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許郎君來了。”

        “噢！”盛掌柜的從書本上抬頭看向小二的背后，放下手中的賬本站起身來。“失敬失敬，快坐！”

        盛掌柜讓許不應坐在另一邊，拎起茶壺給許不應到了一杯茶推到許不應的手邊。“許郎君有了新話本。”

        “自然，這次和以前的都不一樣，你先看看。”許不應象征性的呷了一口茶，茶是泡好沒多久的太燙嘴了，不僅燙嘴還燙手。許不應將茶杯快速放下從書林的手里結果稿子，遞給盛掌柜。

        盛掌柜拿著稿子一目十行看得十分快，怎么說也是當了十幾年書齋掌柜的人了，一點兒技能也沒有怎么可能。

        大概兩刻鐘，許不應的茶都涼了，喝了兩杯茶還吃了些小二端上來的點心。盛掌柜就把前半部分稿子看完了，敲著桌子思考了許久才開口。“許郎君果然說的不錯，和以前的話本的確不一樣。”

        許不應的眼睛微微彎起一個弧度，“那盛掌柜覺得怎么樣？”

        “我覺著不錯！”盛掌柜順著自己的一把油光水滑的山羊胡子，笑得眼睛都要瞇成一條縫了，看著一副可行的樣子，不過許不應覺得沒這么容易。果然盛掌柜話頭一轉，“話本我覺得是個好話本，但光我覺得不行還得其他人也覺得好才行，許郎君這次寫得超出常理了些，怕是不好買。”

        “我到覺著不錯，盛掌柜何出此言？”許不應淡定如斯，用手彈了一下杯壁清脆的響聲蕩漾開來。

        盛掌柜樂呵呵兒的笑了，“許郎君莫要揣著明白裝糊涂，老夫說的是什么你是再清楚不過。這女子參軍入伍、封侯拜相，讓別人看見了他們會怎么想？寫出這種話本，到時候不僅你就連我這個小店都要遭殃！”

        “只是一個話本而已，盛掌柜太過小題大做了些。而且連女皇帝都可以有，為什么不可以有女將軍？”

        “郎君可真是伶牙俐齒，只是郎君乃是讀書之人，以后當為國家之棟梁，也該去了解了解這官場之事，莫要再說出此等言論。”盛掌柜并不答話，只是說了這么一句。

        許不應面上滴水不漏，心里想了好幾個來回。看這盛澤鑫的意思，是那些當官兒的不許了？難怪明明大原的國風很開放，女子可以讀書習字，也可以隨意在大街上行走，卻沒有一個女子可以再如文康大明皇帝時期那樣，女子入朝為官了。

        “盛掌柜不想賣我的書了？”

        盛澤鑫堅定搖搖頭，“郎君還是另請高明吧。”

        既然人家都這么說了，許不應也不好死皮賴臉的磨著。遂拿上自己的話本，抖抖衣衫。

        “那盛掌柜告辭。”

        “告辭，送郎君出去。”

        許不應跟著一個小童出了書齋，站在門口嘆了口氣。

        “走吧，我們換一個書齋試試。”

        “可是連顏如玉書齋都不賣，其他的會嗎？”書林拿著話本，發愁得很。

        “哈哈怕什么，實在不行就重新寫一個唄，走吧！”許不應大笑著打了一下書林的肩膀。

        兩人走了挺遠了，路過到一家糧油店的時候，就被顏如玉的小二攔住了。

        “許郎君！許郎君！”許不應遠遠聽見有誰在叫自己，腳步聲也越來越近抬頭一看，喲呵！這不是剛才顏如玉書齋的小二嗎。

        “許郎君，可算是追上你了，要不然掌柜的可不得扒我一層皮。”小二累的氣喘吁吁的撐著身子大喘氣。

        許不應：“盛掌柜還有事找我？”

        “可不是，您剛才走了沒多久掌柜就叫我來追您。”小二用袖子擦擦額頭上的汗，給許不應說明來意臉上還帶有跑步帶來的紅暈。

        “有沒有說叫我回去有什么事？”許不應摸著下巴沉吟，邊往顏如玉書齋的方向走。

        “沒說，只讓我來尋您。”

        “這樣啊……”許不應想著盛澤鑫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一路上沒有說話只往那邊走。等要到了的時候看見盛澤鑫就站在書齋外面，向許不應的方向張望。看見許不應了就連忙迎了上來，臉上是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許郎君幸好你沒走遠。”

        “盛掌柜可是剛才有什么重要的事忘了說？”許不應帶著些許疑惑和擔憂的問道。

        盛澤鑫帶著許不應往里面走，腳步匆匆。“許郎君多慮了，是剛才我們東家來了，聽說了你寫的話本，覺得有趣想叫你來談談。”

        “剛才的事還往許郎君原諒則個。”說著盛澤鑫朝許不應揖了一禮，許不應連忙將盛澤鑫的手抬著不讓他的手落下去。“使不得使不得！盛掌柜不讓我出書也是因著大局考慮，何出此言實在不必如此。”

        “郎君大義。”盛澤鑫也就順勢直起身子，將許不應帶到一個房門前。“我們東家就在里面，許郎君進請。”

        許不應進了屋子，就見屋子中央一個巨大的牡丹花屏風，屋子里隱約可以感受到幽幽的涼氣，屏風后面有兩個模糊的人影。

        “東家，許郎君來了。”

        許不應：“在下許不應這廂有禮了。”

        有仆人給許不應端來凳子和上茶，屏風后傳來杯子放在桌子上的聲音，一個圓潤悅耳的聲音傳來。“許郎君不必多禮，本就是我的緣故才讓耽誤了許郎君，該是小女給許郎君配不是才是。”

        許不應有些奇怪顏如玉東家是女子，那為什么盛澤鑫剛才還不松口，就見顏如玉東家要給他行禮賠不是，許不應忙起身虛空扶了一下。“東家不必多禮，左右我也沒什么事，算不得耽誤了。”

        “許郎君可真真是溫文爾雅，小女姓沈家中排行十一，許郎君喚我沈十一娘就好。”十一娘歇了口氣又道：“適才小女聽盛掌柜說許郎君寫了個話本，是關于一個女子行軍打仗的故事，小女聽了覺得甚是有趣不知許郎君可否予我一觀？”

        “自然可以。”許不應答應完沈十一娘，又轉頭吩咐書林將稿子拿出來。屏風后出來一個婢女，將稿子拿了進去。

        一時間屋子里只能聽見沈十一娘翻書的聲音。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許不應模糊看見沈十一娘將稿子放下了，便端正身子聽沈十一娘說話。

        “許郎君寫得是極好的，這喬貞的故事當真叫人心生向往之情。”沈十一娘的語調幽深又好像帶有一點不甘。“只可惜，這也只有話本里才會有的，如文康大明皇帝那時候的盛況是不可能再現了。”

        “文康大明皇帝經緯天地、安樂撫民，在政時期多有建樹。不過雖然文康大明皇帝的事跡前無古人，可是是否后無來人也未可知，十一娘何必如此悲觀。”

        許不應的話讓沈十一娘有些意外，但想到是能夠寫出這樣文字的人，也就釋然了。

        “是我著相了，到是讓許郎君看了笑話。”沈十一娘輕笑一聲，如山澗叮咚的清泉在山間激蕩。

        許不應也跟著笑了一聲，畢竟佳人展顏有誰不喜呢？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沈十一娘有這樣的想法很好，并不會讓人覺得好笑。”

        沈十一娘：“許郎君可真是獨樹一幟，我只是一介女子郎君這樣和我說怕是不合禮法。”

        “禮法不也是人規定出來的。”許不應說的輕松快意，像極了一個年少輕狂的少年人。站在一旁的盛澤鑫，流下了一頭冷汗。

        “哈哈我果然沒有說錯，許郎君當真獨樹一幟。”沈十一娘笑倒在手邊的小幾上，用帕子擦擦眼角的眼淚。“好了好了，許郎君的話本顏如玉接下了，分紅的話就在你原先的上面提高兩成。”

        “東家這……”盛澤鑫欲言又止一副想進言有有所顧慮的樣子，著急的看著屏風后面。沈十一娘像是知道他要說什么，抬手阻止了盛澤鑫開口。“好了，不必多說。”

        “是。”盛澤鑫無法只好忿忿退到一邊去。

        許不應從沈十一娘那里出來后，盛澤鑫帶著許不應出去還是沒有說話，也不看許不應。

        許不應見他這樣好笑的很，“怎么你好歹是一個掌柜，區區兩成利都不肯讓我？”

        “許郎君莫要再說，左不過得利的是你，你當然高興。”盛澤鑫不滿的朝許不應嘟囔，把商人重利的一面表現得淋漓盡致，即使那不是他的錢。

        許不應：“這說的，那要我的書不能在比這兒買，你還沒有抽成呢？”

        盛澤鑫一聽可不得了，轉過臉來等著許不應“那我還得謝謝你唄！”

        “那倒也不用。”許不應靦腆一笑，帶著些許羞澀。“咱也認識這么久了，這樣太生疏了不是。”

        “嘿！你…”盛澤鑫深吸一口氣快翻白眼兒，許不應見勢不妙立馬上前給盛澤鑫拍背舒氣。好一會兒盛澤鑫緩過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指著許不應。“我謝你二大爺！”

        “我不送你了，你自己出去吧你。”說著就一手拂著胸口一手背在身后離開了，許不應眨眨眼摸不著頭腦也轉身離開了。

        等許不應回了寧恩伯府關上房門，才坐到凳子上長舒一口氣。許不應到了杯已經涼了的茶水一飲而盡，望著虛空思索著。

        剛才在顏如玉書齋的時候，他敢肯定沈十一娘就是長公主。三年前適逢皇帝大壽，特許大臣們可以將家中的子女帶去，許延當時也把許不應帶去了的。在宴會上他要上廁所被小太監帶去，回來的時候正巧遇見長公主，那時候長公主還沒有被冊封只是十一公主而已，因著不能直視天家之人所以許不應一直垂著眼，他不知道公主長什么樣，可是公主身上傳來的香氣卻讓許不應記憶猶新。

        據那個小太監所說，那是瑤臺露一種極其稀有的香料，只給皇帝上貢不在外流通真真的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且每年上貢就只有五十兩，在后宮妃子里就只有皇后和嘉妃有，除了她們就是十一公主了。傳聞這香可使人延年益壽，可見皇上有多寵愛十一公主。

        就是這么稀有瑤臺露，許不應居然在一個書齋里聞到了。已知這個東西只上貢給皇上只有三個人有，皇后、嘉妃和長公主。皇后和嘉妃輕易出不了宮，就只剩下長公主不做他想。

        許不應倒吸一口涼氣，我滴個乖乖。長公主居然有這么超前的想法，這難道是要拿文康大明皇帝的劇本嗎？嚯喲，長公主牛逼啊！

        想來以后肯定是會有一場奪嫡之戰的，這一共十四個皇子再加一個公主，夭壽啦！那得斗成什么樣兒。

        許不應又開始想自己以后從政做官有極大的可能被卷入其中，不知到時有是何情景了。但是這和現在的許不應有什么關系，以后的事就讓以后得許不應去頭疼，現在許不應要做的就是把答應給馬鳳犀的計劃書和圖紙寫好，其他的哪有那還閑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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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這么做怕是不妥。”拂漾也就是剛才拿話本給長公主的婢女，恭敬地立在一旁小心看著長公主的臉色說著。

        長公主有一下沒一下的翻著稿子，聞言抬頭看了拂漾一眼。“如何不好，我只是一個崇拜書中女主人公的小女兒而已。”

        “婢子只是怕會打草驚蛇，要是被皇子們知道這書是殿下準許的，可能會讓皇子們心生警惕。”拂霜的頭又往下低了低，不敢再看長公主的神色。

        “呵！他們都自詡正人君子，不屑于話本之流，更不屑女子。只要不是跑到他們面前去叫囂，那里會管。”長公主將茶杯重重放在小幾上，神色譏諷。

        “是婢子太淺薄了。”

        長公主笑起來，帶著不贊同和調侃“你可不淺薄，你聰明的很。”

        “殿下謬贊了，婢子擔當不起！”拂漾一板一眼回絕長公主俯身跪下。

        長公主看著腳下的拂漾笑意漸漸收起來，頗為無趣的擺擺手。“起來吧，陪我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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