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東方冬陽已出,萬里無云,金色光輝籠罩著整座京城。
今日天氣好又臨近過年,大街小巷滿是人。有貨郎挑著年貨走街串巷,吆喝聲傳到沈蕓英的院子里。
沈蕓英在屋內看書,不需要人伺候,青碧和柴喜排排坐在廊下臺階閑聊。
“外面在喊什么?”青碧撐著臉頰問。
柴喜腳邊躺著一堆竹條,手里編竹筐:“賣對聯窗花呢。”
她把這幾日要用的柴都劈完碼好,小院日子清閑,她閑暇時間多,正好做點竹編拿出去賣。
“柴姐姐手真巧。”青碧望著著柴喜手中動作,有些眼花繚亂。
柴喜搖頭,平靜道:“只能干點粗活罷了。”
她手掌粗糙,指腹、掌緣有厚厚的繭。
青碧見過她劈柴擔水,卻沒見過她動過針線,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屋外談話聲斷斷續續,沈蕓英翻過書頁。
吃過晌午,等到日頭西下之時,沈蕓英放下了書,讓景兒抱著大氅,準備出門還衣。
青碧立在院子里眼巴巴瞧著,眼里是毫不掩飾的羨慕。沈蕓英見了,把她也帶上了。
沈蕓英沒叫馬車,三個人步行。
青碧很少出府,跟在沈蕓英身后四下望著,偶爾問景兒幾句。
這次出行,沈蕓英沒要景兒扶著,走過兩條街她呼吸變得粗重。
到摘星樓的時候,天色已黑,沈蕓英額上出了汗,快站不住腳,踉蹌了一下。
“小姐!”
“姑娘!”
景兒抱著大氅,青碧忙扶了一把。
“小姐沒事吧?”
沈蕓英搖頭,朝她微微一笑。
三人抬頭望著面前的摘星樓。
摘星樓樓高五十尺,臨江而建,有腳踩玉帶,手摘星辰之意。門前一條寬敞大道,不時停下華貴馬車。碧瓦朱甍,飛檐斗拱,樓與樓之間以飛廊銜接。
此時黑夜,摘星樓內燈火輝煌,門前、飛廊掛著六角花燈。
腳下江水滾滾來濤濤去,燈火映照在匾額上,摘星二字,豪邁飄逸,像是要隨波流去。
世家公子愛聚于此,也是文人墨客入京必訪之地。明春三月會試,摘星樓接待了不少舉人。
林巒之就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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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樓雅間,一衣著華貴的少年坐在人群中和幾位少年談天說地,斗詩喝酒。
幾人談起會試,酒清醒不少,不服之前的豪情萬丈。
“聽聞無名書院不少學子下場,今年會試不會簡單。”陳哲搖頭道。
錢疏馬上反駁:“這話說的,無名書院每年都有學子參考,哪年會試簡單了?陳兄這是多慮了。”
錦衣少年勾著陳哲的肩,笑道:“錢疏說得對,咱們淥州解元有什么擔憂的?”
“林公子說得不錯,陳兄乃淥州解元,怕無名書院的人做甚。”其他人紛紛附和。
只有陳理明白自己哥哥的意思,苦笑道:“錢兄所言極是,只是今年或有不同。”
“陳弟何出此言?”
“諸位可還記得紅月教一案?”陳理道。
眾人紛紛答:“自是記得!”
“破案的還是幾個少年人,當時消息傳來我們書院都沸騰了!”
“我們書院也是。”其他人頷首。
幾人現在提起心里都會起漣漪。
錦衣少年聞言癟癟嘴,坐回席上自飲自酌。
錢疏也聽過紅月教,不過他在秦合離得遠知道的少,皺眉道:“這與會試有什么關系?”
“我曾聽說那幾個人是無名書院的人,陳弟是想說這個?”
陳理點頭:“當時傳出的消息只說救人的是幾個少年,一點沒提他們的身份。我哥覺得奇怪,便著人打聽了一番。正好我們有一朋友是無名書院學子,他告訴我們,那幾個少年是他們書院的上坤學子,在書院里鼎鼎有名。”
“上坤學子……應該是后年三月參考了吧。”
陳哲嘆道:“非也,今冬幾人都歸還了學舍,離開書院了。”
幾人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都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無名書院為百院之首,不僅要求學子掩面入學,而且學制特殊,將學子分為四級,入學第一年為一級下坤,第二年為上坤,第三年下乾,第四年上乾。學子平日文武皆修,向來強悍,一般院內的前五都是能進殿試一甲的人才。
本應后年參考的前五提前下場……一甲一定腥風血雨。
錢疏對此嗤之以鼻:“故弄玄虛。”
座上默默飲酒的錦衣少年深以為然。
說了這么多,錢疏還是這個輕蔑態度,幾個人都有點惱,不愿再言,只撂下一句:“如今翰林院里的學士大多數都出自無名書院。”
錢疏一聲冷笑,氣氛一時有些僵硬。
錦衣少年放下酒杯,搖搖晃晃起身,左手勾著錢疏右手挽著陳理,從中斡旋:“依我看,錢兄和陳兄都沒說錯,在座的哪個不是經過層層選拔上京的英才?無名書院確實強悍,卻也不用過于擔憂。”
他視線掃過幾人,低聲笑道:“有我在,諸位還擔心沒有前途么?”
幾人輕吸口氣,抑制住內心的狂喜,從容平靜道:“我等就麻煩林公子了。”
一旁的親隨金林瞧著外面天色已晚,悄悄退了出去。他吩咐門外守著的護院:“三少爺的大氅被酒打濕了,你速回府中取一件來,快一些。”
護院應是,立刻動身。
金林回到雅間內沒多久,聽見一陣敲門聲。他打開門,門口站著摘星樓的侍者。
侍者一張笑臉,將手中托著的兔毛大氅往前一遞,恭敬道:“這是林世子的大氅,樓下有一位姑娘還來的。”
金林打量了一下大氅上的玉佩,確認是林世子的,正要說世子在樓上雅間,林三公子出來了。
“盼春樓新來了一位花魁,聽說膚若凝脂,顏冠京城,幾位兄臺苦讀多年,想來很少見這樣的熱鬧……”他笑得促狹,幾位少年舉子皆紅了臉。
“金林,我的大氅呢?”林三公子見金林立在門口,上前幾步,看見了侍者托著的兔毛大氅正欲接過。
金林提醒道:“少爺,這是一位姑娘還給二少爺的。奴才派去取大氅的人還沒回。”
林三公子聞言,徑直取了玉佩扔進金林的懷里,抖開大氅披上身。
大氅下擺劃出漂亮的弧度,他笑道:“別人穿過的東西送上去我哥也要扔,不如我穿。”
“玉佩還給我哥,告訴他,林世鏡借他大氅一穿。”
林世鏡幾人說說笑笑下樓,和樓梯旁立著兩位少年擦肩而過。
冰霜氣息撲面,手拿折扇的白袍少年一愣,抬眸望向幾人背影,瀲滟的桃花眼若有所思。
“怎么?”身旁的高大少年問道。
“好像聞到了春遲。”白袍少年遲疑道。
聞言,高大少年也向樓下望去。
“應該不是,”白袍少年將折扇一展,搖頭笑道,“定是我太想三兒,出現幻覺了。”
“走吧,進去了。”
高大少年不言,兩人回到雅間。
他們的三兒還在書院呢,怎么會來京城。
沈蕓英三人等了沒一會兒,門口走出幾個人來,被簇擁在中間的少年衣著華貴,正披著她們剛送出去的兔毛大氅。
不是林巒之。
沈蕓英對上景兒驚訝的眼神,微搖頭,看向門口的目光沉靜。
她們又等了一會兒,里面走出個人來,是那日林巒之身旁的另一隨從。
他左右探望了一下,看見她們,徑直走了過來。“沈姑娘久等了,”隨從做了個揖,“我家世子正在樓上和友人宴飲無法脫身,讓奴才來回話。”
他拿出玉佩:“世子說沈姑娘處境艱難,這玉佩您留著,有事可去林府找他。”
景兒收好玉佩,連聲道謝。
隨從叫來一輛馬車,親自送她們回去。
五樓雅間,柳無許倚在窗邊俯視樓下幾道身影,閑閑道:“這沈姑娘瞧著當真是嬌弱無力,我都要懷疑是不是我的猜測出錯了。”
林巒之端坐在桌旁,品了一口茶:“是對是錯,一會兒便知。”
過了一柱香的時間,門口響起敲門聲。
“進。”
飛檐推門進來,單膝跪地道:“奴才潛入沈氏女的屋子,沒有發現異常。向沈府下人打聽了一番,這幾日沈氏女都在屋內看書。”
“看書?看的什么?”見林巒之漠不關心,柳無許細問。
“女戒。”
柳無許噗呲一笑:“出乎意料。”
飛檐繼續道:“她院中的青碧十分崇拜沈氏女,現在沈府上下都知道沈氏女會劈柴和調香。”
“劈柴和調香?”柳無許又笑了。
飛檐頷首,垂眼道:“奴才認為沈氏女手上的繭子是常年握斧劈柴生的。”
柳無許點點頭,嘴角還帶著弧度:“這也說得過去,她們沒錢,這些活得自己做。不過……她們生存都艱難,還有銀子調香?”
“奴才不明白又不懂香,索性拿了些回來。”飛檐從懷里掏出一塊手帕,展開送到兩人面前。
柳無許扇著聞了聞,眸光一亮:“不濃不膩,還挺好聞。世子懂香,看看?”
林巒之看了一眼,淡道:“都是些常見材料,山上隨處可見。”
“現在看來沈氏女身上的疑點消了不少。”柳無許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再等等。”一道淡漠的聲音從旁傳來。
“嗯?”
柳無許抬眼看去,只見端坐的青年垂下眉眼,似佛陀無悲無喜。
“走壁回來了。”
“我派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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