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渝看了兩秒那條有些長的語音才遲鈍地想起去點開。

        被電流過濾過的聲音在寂靜深夜顯得格外清晰。

        醉意朦朧的不渝聽了好幾秒，揚聲器里熟悉的聲音才終于驚醒她遲滯的神經(jīng)。

        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原重你腦子是進水了嗎？啊？哪有人變臉變得像你這么快，你xx屬變色龍的啊！我到底做錯了什么讓你這么對我？你倒是瀟灑說走就走說分就分我看你是來戲耍我的吧！你想分就分我還能拽著你不放似的咱們好說好散不行嗎非要這樣？”

        醉醺醺的聲音怒氣沖沖地質(zhì)問對方，話語里顯而易見的疑惑和不甘以及雖然強裝無所謂但實際上仍舊不舍的話令言不渝即便醉意上頭也依舊一瞬間變得面紅耳赤。

        羞惱、窘迫、憤怒一瞬間涌上頭。

        語音微微一頓，剪輯過的語音話風忽變，不渝聽見手機里自己的聲音一下子變得低沉喑啞。

        “……原重，你為什么要說那些話呢，你明明知道我——”

        話音戛然而止，帶著她從未示人的軟弱。

        言不渝愣愣地看著手機，手開始顫抖。

        這幾天一直懸著心的不渝很快意識到這是那個人發(fā)來的。憤怒瞬間占據(jù)殘存的理智，酒精不僅放大了她的羞恥和窘意，也放大了她的憤怒。

        被那人威脅，提心吊膽十幾天的言不渝本就積攢了不少怒氣，今晚又被媛媛的醉話勾起那段她極力想忘記的回憶，面對對方的挑釁，不渝腦袋“嗡”地一下炸了。

        手指因為強烈憤怒而顫抖，她瞪著眼用力按屏幕。可在顫抖和酒精的麻痹下她連字都打不利索。

        恨不得順著網(wǎng)線穿過去暴揍對方的言不渝怒從膽邊生，直接接通了語音電話！

        “嘟”聲只響了兩下，對面就接了起來，顯然作案兇手正等著她來。

        電話一接通，言不渝立刻開罵。

        “你什么意思，威脅我？”

        “沒什么意思。”一道悅耳男聲傳來。言不渝一想到這么好聽的聲音背后是那么討厭的人她就覺得更加生氣！

        “沒什么意思你一遍又一遍給我發(fā)聊天記錄干什么！好玩是嗎？？”

        “對啊。”男聲毫不猶豫回道，仿佛理所應(yīng)當?shù)臉幼印?

        他竟然還笑？耍她是吧！

        言不渝氣得大罵：“玩?zhèn)�xx，你xx是不是有病，啊？我看你就是個神經(jīng)病吧！我都跟你道過歉了你xx沒完沒了是吧！閑得沒事出去找廠子擰螺絲行不行？一天到晚得理不饒人有意思嗎？好好說話你不聽非得跟你發(fā)火是吧。”

        或許是情緒過于激動，言不渝腦速破天荒地轉(zhuǎn)得飛快，但舌頭卻不利索，顯然醉意已經(jīng)占據(jù)了她大半腦子。

        呼吸供給不夠，她有些暈沉，喘了口氣繼續(xù)罵道：“沒錯是我先罵了你但我也道歉了說了要補償你我又不會賴賬！你出爾反爾威脅我算什么男人！啊？算什么男人！”

        “算你男人。”對方輕飄飄地回道。

        言不渝氣笑：“我男人？你誰啊就我男人，你認識我嗎你就瞎扯？”

        “不是你為什么說喜歡我？”

        言不渝腦子炸開：“誰說喜歡你了你人民幣啊我喜歡你，我又不是有病！”

        “因為我是你的原重啊，言老師。”

        “是、你、妹！”不渝失控大吼。

        “我沒有妹妹。”對方依舊輕飄飄的，仿佛根本不受怒火影響。

        “我管你有沒有！”

        “那你有妹妹嗎？”

        “我沒有！”

        “哦，這么巧，咱們真有緣。”

        “有緣個屁，我又不住精神病院誰跟你有緣！”

        “那你住哪？”

        “我住——你管我住哪？！你以為我真醉了嗎！哼！”言不渝及時剎住車，差點被套話成功。

        對方嗤笑一聲，似乎是忍不住笑了。

        這時，臥室里傳來一陣響動，驚醒了言不渝，她這才想起肖媛媛還在臥室里睡著。

        理智趁機恢復(fù)了點，但她的臉依舊灼燙。

        耳邊忽然傳來對方輕柔的聲音，像陰沉海岸邊蠱惑女孩的海妖：“為什么不能告訴我？”

        言不渝微微一頓，壓低聲音惡聲惡氣道：“我不認識你……我不想告訴你。”

        “我們可以認識。”

        “我不想認識你。”言不渝生硬道，不留余地地拒絕。

        對方的聲音也跟著冷下來：“那你想認識誰？原重嗎？”

        “我認識他干什么？他是誰啊？！”

        對方絲毫不理會言不渝的否認，道：“你想認識原重，為什么不敢承認？你怕什么？”

        “誰不敢承認!我要承認什么，我什么都不需要承認!”

        “那你在害怕什么？”那個聲音繼續(xù)蠱惑，瞬間溫柔低沉的聲音像鉤子一樣抓進言不渝的心里，“你怕到連想他都不敢說？”

        被激到的言不渝立刻高聲反駁：“誰不敢？我想原重那又怎么樣！”

        “可惜，原重未必想認識你。”

        言不渝的心猝然一痛，痛得她低下頭來。不渝一把按住眼睛，不讓淚掉下來：“我也不要再認識他……你們都是壞人……怪不得我會遇見你，還把你當成他罵，因為你和他一樣！”

        “一樣什么？”

        “一樣混蛋！一樣可惡！”言不渝恨恨道，“不然互聯(lián)網(wǎng)這么大我怎么不罵別人就罵你，因為你跟原重一樣欠罵！我倒了八輩子霉遇見你們倆！”

        ……

        凌亂的書桌前，洛成楊看著電腦桌面，聽著手機那端女孩的氣急敗壞的怒罵，話語輕柔，臉上神情卻寡淡陰沉，顯得有些詭異。

        驚訝于那頭聲音里的醉意，本就不痛快的洛成楊輕飄飄地故意將她一次次激怒，然后從她無力遮掩的真實反應(yīng)中得到快感。

        算上前幾天的初遇，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失控的言不渝，即便是當年分手時，他也沒有見過她失控的樣子。這樣的言不渝讓他感到新奇。

        洛成楊想，如果她知道她口中的混蛋前男友正在聽著她罵人，她又會怎么樣？

        女孩含混的醉話并未激怒洛成楊，反而令他煩躁一整天的心情得以疏解。于是他刻意地引導(dǎo)著醉酒的言不渝，想要從她口中得到更多樂趣。但即便是喝醉，她還是對他充滿戒備和抗拒，這令他感到不滿。

        明明現(xiàn)在他只是一個陌生網(wǎng)友，她卻這么防備他，這不像是當年那個大方風趣鬼靈精怪的言不渝。

        被激怒的女孩像條炸毛小狗，汪汪喊叫著想要維護自己脆弱的自尊，卻句句不離她口中混蛋的前男友。

        早已淡忘當年之事的洛成楊不禁開始好奇這個原重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模樣？

        ……

        “那你說我們怎么混蛋可惡了？”他反問。

        對自己的劣行毫無自覺的人竟然還好意思反問。

        言不渝氣極反笑，嘴比腦子還快：“你還好意思問我，你自己干的什么事自己不清楚？正常人誰會錄音？誰會沒完沒了的威脅我？你不是混蛋難不成還是什么好東西？”

        電話那頭，原本戲謔的眼神聽到這話后冷了下來。

        “他又是什么東西……正常人誰會莫名其妙提分手？正常人誰會狗一樣翻臉無情比翻書還快？正常人誰會一聲不吭就消失！我恨不得根本沒遇到他！”說到最后言不渝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說的“他”到底是誰。

        粗暴的言語仿佛終于宣泄出心底憋悶許久的怒氣，言不渝疲憊地沉默下來。

        她心中五味雜陳，很多話根本來不及思考就這么說了出去，直到全部說完才微微回過神來。

        兩年了，這是她第一次提到原重，沒想到卻是跟一個陌生人以這樣的方式說起。

        “言老師。”

        方才還話中帶刺的男人忽然詭異地溫柔下來，可叫了一聲又開始不說話。

        這一聲像咒語一樣令言不渝理智徹底回籠，意識到對方是誰而自己又說了什么后，這幾天以來的提心吊膽和忐忑不安終于從酒精的掩蓋下再次躥出來。

        完了……

        她這算是把人徹底得罪了吧……

        言不渝飛速回想自己剛才說過的話，握著手機的手一下子出了不少冷汗。

        沉默中，她只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說話呀，說點什么！剛才你不是挺能說的嗎？快說點什么挽救挽救！

        言不渝腦子宕機，嘴巴也跟糊了水泥一樣張不開。

        不渝心想：他怎么也不說話？難不成氣壞了？

        完了完了……她感覺自己已經(jīng)能想到她明天的慘狀了。現(xiàn)在他不僅有那天的聊天記錄和語音通話，還有了她新的“罪證”。

        快！言不渝，快說點什么讓場面更加尷尬一點！(誤

        盡管心里不斷催促，但腦子還是很不爭氣地亂作一團。

        就在言不渝糾結(jié)自己是繼續(xù)反抗抱著抗爭來的(不存在的)尊嚴被對方公開處刑，還是立刻滑跪道歉借口醉酒來個戰(zhàn)略性失憶時，忽然聽到對面莫名其妙的笑了一聲。

        言不渝攥緊手機，心跳如鼓。

        接著就聽到對方語氣莫名地說道：“說到底，你還記得他。”

        “哪怕他是個混蛋。”

        言不渝心跳一頓，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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