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雌兒是誰家小娘子?
金蓮委實(shí)聽不得這話,半晌嘆息:以前竟不知武二郎如此賴皮,且看他如何。
隨即絞了帕子遞與武松,也不看他,卻能察覺那廝好不得意。
外頭梆子聲響起,武大早已下樓找地方胡亂睡了,金蓮并武松在房里坐著,豆大的油燈越發(fā)暗淡,金蓮自拿捻子撥幾下,回頭瞧見炕上那人挪進(jìn)里頭。
“娘子且歇息。”
金蓮打量他好幾回,聽武松這話,臉紅得要不的,轉(zhuǎn)身背對他:“誰要和你歇息,你自睡你的。”
她打定主意在桌案前歪一會兒,明兒還有事要辦,也不言語,就趴著睡下。
金蓮想著法爾的離開張家,來到武家,又看武松對她無甚仇恨,總算放下心神,很快便沉睡過去。
約莫片刻功夫,屋里靜默無聲,武松望著桌案前單薄身子,無聲軟了嘴角,起身將人抱起放到炕沿,仔細(xì)打量金蓮眉目模樣,復(fù)又躺下。
次日清晨,武大早起,在廚下忙活烙餅,燒湯熱水,見天亮起,聽得樓上動靜,才挑擔(dān)出門買燒餅去。
樓上房里,金蓮睡的好覺,只身子沉重似泰山壓頂一般,動了動身子,睜眼瞧見武松那虬結(jié)的胳膊攀藤似的纏她。
這廝討打罷!
金蓮抬頭驀然撞進(jìn)那人眼睛,直勾勾盯她,金蓮道:“且松手。”
她來武家第一日,可不能像以往,混事不曉,干等武大做活計(jì),如今重來,少不得給街坊四鄰看曉,說不得隔壁王婆子那拐帶的仇恨也得報(bào)上一報(bào),間有那西門大官人,都在一處地兒,將來會面,她得早做打算。
武松道:“手麻了,娘子替我揉揉。”
金蓮這才瞧見腦袋枕著他手,人摟著一塊睡呢,怪道手不能動彈,都怪她。
隨即趕緊起身,臉兒紅紅,好不嬌羞,道:“對不住,我本就不在炕上,可是你弄我上來的?”
思來想去,卻是這般才想得通。
“嗯,武松擔(dān)心娘子著涼壞了身子,這才抱上來,我們不是夫妻么,怎的娘子害羞了?”武松疑惑道。
見武松越說越不成話,金蓮慌走下來,小腳快跑,后背那雙眼追著她直至瞧不著人。
廚下,早有迎兒捧了熱湯,叫聲嬸嬸,鹿兒眼瞧瞧打量她。
金蓮洗了面,瞧見迎兒眼神,拉著她的手道:“迎兒想說甚么?”
這也是苦命人,母親早喪,父親又是大郎那三棍打不出話的老實(shí)人,金蓮想著將來再不打罵她,給迎兒說個(gè)婆家,不枉費(fèi)迎兒一片孝心。
“嬸嬸好看,比戲文里頭的妃子還好看,”迎兒笑說道,眼中卻帶著一絲小心,因不熟悉金蓮為人,又想著新嬸嬸在大家門戶住過,不敢亂說。
金蓮掩嘴輕笑,拍拍迎兒的手:“小嘴真甜,你莫怕我,以后有不曉得的,都來問我。”
“哎!謝嬸嬸,”迎兒年十四五,每日勞作干活,不得閑空找人玩耍,也沒個(gè)朋友,咋一聽金蓮示好,著實(shí)高興。
兩人正說話,見武松穿戴齊整從樓上下來,胡亂洗臉,便要去縣衙前應(yīng)卯。
“二爹爹,爹爹說了,應(yīng)了卯早些來家吃早飯,休去別處吃,”武大臨出門前叮囑迎兒,迎兒是記下的。
武松道:“理會得了。”
即是迎兒不說,武松也回來看自家娘子,他昨晚昏了腦袋,記得金蓮是媳婦,如今可稀罕,如不是要去縣太爺面前當(dāng)值,他是撂不開手的。
且說武松回來,左鄰右舍莫不是得了消息,或小食或銀錢都拿來武家,大家吃餅子茶果,武家少不得回請。
如此過了兩日,金蓮見人,端的是落落大方,很有當(dāng)家娘子派頭,不少人曾聽聞她不少閑話,如今都不信了,進(jìn)出都招呼起武二娘子來。
反倒張家后院傳來消息,張大戶收用主母身邊丫鬟,患得陰寒癥候,沒捱住兩日,人嗚呼沒了,余氏傳了牙婆子,一令把喜兒發(fā)賣。
金蓮聽聞,只笑笑不做聲,拉著迎兒出街采買,至午后,兩人進(jìn)了家名為葉記面食鋪的門樓,填肚子去。
金蓮叫了兩碗面食,與迎兒一對坐著,腳邊放著大包袱,有毛刷頭巾一應(yīng)物件。
迎兒許久沒如此開心過,看金蓮越看岳喜歡,從懷里拿出倆燒餅出來:“嬸嬸,咱卻要一碗面食罷,出門前爹爹讓迎兒拿了這個(gè),我吃咱家燒餅便好,你吃面罷。”
金蓮笑著拍她:“你這丫頭,難得帶你出來,且收著,你吃這面食好也不好,回頭咱們就做上一做。”
這幾日金蓮日日出來,想找著賺錢的門路,大郎賣炊餅,一日進(jìn)項(xiàng)尚可勉強(qiáng)戶口,二來二郎在縣衙當(dāng)個(gè)都頭,銀子不少,卻也有限。一家四張嘴,想過好日子,卻是不能夠,如今世道不穩(wěn)當(dāng),金蓮尋思光靠她針指女工,沒多少銀錢,倒不如做點(diǎn)小買賣,將來遇事能有銀錢傍身。
迎兒聽言,忙收好笑道:“嬸嬸想做甚么營生?”
金蓮沒說,只細(xì)心打量面食店吃食價(jià)錢,并各人點(diǎn)量之類。
正看得入神,金蓮不妨將一壺雪泡豆兒水打翻,恰也當(dāng)時(shí),邊上有人經(jīng)過,呼啦啦全往那人綢袍上撒去。
金蓮忙起身賠笑,把眼看那人,見那張浮浪容貌,搖著灑金川扇子,二十五六年紀(jì),全身富貴氣派,一顆心便沉下來,真真是前世冤家,今生孽障。
那人轉(zhuǎn)過臉正要發(fā)作,卻見面前是個(gè)絕色美姿容,賽過神仙嫦娥的貌美小娘子,那怒氣早飛天遁地去了,笑盈盈拱手。
金蓮只不看他,垂眼拜了拜:“奴家失手,官人勿怪。”說完,丟下銀錢,逕拉著迎兒要走,連面食也不吃了。
那人又還了一身:“娘子輕便。”那雙風(fēng)流眼直直盯著人離開,再也看不見,還不舍得收回。末了,隨意招手叫了個(gè)伙計(jì):“剛那雌兒是誰家小娘子?”
那伙計(jì)本地人士,家恰住紫石街附近,便道:“回西門大官人,她是街前賣炊餅的武大家那弟媳婦,前日里景陽岡打了大蟲的,正是她相公。”
聽這般說,西門慶想起前頭打虎那人,暗道不好拿捏,只不死心。
一路趕回家,迎兒見金蓮臉色不對,黑沉沉又不敢問,直進(jìn)門,上了栓,金蓮小臉一陣陣泛白。
作死那狗東西這么快見著西門慶,說不準(zhǔn)明日他就找上門來,這可如何把人趕將走。
金蓮自是知曉西門慶有多大能耐,武家兄弟捏一起,也抵不上一個(gè)西門慶的手段,那就是潑皮無賴心狠手辣的主兒,正經(jīng)門道是行不通的,且得一招打死了,不然她遲早得落入西門慶手上。
細(xì)想起來,武松比之西門慶,且讓金蓮歡喜不知道多少倍,她倒舍不得放手了。
金蓮自讓迎兒玩耍去,自個(gè)兒進(jìn)了屋對鏡梳洗,翻出箱籠里層,從里頭拿出幾錠銀子,卻是她自十三被母親賣入王招宣府,后來到武家的全部私房,做生意,本錢卻是不能少,依舊差點(diǎn)。
日頭將落,武家兄弟前后腳進(jìn)的家門。
廚下案板蟄動聲響,金蓮帶著迎兒和面做餅,不消片刻功夫,滿滿一簸箕蓑衣餅便好了,金蓮再吊湯做筍尖煨肉,煎饸饹,香味霎時(shí)間竄開去。
案桌上,武松胃口大,連吃了好幾塊餅子,往日里炊餅也不過吃兩塊卻停手,自打金蓮掌廚,武松飯量日增起來。
眼看弟弟吃得香,小女迎兒也吃迷了眼,只武大欲言又止,老臉滿是可惜,他是省檢慣了,哪里能天天吃著大魚大肉,可金蓮想著法兒的弄好吃食,武大也不好說甚么言語。
“大郎,怎的不吃?可覺得我浪費(fèi)好材料?”金蓮笑道,夾了一箸燒肉放武大碗里。
“不是這話,弟妹自打親自下廚,做的吃食我這輩子是沒見過得好,”武大急忙道:“真是俺們的口福,又怎會嫌棄。”
前世金蓮一應(yīng)事不理,他從不知她除了針指女工,雙陸象棋,有此等廚下手藝,原說是潘家祖上干過這行營生,到了潘父那會兒才做了裁縫,且讓金蓮作弄吧,大不了他多做幾扇炊餅叫賣賺銀子就是了。
“對!是爹爹這話,你才看祖上留下的菜單子學(xué)成了,不成想倒全了咱們口福,嬸嬸能不能教我?”迎兒吃得興起,央著金蓮教她,金蓮當(dāng)即應(yīng)了。
“大郎,二郎,我有個(gè)事,捉緊跟你們商量,可使得?”金蓮說話,兄弟二人便聽她。
“你且說來聽聽,”武松吃了飽,口齒留香,暗自折服金蓮的廚藝,
“我想賃了隔壁王婆的茶攤,做吃食生意……”金蓮長得好,說話軟和清晰,才忙完灶下活計(jì),鼻尖微汗,臉頰透著紅,映著油火,粉臉含春模樣,兄弟兩看直了眼。
金蓮自顧說著,又道:“大郎早出晚歸,二郎事忙,家里沒個(gè)男人照應(yīng),我跟迎兒成日不出門也不成事,不如就近買茶攤,大郎依舊買炊餅,我或可做其他茶果點(diǎn)心,迎兒也能搭把手,不比大郎在外兜攬強(qiáng)?”
武松對街坊鄰居不熟,本想讓金蓮不用操心銀錢之事,可他的俸祿沒多少,將來要用銀子的事不少,別的不說,迎兒大了,嫁妝卻不能少的。
再者,娘子就在隔壁茶攤做吃食,重活累活他就近能幫些。
武松沒二話,自是事事答應(yīng)金蓮,武大擔(dān)憂道:“弟妹,你不曉得,隔壁王婆卻不好相與,那茶攤她干了多少年,輕易不會轉(zhuǎn)手。”
金蓮道:“大郎放心,我自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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