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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出逃


正值臘月天氣,陵城新落了一場大雪。

        寒風蕭瑟,酷寒至極,城東甜水巷的一戶人家,一道尖利的叫聲穿透茅草屋,遠遠地傳到逼仄的小巷中。

        搓著膀子急匆匆趕回家的鄰人,途經門首,聽到這聲響愣了一下,目光窺探須臾,又很快離開了。

        左右不過是顏老兒又在打女兒罷了,見怪不怪。

        渰爛的木門半敞,一陣冷風旋著粉雪闖進院中,露出破敗寒酸的小院。

        西邊是廚房,墻壁熏得黢黑,東邊是一間小屋,窗戶紙糊了一層又一層,顏色新舊不一。

        那是顏家兩個女兒的閨房。

        又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尖銳刻薄,夾雜著棍棒打在身上的悶響——

        “作死了你!平白無故地裝死!醒來又欺負你弟弟!”

        一位穿著粗布棉襖的中年男子滿臉怒容,正揚著一根手腕粗細的木棍,眼瞧著又要再次落在床上瘦小的少女身上,冷不丁卻見那少女倏地直起身,握住了他的手。

        顏荔急聲辯解:“爹您也看到了的,方才是他先打我的!”

        顏父瞪著她,喝道:“榮榮見你一直昏睡不醒,關心你才想叫你起來,他那是在跟你鬧著玩兒,你倒好,不由分說便給他一巴掌,還說要把他賣給豬肉孫!我看你是皮松了欠收拾,趕明兒就把你賣給豬肉孫做小老婆!”

        話音未落,他便甩開顏荔的手,棍棒再次落了下來。

        這副身子骨雖已十三歲,卻極為瘦弱,平日里便極容易生病,哪里經得起被棍棒折磨?顏荔只覺渾身都疼,眼前一片片發黑,耳邊是她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可母親卻沒有來救她。

        那個賦予她生命的人,只是遠遠地坐在一旁,柔聲哄著受了一點點驚嚇的胖弟弟。

        而那個怯懦文靜的姐姐,也只能干躲在一角抹眼淚罷了。

        喉頭陣陣發甜,唇瓣被咬出血痕,顏荔冷冷一笑,昏厥了過去。

        顏父粗喘著丟下木棍,咒罵幾句,走到兒子面前時登時換了副臉色,笑瞇瞇道:“榮榮別怕,爹爹已經幫你教訓過姐姐了,她之后不敢再欺負你了。走,爹爹帶你出去捉麻雀兒玩。”

        顏母勸道:“外面透冷,帶他出去沒的著涼。”

        顏父啐了她一口:“婦道人家懂甚么,正因為天氣嚴寒,男子漢才要多出去歷練歷練。”

        說著便將顏榮舉抱在肩上,笑著出門去了。

        顏母看了眼角落里的大女兒,嘆了口氣:“芙兒,過來給荔兒擦藥罷。”

        縮在角落里打顫的顏芙抬起臉來,怯生生道:“娘,之前的藥用光了……”

        顏母面色微黯,道:“那就將就些,用熱水擦擦罷。”

        顏芙輕聲應了,走到床前,見妹妹嘴唇兒都被咬破了,血干涸在唇邊,越發顯得小臉兒煞白,本就細瘦的身子看著越發可憐,她不禁眼眶一紅,怕被母親發現,忙又低下頭來。

        “娘您去忙罷,妹妹有我照顧。”

        “芙兒,”顏母神色復雜地看著她,“你們別怪娘,娘也是不得已才……”

        顏芙抬起臉勉強笑道:“娘,我與荔兒都知道的。”

        十年前,娘帶著她們這兩個拖油瓶嫁給現在的爹。

        一開始爹待她們姊妹還不錯,日子久了便開始不耐煩——畢竟不是親生的,每日里多兩張口吃飯,于他而言也是不小的負累。

        母親只是一介婦人,既嫁作他人婦,便自然要以他為天,雖很心疼兩姐妹,但也不能改變甚么。

        顏父是個暴脾氣,稍有不順心便會對人動手,打老婆孩子更是家常便飯,這種境況在顏榮出生后略有好轉。

        只是昨日顏荔得了急癥,昏迷不醒一天一宿,顏榮正值頑皮淘氣的時候,見二姐一直睡著,便扯她頭發、對她拳打腳踢。

        他被顏父慣壞了,雖已九歲,卻毫不懂事,整日里以小欺大,還佯作無辜。

        這讓重生回來的顏荔如何能忍得了?

        上一世,父母便極為重男輕女,一直偏袒顏榮也就罷了,在她十七歲那年,顏父竟然還為了給顏榮說親,先將姐姐嫁給了一個粗鄙屠夫,半年后,又將她賣給陵城富商應老爺做妾。

        可憐姐姐如花一樣的年紀,不出半年便被那屠夫磋磨而死,而她也因不堪受辱,在被抬進應府的那晚懸梁自盡。

        上一世過得如此憋屈凄慘,既然天可憐見給了她機會重來,顏荔自然不會再繼續忍氣吞聲。

        她給了胖弟弟一巴掌,招致了后面的一頓暴打。

        如今奄奄一息,意識稍微恢復些許,她望著床頂的破洞微微出神,暗暗做下了一個決定。

        她要離開這里,逃出去。

        哪怕結局都是死,她也不要再像上一世那樣。

        夜半時分,顏芙睡得不甚安穩,忽覺有人在搖晃她的胳膊,一睜眼便看到妹妹那雙黑亮的眼睛,她唬了一跳,愣愣問:“荔兒?怎么了?”

        顏荔悄聲道:“姐姐,收拾東西,咱們離開這里。”

        “離開?”顏芙有些呆住,“可外面天寒地凍的,我們要去哪里呀?”

        顏荔一面穿衣裳一面道:“還不知道,先逃出家門再說。”

        顏芙仍有些猶豫:“可是……”

        “沒有可是。”顏荔打斷她,“姐姐,你先跟我走,之后我慢慢與你細說。”

        雖是姐姐,但顏芙性子柔弱,極聽顏荔的話,此時便也沒再多問,當即輕手輕腳地收拾起東西來。

        顏家本就貧寒,姐妹倆更無多少行李,不過是裝了一身替換衣裳,將御寒的棉衣都穿在了身上。

        悄悄拉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到院門口,見身后沒有傳來聲響,顏荔便懸著心拉開門閂,兩人悄然離去。

        直走出甜水巷,兩姐妹便沒命似的跑起來。

        其時道路兩旁猶有積雪,映著天上高懸的明月,一時間恍如白晝。

        朔風呼嘯,如刀子一般割在臉上,顏荔本就渾身疼痛沒甚力氣,此時迎著風跑,每一步都灌下一口冷風,不多時便有些支撐不住了。

        “荔兒,要不我們歇上一歇?”

        顏荔咬著牙搖頭:“不行,得盡快出城。”

        若是被爹發現她們姐妹倆跑了,定然會想方設法將她們捉回來。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城門跑去,中途摔倒數回,姐妹倆攙扶著并肩前行。

        直到巍峨高大的觀音門矗立在眼前,顏荔才松了口氣,咬著牙握住姐姐的手走了出去。

        其時已是五更,月色轉淡,鴉鳴聲聲。

        姐妹倆不敢松懈,徑直往北走,不知過了多久,鞋襪盡濕,顏荔的小臉蒼白如紙,再也走不動了。

        顏芙見狀,忙將她攙扶到一旁的樹下,從包袱中取出水囊,給她喂了些水,“要吃點米餅么?”

        雖然冷冰冰硬邦邦的,但總好過餓著肚子。

        顏荔輕輕搖了搖頭:“我不餓。”

        天猶未亮,路上行人稀少,偌大的天地間,似乎只剩下她們兩個單薄瘦弱的身影。

        心神微微恍惚,那股懸在梁上窒息的感覺又襲向顏荔,她驀地呼吸一緊,身子輕輕顫抖起來。

        不,她決不要再死一次!

        小小的身體里迸發出巨大的氣力,顏荔緊了緊半舊不新的棉衣,“姐姐,咱們繼續趕路罷。”

        見一向乖巧的妹妹似是換了個人一般,顏芙雖詫異,卻也知如今不是發問的時候,“好。”

        雙腳浸在濕透的鞋襪里,冰冷僵硬,漸漸失去知覺。

        渾身滾燙卻又一陣陣地發冷,顏荔唇色青白,黑亮的眼睛此時也失去了光彩,整個人如同木偶一般搖搖欲墜。

        耳邊忽地傳來姐姐的驚呼聲:“荔兒!”

        眼前一陣陣發黑,顏荔身子軟倒在了地上。

        她不甘心就此倒下,掙扎著睜著眼,只看到一片刺目的白,冷硬的殘雪扎在臉上,讓她的神智又清醒了須臾——

        若是就這樣死了,那老天讓她重生這一遭又有何意義?

        難不成只是為了讓她再次體會到鉆心的痛楚?

        滾燙的淚從眼角滑落,顏荔嘴唇翕張,嗬嗬喘著粗氣,她看到姐姐那張滿是惶急的臉,想安慰她卻不能夠。

        為甚么,為甚么她們姐妹的命運如此多舛?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能來救救她們?

        不遠處忽地傳來一陣聲響,一輛青壁馬車悠悠地駛來。

        車轱轆壓在積雪上,越發顯得周圍靜謐。

        顏芙如見到救命稻草般,跌撞著跑過去呼救:“求求您,救救我妹妹!要我做甚么我都愿意!只要您能救救她!”

        馬車緩緩停下,車簾被人挑起,探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來,白皙如玉,修長溫潤。

        顏芙怔了怔,不期然撞進一雙如墨黑瞳里,那是一個年輕俊美的公子。

        那人上下打量著她,淡聲道:“若是我救了你妹妹,當真要你做甚么都行?”

        顏芙臉色漲紅,囁嚅道:“我、我定然言出必行。”

        那俊俏公子輕聲笑了,道:“周叔,將人救上來。”

        “噯——”一位中年濃髯男子從身后的馬車跳下來,將昏厥的小姑娘抱了起來。

        “怎么?還不上來?”

        顏芙猛地回過神,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極自覺地上了后面的那輛車。

        掀起簾子,她才看到這輛車里還有別人在,除了被喚作周叔的大胡子,還有一男一女。

        女子看著比她大一些,正與一名俊秀男子說笑。

        顏芙戰戰兢兢,縮成一團坐在角落里。

        倒是那女子見她如此害怕,忍不住笑道:“這位妹妹你別怕,我們不是壞人。”

        大胡子哈哈笑道:“都已經上了車才想起這茬兒,未免也太晚了些。”

        顏芙臉色通紅,低下了頭。

        那女子看不過去,戳了戳俊秀男子:“快去給人家小姑娘瞧瞧,可憐見的,大冷天的凍成這樣。”

        又展顏對顏芙笑道:“我叫白鶯,是公子的侍女,他叫池逸,是個大夫。”

        顏芙道:“白姐姐好,我叫顏芙,池大夫,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妹妹。”

        池逸道:“你不必說,我自然會盡力救她的。”

        說著去給顏荔診了脈,微微蹙眉:“這個小姑娘傷得很重,此時又感染了風寒,想必……”

        他看向顏芙,見她滿臉擔憂,便咽下了后半句話,只道:“想必需要多多休養才是。”

        馬車一路前行,沒多久便找了個客棧落腳。

        顏荔感染了風寒又高燒不退,舟車顛簸并不適宜她休養,顏芙本還極為擔心那位俊美的裴公子會不耐煩,卻沒想到他性子極為溫和。

        “即是不舒服,就在這兒歇一宿便是。”

        姐妹兩人被安置在了一間暖烘烘的房間里,在過去十五年的冬日里,這是顏芙第一次感到如此暖和。

        她摸了摸柔軟的床褥,伏在床邊,看著妹妹清瘦蒼白的小臉,喃喃道:“荔兒,我也不知我做得對不對……”

        如此貿貿然地便上了別人的車,雖說白鶯姐姐與池大夫看著都不像壞人,可壞人又何時將壞字寫在臉上呢?

        若是她選錯了,那她們姐妹豈不是剛出狼窩,又掉進了火坑里?

        可她并沒有其他的選擇……

        荔兒的身子能不能支撐到回家另說,只要一想到回家后必然會落下的棒棍,顏芙就忍不住瑟瑟發抖。

        “不過你別怕。”顏芙勉強一笑,目光柔軟地看著妹妹,“就算是刀山火海,為了你我也愿意。”

        門外,裴懷光佇立良久,俊美的臉上滿是冷意,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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