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竹覺得他的語氣里有一種說不出的著急。
  她慢慢地回答道：“我在家呢，大過年的，你打電話來有什么事嗎？”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一些，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正在吃藥。
  自從開始治療以來，她就沒什么情緒了，尤其是那些焦慮和厭世的負面情緒，她只有在忘記吃藥的時候，才會很明顯的感覺到。
  或許在旁人眼里，沈月竹是一個把情緒控制得很好的人。
  就像同桌焦姣說的，她很羨慕沈月竹這種從來不會被別人挑起情緒的人。
  “我在你家樓下，你出來一下！”卓苒再開口時，沈月竹明顯感覺到他心理的焦慮輕了很多。
  “你來我家做什么？”聽著卓苒的聲音，沈月竹眨眨眼，眼底有一絲迷茫。
  大過年的，他這個時候出現在她家樓下，到底是為了什么！
  她只知道卓苒是上學期從臨城轉來的，除此之外，她對他幾乎一無所知，而且他們平時也只是點頭之交，基本沒什么交集。
  他一直都坐在教室的后排，而她因為眼睛有輕微的近視，位置要靠前一些。
  “你出來就行！別問為什么！”卓苒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一個勁讓她下樓，話里話外都是命令的語氣。
  沈月竹垂眸，兩彎秀眉輕輕蹙起。
  她記得他平時跟人說話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啊。
  她輕輕地眨了眨眼，淡淡地哦了一聲。
  路過大廳的時候，岳媽正在拖地，沈月竹奇怪地問:“岳媽不是才打掃過？”
  “初一到初五不能掃地，會漏財！”岳媽笑呵呵地解釋，看著她拿起掛在大廳衣架上的羽絨服，奇怪地問:“小姐這是要出門？”
  沈月竹乖巧地笑道：“嗯，有同學過來，可能是來拜年的，我讓他進來，他也不肯，所以我出去看看。”說完，她抬手開始拉拉鏈。
  岳媽將拖布放到一邊，朝她走了過來，拿起架子上的圍巾，纏在她脖子上道：“外面下霧了，出去的時候小心點！”
  沈月竹微笑著點點頭。
  推開門之后，果然撲面而來一股冰涼的濕氣，周圍的光線差不多都被吞噬，景物也變得朦朧起來。
  她感覺自己的眼睛好像被蒙住了，近在眼前的東西都看不清，仿佛整個世界都被一層輕紗所覆蓋。
  她看著腳下的卵石一步一步走向院門，以為自己是走進了不止一次做過的那個灰蒙蒙的夢里。
  夢里除了破不開的濃霧，還有奇形怪狀的野獸，等在那里仿佛隨時會朝她張開血盆大口。
  她掏出鑰匙，輕輕打開鎖，走到外面。
  環顧四周，眼前空無一人，只有濃重的霧氣環繞在四周。
  “卓苒？卓苒？你在嗎？”沈月竹雙手攏住嘴，大聲喊了起來。
  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正想掏出手機給卓苒打電話的時候，一雙手從她身后緊緊地抱住了她。
  沈月竹心下一驚，以為遇到了什么壞人，正要開口叫救命，就被那人捂住了嘴。
  然后，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別喊，是我！”
  沈月竹的心剛剛提到嗓子眼，此時又慢慢地放了回去。她胳膊向后，試圖推開緊緊抱著她的卓苒，輕聲說道：“卓苒，你別這樣，讓別人看到會誤會的。”
  卓苒的呼吸仿佛瞬間停滯，緊抱著沈月竹的手也頓了一下，然后才緩緩地松開。沈月竹感覺到他的動作，向前走了兩步，轉身看向他，問道：“你來，是有什么事嗎？”
  她的聲音平靜如無波，雖然聽著很干凈，卻沒有什么感情。
  卓苒反倒像是落了一粒石子，激起了一圈圈漣漪。
  他看著沈月竹，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仿佛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半晌，他才回過神來，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道：“我……我只是想來看看你。”
  沈月竹疑惑地看著她，不明白她有什么好看的，而剛剛卓苒的舉動，也讓她心里無比的怪異。
  在這樣濃霧彌漫的天氣出來，就算她的心中再恐懼，越不愿意被一個不怎么熟悉的人抱住。
  就算他們是同班同學也不行。
  卓苒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才淡淡開口：“我就過來看看你，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還有一句話想跟你囑咐一下，開學之后，請務必避免跟汪志偉單獨待在一起。”
  汪志偉，是他們化學老師，也是他們高二七班的班主任。
  從教三十年，帶著一個方框眼鏡，頭發花白，而且有些謝頂。
  人長得有些猥瑣就算了，他的行為更是猥瑣。
  濃霧如牛乳般傾瀉而下，將整個城市包裹其中，看不見一絲光亮。
  沈月竹的心中有些害怕，她不知道卓苒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說出這樣一番話。
  卓苒靜靜地看著她，他的眼神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仿佛在告訴她，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么。
  沈月竹的心中更加疑惑了，她不知道卓苒為什么要讓她遠離汪志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這件事情的。
  “卓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沈月竹忍不住問道。
  卓苒深吸一口氣，似乎在猶豫著什么。終于，他下定決心，開口說道：“沈月竹，我不想你受到傷害。汪志偉他......他不是一個好人，你要小心他。”
  沈月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汪志偉是她的化學老師，一直以來對她都很好，她也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是一個壞人。
  “卓苒，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汪老師他......他怎么可能會對我不利？”沈月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卓苒搖了搖頭，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擔憂和無奈。
  “沈月竹，你還記得上學期的那件事情嗎？”卓苒問道。
  沈月竹的臉色更加蒼白，她當然記得那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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