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沈蕓英聽見門內不止一人的腳步聲,知道里面的人定會有所準備。
說不定她一踏進這個門就會喪命。
這也是她不提謝洵,報上霍拾山名字的原因。
里面的人皆是謝家親信,與謝家情深義重,愿為謝家舍命。謝洵作為謝家獨苗,現下被各地通緝,身份非常敏感,貿然提起只會增加他們的惡感。
而霍拾山,世人只知其是狄毅義子,少年將才,卻少有人知他和謝家情誼深厚,與謝洵自幼相識。
沈蕓英提起霍拾山,是為了獲取信任。
她站在門前耐心地等。
里面的人似乎頓了一下,隨后是一陣腳步聲,掌柜的聲音漸近:“原來是霍公子的好友,只是我們客棧已經沒房了。”
叮叮當當,鎖鏈碰撞的聲音響起,幾瞬后緊鎖的門打開。
沈蕓英抬眸看去。
“小友還是另尋……“陸掌柜和她對上視線,聲音戛然而止。
門外的少年站在月光中,身姿挺拔如孤鶴,容貌清俊,抬眼看來的眼神清湛,內蘊華光。
他愣了一下。
太像了。
有一瞬間他以為見到了年少的沈將軍,但下一瞬他就反應過來。
對面之人十分年輕,與之相比,沈將軍身量更高,肩更寬,氣質更英朗一些。
像的是眼睛和眼睛里的那股勁兒。
如果不是這人提了霍拾山,他說不定已經動手了——沈將軍沒有兒子,這樣一個像他的人出現就算不是別人的安排也是不小的禍患。
加之他們的行動絕密,遠在東境的霍拾山根本不知。
想到這兒,他笑著改口:“我突然想起客棧還剩一件客房,小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住下。”
沈蕓英注意到他的戒備與試探,點頭:“有勞掌柜了。”
陸掌柜身形微頓了下,眼神變換一瞬,笑得更客氣了:“不勞煩不勞煩。”
沈蕓英跟在他后面進門,門一闔上,變故陡生。
一個多時辰前的事情重現,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反抗,任由泛著雪光的劍橫在她頸側。
陸掌柜面上客氣的笑變了,變得頗有深意:“小公子來此有什么目的?”
沈蕓英鎮定自若,側眸瞧了一眼持劍的青年,反問道:“院中的其他人呢?不出來嗎?”
明明語氣是平靜的,在場的人卻覺得她囂張,仿佛被劫持的人不是她,而是他們。
陸掌柜這次是真笑了:“小公子膽量不小。”
“分明是小兒狂妄!”山羊胡和高個男人從暗處走出。
“你是上門來踢館的?你和霍小將什么關系?”青年人逼問,抬手收緊了劍,劍刃一寸寸欺近,卻在見血之前停住不動了。
青年人神色大變。
“抱歉,我身上不能留傷。”沈蕓英將劍刃往前推了兩寸,面不改色地松開兩指。
“在下深夜來此并非想與諸位交惡,只是有一事相告,與侯爺性命相關。”沈蕓英移眸看向四人,神色坦蕩,不露半點懼色。
光明磊落的姿態和透露出的信息讓在場的人忽略了她未答的問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末尾的話攝住了。
青年的劍仍橫在沈蕓英頸側,陸掌柜對青年使了個“不嫌丟人”的眼色,青年才訕訕地放下了劍。
“小公子此話怎講?”陸掌柜問道,臉色嚴肅不少。
他從一開始就在觀察少年,雖然此刻仍不相信對方,但還是從他的一舉一動覺出些不尋常。
“你們之中有叛徒,正月初七營救侯爺的計劃已經泄露。”沈蕓英視線掃過四人,直接道出他們的謀劃。
一瞬間氣氛凝滯,四人警惕地相互探望。
青年橫看豎看,也沒看出身邊誰是叛徒。
山羊胡直接道:“挑撥離間!”
他正要抽出刀來,還是陸掌柜反應迅速,意識到少年說的叛徒指的不是他們四個,按住了他。
“小公子可否進屋細說?”
-
沈蕓英回到沈府小院正是卯時一刻。
她一進房門,在外榻上躺著的景兒就立刻撐起身子看了過來。
“小姐回來了。”
沈蕓英應了一聲,在榻旁坐下替她拉了拉被褥:“沒睡?”
“奴婢睡了,剛醒的,小姐見過烏金他們了?”景兒往被子里縮了縮,笑著問道,一雙眼睛亮亮的。
沈蕓英不由得跟著揚了揚唇:“見過了,他們都好好的。等天亮后王泰王虎會來小院,以后他們就跟著我們了。”
“那小姐身份怎么辦?”景兒愣了下,問道。
“我做女子打扮,除了云央這個身份外不會隱瞞其他的。我會盡力在言談舉止上做些改變,他們發不發現得了就看他們的了。他們若是問起你來……”
沈蕓英話未說完,景兒接口道:“公子擔心小姐,留我照顧小姐。”
沈蕓英點頭,從腰后抽出一本冊子來:“這是手言冊,寫的是如何通過手勢交流,你這些日看一看,以后在外我就比手勢了。”
景兒點頭,珍重地放在枕邊。
“除此之外,還有件事。”沈蕓英垂眸,手撐在膝頭,聲音低沉了下來。
“小姐要說什么?”
“我欲劫獄,救謝侯。”
景兒大驚,當即下床,枕上安放的冊子被她的動作撞落在地。
她俯身跪言:“此事何等兇險,萬萬不可啊小姐!”
古往今來,多少人劫法場,可真正能得手的十不存一,更何況是劫獄。
“此行不單是為謝侯,也是為了父親,”沈蕓英起身扶她,第一次道出自己心中想法,“我懷疑父親的死另有隱情。”
“將軍……”景兒被她的話驚得瞪大了眼,話卻說不出口。
沈蕓英握著她的手,安慰道:“此事我既決定了便不會再改,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是有些把握的。”
“可是……”
事關沈將軍之死,景兒知道再說什么也沒用,垂首良久才輕輕吐出一句。
“將軍在天之靈會擔心的。”
沈蕓英聽了展顏一笑,拍拍她的肩:“父親不僅會擔心我還會保護我的。”
少女的聲音和三年前重合,景兒恍惚一瞬。
和景兒計劃了一番白天要做的事后,沈蕓英換上寢衣上床躺著。
不眠不休地奔波了一夜,身體的疲勞是其次的,更多的是心神的耗費。
林巒之、朱氏、衢州、謝侯……
需要解決的事情有很多,不過分了輕重緩急,她將諸事在心中過了一遍,便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外邊已天色大亮。
銅鏡前,沈蕓英坐著梳妝,景兒替她綰發。
“青碧怎么樣?”
景兒緩緩梳理手中的烏發,低聲答:“青碧昨夜嚇得不輕回來就發了高熱,需要人照看著,奴婢讓她歸家休息兩天。”
沈蕓英輕描著眉:“這樣也好,以后在院中就無需避人耳目了。此事是我對不住青碧,你看著挑些東西送去吧。”
景兒應下。
梳好妝,少女卸下了濃眉,新畫的柳葉眉斂了眉宇間的英氣。
景兒拿出一個小瓷瓶,從中倒出一粒褐色藥丸,遲疑著遞到沈蕓英跟前。
“小姐……”
沈蕓英取走,就著水吞了:“王虎王泰來了嗎?朱氏呢?”
“他們來了,正在院中候著。春喜早些時候來過,見小姐還在睡,說晚些時候再來。”
沈蕓英應了一聲,沉了沉肩,肩頭稍稍內扣,作出尋常女子的神態。起身邁步,聲音柔和婉轉。
“走吧,去見見他們。”
出了門,沈蕓英朝柴喜住的屋子投去一眼,發現房門緊閉,屋中好像沒人。
院中,王虎和王泰正在說話。
“這院子也太破了,好歹是同親族的人,竟讓沈公的千金住這種地方!”王虎忿忿道,對著一旁只有拇指粗的光禿小樹,氣不打一出來。
王泰點頭:“聽聞沈氏一族一向不喜沈公,嫉恨沈公公正無私不徇私情,現下看來……”
“確有此事。”
王泰話未盡,聽得一道年輕女聲笑著接口。
二人回首,便見先前還關著的屋門打開了,景兒扶著一位素衣少女從中邁出。
少女臉色憔悴,眼下是淺淺的烏青,嘴角含笑。
“蕓英多謝二位昨晚的救命之恩。”
她鄭重地行了一禮,纖柔脆弱,像是隨時會被風吹散的蒲公英。
昨夜來去匆匆,王虎沒見到人,此刻見她形容憔悴,眼眶一下就紅了,咬牙罵道:“這幫孫子!”
王泰也看得鼻頭一酸。
沈將軍剛走,這些人便如此落井下石如此算計,甚至還欲取人性命!
王虎想起昨夜的兇險,那群人膽大包天到在天子腳下行兇,若不是云公子提前布置,沈將軍的獨女怕已是命喪京城了。
還好有云公子在,沈姑娘也不至于太孤苦。
沈蕓英和王虎二人寒暄了幾句,正準備進屋詳談沈府和衢州之事時,門口有丫鬟前來傳話。
“沈姑娘,沈姑娘,定遠候世子登門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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