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尾魚扯著她站在大殿中，幾顆泡泡從手邊冒出，飄到屋頂的位置再炸開。

        出聲的是一位老人魚，魚尾是淡淡的黑色，他的頭發幾乎全變成銀白色了，只剩耳邊零星的摻雜著幾根金色。

        頭上的王冠昭示了他的身份——人魚是海里的王者，他是王者中的王者，傳說中的海王。

        “老六總算回來啦？”渾重的聲音里透露著老態。

        大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江晚側過來。

        江晚一瞬間有些懷疑這系統有什么彩虹顏色收集癥，這一屋子的人魚，她父王的尾巴是黑色，父王旁邊站著一位同樣年老的人魚，魚尾是白色，應該是巫師。

        再看大殿之中立著的這幾位貌美到極致的人魚，尾巴顏色從赤橙黃綠排到了青藍紫。

        江晚盯著老海王黑色的魚尾瞇了瞇眼，如果不是她母后的基因很豐富且強大，那她父親的魚尾一定是五彩斑斕的黑！

        江晚身旁的紅尾魚開了口：“都回來了。”

        紅尾魚話音剛落地，江晚就感覺有雙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把她往前扯了扯。

        拽得江晚一個趔趄差點趴地上，她連忙穩住身形，發現大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釘死在了她身上。

        江晚在一眾目光里顫顫巍巍的開口：“父王，晚上好。”

        父王氣的胡子都要飛起來了：“現在是早上！”

        江晚：“”

        年邁的老海王恨鐵不成鋼的轉過頭，企圖實行“看不見不心煩”戰術，對著巫師說：“你確定老六就是那個命定之人嗎？”

        巫師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點了頭：“卦象顯示，她能改變海中目前的狀態。”

        老海王嘆了口氣：“萬一是朝著更差的方向改變呢？”

        一隊魚群誤入進大殿里，打了個彎，又飛快的游了出去。

        “罷了。”老海王權杖一掃，江晚她們幾個面前各自出現了一個水晶小瓶，瓶體是透明的，里面有三分之二的液體。

        “雖然卦象說老六是改變局勢的那個人，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我請求巫師制出了七瓶藥水，你們一人一瓶，拿著吧。”

        江晚伸手，水晶小瓶落入她手中。

        老海王接著說：“這是一瓶可以使你們的魚尾變成雙腿的靈藥。”

        “我們得到消息，陸地上的王子將會從我們這片海域經過，女兒們，這是我們的機會，我要你們拿著這瓶藥守在大海的七個方向，一旦遇到王子，就用你們的歌聲迷惑他，獲得他的寵愛，一輩子蠱惑他，讓他們不要再往海水里傾倒垃圾。”

        美人計？

        大廳里有人棒槌的接了一句：“如果他從第八個方向經過怎么辦？”

        老海王神色冷了幾分：“那我就讓他知道什么叫海王的憤怒！”

        紅尾魚語調毫無起伏：“那是在你的權杖沒有被他們偷走之前，偷走之后你連海面上的風浪都掀不起來，還想打陸地上的王子？”

        江晚抬眼掃過去。

        老海王掩飾什么般把權杖往身后推了推。

        江晚瞬間了然，怪不得要用這么損的計謀。

        她就想一大片海域不至于淪落至此。

        巫師與老海王的能力來自于不同的地方，但象征著海王勢力的權杖消失后，不僅老海王的能力減弱，巫師的能力也受到了一些影響，他接過話：“海的女兒們，這瓶藥會讓你們失去引以為傲的漂亮魚尾，新生出的雙腿，每走一步路都會像踩在刀尖上一樣，但是整個大海的希望都在你們某一個人的身上”

        外面不知何時聚集了一大片魚群，種類繁多，零星可見幾條魚身上或腦袋上有被腐蝕過的痕跡。

        它們有的呆頭呆腦，有的像他們一樣，可以吐露人語。

        江晚在看著外面的魚群，巫師在看著她。

        “在上岸后喝下藥水，將一生都不能再回到海里，直到老死，疼痛都會伴隨你們的雙腿，你們做好準備了嗎？”

        她的姐姐們在和身邊的人低語。

        江晚回過神，點了點頭：“什么時候去海面？”

        有江晚做表率，其他人紛紛點了頭，方向很快就分好了。

        江晚在東南方向，老海王與巫師守在與她相對的西北方向。

        大殿外有魚群為江晚她們吹起號角，聽起來十分悲壯。

        “老六留一下。”眾人離開大殿時，江晚被自己的父王叫住。

        “卦象說你是那個命定之人，王子大概率會從你那里經過，你可不能犯迷糊啊，別忘記你要干什么。”老海王不放心的囑托道。

        江晚眼神清明：“放心吧，不會的。”

        大殿的柱子后走出來一個小崽子，老海王對她說：“這種話你說過無數次，哪一次實現過？這是巫師剛收的小徒弟，跟你一起吧，也好提醒你。”

        江晚心道你這么做經過巫師的同意了么，定睛看了看，張大了嘴巴：“約克？！”

        小家伙穿著寬大的袍子，衣擺飄浮間露出雙腳來，一頭短短的卷發此刻被拉長，散在腦后，不是約克是誰？

        小家伙看見江晚就是一個飛撲，“江江！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江晚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釋：“等會兒再和你說。”

        “認識？那就更好了。”老海王咳了一聲，不太自然道：“如果真遇到了王子也不要害怕，父王還有這片大海永遠都是你的后盾。”

        “謝謝父王。”江晚牽著約克朝定好的方向游去。

        海面上已經是正午，耀眼的太陽曬得人睜不開眼睛，江晚帶著約克縮在海面下面一點的位置，既不會錯過王子，又不會被曬到。

        憋了一路的小家伙終于獲得問話權，他指著江晚的魚尾：“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這個說來話長。”江晚企圖含混過去，“你怎么在這里？”

        她記得上一個世界因為系統受到攻擊而崩塌前，她是牽著這個小家伙的，難道是因為這個，系統把他誤拉進了這個世界？

        不對。

        世界崩塌的時候應該是全部崩塌的，約克作為世界的一部分，不可能因為在她身邊就沒有跟著消失，除非這個家伙也是被系統拉進來的。

        想到此處，江晚語氣都鄭重了起來，“你剛到這里的時候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比如說讓你完成任務什么的？”

        約克搖了搖頭：“沒有啊，就是海王讓我保護好你。”

        江晚看了看他的小身板，誰保護誰還不一定吧。

        被江晚一打岔，約克也忘記問魚尾的事情了，兩人在海面下，一直等到太陽西沉都沒有看到一只鳥的身影，更別提王子的船了。

        太陽沉壓在海平面，紅色的晚霞在天上舞的極其開心，視野盡頭是一望無際的藍色大海，與晚霞曖昧的交織在一起。

        江晚等的都要睡著了。

        約克打盹打的下巴與脖子前的鎖骨有一次觸碰到一起。

        江晚伸手捏了一下他的后脖頸，把他的頭抬起來，以免他脖子痛。

        “江江，有船來了！”

        小家伙瞇起眼，看了看遠方。

        海王失去了自己的權杖，海面無風也無浪，波動的幅度小極了，江晚在海面下探出頭，看到夕陽的方向里，有一艘船背對晚霞，碾著海面朝這邊駛來。

        約克立馬精神了：“王子來了耶！”

        船很快駛到了他們面前，幾個穿著粗布麻衣的男人猛然看見他們，先是嚇了一跳，然后派出了一位代表往船廂里跑去。

        邊跑邊叫：“我們有救啦！”

        剩下的幾位則和她面面相覷。

        江晚朝他們笑了一下，他們往后退了幾步。

        就在江晚以為他們也要嚇得往里跑時，船廂門口那邊傳來了動靜。

        走在前面的是幾個穿著粗布短打的人，最末尾有一個男人。

        男人穿著簡單的月白色長袍，袖口寬大的垂在身側，行走間被夕陽照到的地方顯現出銀色的云樣暗紋。

        好像哪家清貴公子少爺。

        江晚猜他應該是這船上說話最有分量的幾個人之一。

        男人走到船邊，原先那幾個人也站到了一邊，他低下頭來，江晚看到了他的眼睛。

        桃花眼。

        他的頭發并沒有束起來，而是尋了一根金絲邊的綢緞隨意的綁在腦后，沒有被扎進去的就那樣垂在臉側，被風一吹，打在鼻尖上。

        江晚看著他，他看著江晚，突然陷入了迷之沉默。

        半晌后，還是男人先開了口：“我聽說在海上迷航的人，如果運氣好的話，會遇到一種奇怪的人。”

        他聲音清朗，一開口便讓人不自覺地想再聽下去，江晚看著他，等著他的下話。

        男人掃視了一眼江晚隱沒在海水里的下半身，語氣神秘：“他們的下半身是魚尾，長得很漂亮，美得亦雌亦雄，歌聲很動聽，會為迷航的人指明方向。”

        江晚點了點頭，確實有這么一種說法。

        男人看著她的臉，大膽開口：“我覺得傳說有些夸大其實。”

        什么意思？嫌她丑？

        江晚笑了一下，說了第一句話：“不，我不是來為你指明方向的。”

        江晚在他詫異的神色里繼續開口：“我是來讓你失航的美杜莎，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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