “這新碳什么時候能發下來？再拿不回碳火我們娘娘能剝了我的皮。”

        “公公，麻煩您通融一些。”

        有些小宮女還悄悄往管事太監手里塞銀子，低聲討好。

        內務府的太監雙手揣在袖子里，斜著眼不耐煩的看著眾人，尖著嗓子，“這各宮各院的份例都是上頭定下來的，雜家說了可不算，上面說是多少雜家就發多少。”

        這個太監穿的衣服雖然是統一的紅灰色制服，但是用的料子是極好的，想必在內務府有一定地位，油水沒少撈。

        有一個年長的嬤嬤忍不住先開口，“劉公公，奴婢斗膽問一句，為什么今年的份例變得如此少？”

        這不是一兩家的問題，幾乎宮里各個院子分得的碳火，相比往年都減少了一半。

        劉公公看了一眼問話的人，臉上頓時擠出一抹笑，“原來是西晨宮的錢嬤嬤，您放心西晨宮的碳火早就已經給蕭嬪主兒備好了，保證塊大耐燒。只是這份例，咱家確實做不了主，都是上面的安排。”

        意思就是煤炭就這些，說再多也沒用。

        錢嬤嬤長了一張慈善的臉，聞言也不多做糾纏，和和氣氣的行了個禮，“奴婢謝過公公了，我們西晨宮就按宮中規定的份例來，只取我們該取的碳火。”

        “喲，你們看看人家多通情達理？大家都像西晨宮這樣，這碳火早就取完了。”

        看著圍在自己跟前一圈的宮女太監，劉公公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

        催催催，就知道催！

        一個個跟催命似的，一點不會來事兒，也不知道拿點銀子來孝敬孝敬。

        確定不會再有多余的碳火之后，很大一部分人都離開了，還剩一小撮人排隊領取碳火。

        “愛要不要！不要滾蛋！”

        一個負責計數的太監一腳把盛煤炭的竹筐給踹翻在地。

        排在前面的嬤嬤彎著腰，一塊一塊的撿起掉在地上的煤炭，“公公，您給我們的都是濕碳，根本沒法燒。十二皇子受不得凍，您看是不是給換一些？”

        這位正是德妃娘娘身邊的王嬤嬤，一段時間不見她看著蒼老了許多。

        “喲～我當誰呢？原來是德妃娘娘身邊的大紅人啊！怎么？德妃娘娘在冷宮住的可還好？”

        那個小太監陰陽怪氣的看著王嬤嬤，說話語氣拐了十八個彎。

        他把看人下菜碟這件事展現的淋漓盡致，在后宮就這樣，誰得寵誰的地位高，宮女太監都得高看一眼。

        反之小小的宮女太監都能爬到你頭上踩你一腳。

        王嬤嬤蹲在地上撿碳，從懷里摸出一塊碎銀子塞到小太監手里，“還請公公高抬貴手，幫幫忙。”

        “原來王嬤嬤也會求人啊？真是活久見啊，宮中碳火緊缺，就這些，雖然有些濕了，但分量是足的。”

        小太監迅速的把銀子塞到袖子里，然后轉身就走。

        王嬤嬤氣急：“你。”

        銀子拿了，碳卻還是那些碳，拿人錢財，卻不給人辦事，這人忒不講究。

        冷宮的環境實在太差了，屋子都有些漏風，晚上冷的人睡不著覺，最近這些日子都是她們主仆三人擠在同一張床上互相取暖。

        德妃娘娘跟十二皇子體弱，再拿不回碳火，恐怕就要得風寒了。

        這可是要人命的。

        王嬤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偏偏宮里的銀子被太子殿下拿走一大半，冷宮上上下下又都需要打點，她實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銀子買碳火了。

        她一把老骨頭沒了也就沒了，可十二皇子可是龍子龍孫，頂尊貴的人，怎么能受如此委屈。

        顧榛帶著小李子蹲在一個大水缸后面，本來只是想他一個太子殿下，親自來內務府要點煤炭應該不過分。

        沒想到竟然撞見這一幕。

        還真是墻倒眾人推啊，曾經整個后宮風光無限的德妃娘娘最終落得如此下場，真是讓人唏噓。

        王嬤嬤走后，顧榛才出來。

        見到太子，剛剛還頤指氣使的小太監臉上頓時堆滿了笑。

        “為何宮中碳火緊缺？”

        那小太監悄悄地看了看四周在顧榛耳邊小聲道：“太子殿下，聽總管太監說，是因為宮中撥不出銀子來買碳。奴才想著可能是皇上壽宴快要到了吧。”

        宮中撥不出銀子？

        偌大一個皇宮，竟然連買碳火的錢都撥不出來嗎？

        這沒有足夠的碳火，在冬天可是能要一個人的命啊。

        有錢辦壽宴，卻沒錢買碳，便宜爹腦子里面裝的都是豬油嗎？

        夏朝敗在他手里真是一點都不冤。

        顧榛跟內務府要了兩袋煤渣。

        小李子：“殿下，這煤渣可不好燒。要不奴才托人從宮外買一些？”

        太子殿下要這么多煤渣干什么？

        顧榛看著這兩袋煤渣跟看寶貝似的，“你懂什么？等過兩天你就知道，這煤渣可是好寶貝。”

        回到晞葵殿，顧榛想到孫岳州，于是把他叫過來。

        “太子殿下，不知您叫臣來，有何事？”

        顧榛看著他，這人今天穿了一身白袍，干干凈凈的書生樣。就讓他換了一身自己的衣服，冬天的衣服寬大，孫岳州勉強能穿的下。

        “今日休沐，本宮特意找你來玩耍。來，活泥巴。”

        孫岳州低頭一看，地上已經擺好黃土和煤渣，還有一些竹筒之類的工具。

        這、活泥巴？

        太子殿下都多大的人了？還喜歡玩這小孩子過家家的游戲。

        孫岳州看了看自己干凈的雙手，有些猶豫。這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對自己態度有所改觀，要是自己拒絕，恐怕……

        顧榛已經蹲下身子，“愣著干嘛，快來啊。小李子，你把煤渣和黃土活上水，攪拌均勻。”

        “臣遵命。”

        不管了！就是太子殿下要自己上刀山，下火海自己也得走一遭！

        顧榛看著孫岳州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樣，就想笑，“岳州，你們家過冬的煤炭夠用嗎？”

        孫岳州挽了挽袖子，“回太子殿下，省著點，還是夠用的。”

        “那你們家有煤渣嗎？”

        孫岳州：“自然是有的。”

        不僅有而且數量還不少，只是煤渣非常不耐燒，經常弄得滿屋子都是煙，久而久之家里就不在用煤渣了。

        “哦。”

        顧榛把煤渣都篩成小顆粒，煤渣跟黃土按4:1的比例混合好，澆水。然后放在竹筒里，壓實定型，在中間用小木棍戳幾個小孔，然后放在陰涼的地方晾曬。

        看著屋檐下面整整齊齊一大排的“蜂窩煤”，顧榛心里十分高興，這下不愁沒有煤炭用了。

        轉頭一看，孫岳州整齊的頭發微微有些亂，彬彬有禮的臉上也蹭了一小塊的煤灰。

        嘿，這反差挺大，還挺好玩。

        孫岳州一開始還以為太子殿下是在玩過家家，但是越到后來他越覺得太子的這個方法可行！

        這煤渣做成這個樣子，應該是可以燃燒的。

        只是以前從來沒有人把煤渣跟黃土混合在一起，煤渣不成型，所以大家基本上都就棄用了。

        “太子殿下，不知此物能否燃燒？”

        雖然心中隱隱約約已經有了預感，但是孫岳州還是想從太子口中證實自己的猜想。

        顧榛看著滿地的“黑將軍”心里開心，“當然可以，此物名叫‘蜂窩煤’，跟黃黏土按4:1的比例加水和好，然后定型，放到陰涼處晾曬2-3天，就可以正常燃燒了。”

        之前他可是采訪過生產蜂窩煤的工廠，對這些操作可不陌生。

        孫岳州聽了眼睛一亮，“太子殿下甚是聰慧，竟然能想出如此辦法，若是此法可行，那窮苦人家的百姓也能用得起煤炭了。真真是利國利民啊。”

        太子殿下不愧是太子殿下！不愧是一國儲君，做的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虧他剛剛還在心里小小的抱怨太子殿下玩泥巴，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孫岳州忍不住在心里唾棄剛剛的自己。

        顧榛打了個哈哈，“我也是在文淵閣偶然在一本書里看到的法子，只不過搬出來用罷了。”

        “過兩天父皇壽宴，到時候可以讓……”

        孫岳州聽了連連點頭。

        十二月初二，天子壽辰。

        嘉元帝50歲了，因為是整壽，宮里大辦了一番，有不少官員進宮給皇帝過壽。

        宮里現在是賢妃娘娘主理后宮，她膝下無子，是后宮里數一數二的清閑人。

        不爭不搶的安安穩穩做她的賢妃娘娘，此次天子壽宴就是她一手操辦的。

        紫宸殿。

        辰時，也就是上午八點左右百官就陸續到達宴會場所，便宜爹緊跟著也到場。

        從辰時到午時將近四個小時，便宜爹就穿著龍袍坐在金漆雕龍的寶座上，欣賞百官獻給他的壽禮。

        太監高聲唱報：“寧王殿下，獻翡翠如意一把，千年人參一支，金雅玉璧壺一對，《麻姑獻壽圖》一幅。”

        有專門的宮女太監，捧著寧王獻的禮品在皇帝面前展示。

        便宜爹眼里冒光，頻頻點頭，顯然很滿意。

        寧王聽到太監唱報，趕緊站起身向皇帝行禮，“兒臣祝父皇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顧榛看著寧王，這位英俊瀟灑，器宇不凡的帥小伙是原主三哥，名叫顧啟越，是蕭嬪的兒子。

        “寧王有心了，這《麻姑獻壽圖》可是古柏山老人所作，價值千金啊。”

        “還有那千年人參也是可遇不可求。”

        寧王殿下壽禮一出，臺下坐著的文武百官紛紛點頭，對寧王殿下連口稱贊。

        在場的誰不是人精，是個人就能看出來皇上對寧王進獻的禮品很滿意，這個時候不拍馬屁難道要等到過年嗎？

        寧王嘴角微翹，眼神不動聲色的往顧榛這邊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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