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臉上一怒伸手向木茯苓，她連忙向后退去，臉上的面紗差點被他掀下，他腰背挺直，肩膀向下沉，那一身黑蟒更加張牙舞爪。

        女子眉頭微蹙，利落的丟出兩個黑鏢按住面紗，毫不客氣地打量著他，瞥見他眉骨處的傷疤繼續道，“聽聞司馬大人屢戰屢勝，看來也不是很容易呢。”他變得更加挺拔，膚色黑了些，不再像從前那個粉雕玉砌的模樣，目光更沉，招數狠厲，唯獨那天生帶來的陰婺之氣未曾改變。

        “你還是這般陰陽怪氣！”他的目光分明淬著毒。

        “司馬大人不也像從前那般虛偽么？”木茯苓后退一步左手一揮狠狠甩了一巴掌，男子分毫未動。

        女子面上一紅，惱羞成怒一掌劈上去，他身子一閃已是退在一米開外。

        “你既已回去做官就不該擾我江湖中人，若下次還敢冒犯，連帶著司馬家的狗奴才，我也不放過！”

        司馬翎并不惱，他從小已習慣在冷言冷語中夾縫求生，長大后又學會在爭斗和死亡中獲取勝利。

        何況木茯苓罵人技術并不高超，過來過去總是那么幾句。

        她吹哨召出追風雙腳一蹬上了馬遠去，藍衣玦玦，分外鮮明。

        一直奔到山腳下的客棧，她才停下徑直坐在茶攤上大口喝茶。

        “怎得這個時辰便回來了？”給她添茶的春秋一臉不解，再看她惱火的模樣不敢多問。

        木茯苓茶杯捏碎在手里，狠狠道，“被狗咬了。”

        鎮國府里，司馬音披著一件薄衫正給院中月季澆水問著司馬翎，“你上朝很少這么遲回來。”

        他一貫的淡漠性子，手摸著一邊的臉，“路上看熱鬧耽擱點時間。”

        司馬音神色微驚，這天下還有他想要看的熱鬧？

        “他可是碰到了什么人？”看著轉身回到書房的男子，司馬音問著身后跟著的趙無極。

        “這，屬下離得遠并未看清。”

        “是個女子吧？”他笑笑繼續手中的動作。

        “這，大公子，這女子究竟什么來歷，何以讓大人如此這般……”

        “我也只是聽說過，未曾見過真容，不過當年木茯苓的名號在盛京何其響亮！”

        “莫不是南嶺霄花木茯苓？”

        司馬音接過青木的熱茶眼含笑意緩緩道來，仿佛接下來的故事與他完全無關。

        “那時大夫說我活不過弱冠，阿翎也才十二，爹重視二弟，對我們這些庶出的兒子自然不上心。”

        而一切緣起還要從爹已故的四姨太這里開始。

        “師父為何這般愁眉苦臉？”木茯苓搶過來看著師父的占卦發出嘖嘖感嘆。

        “丫頭，記著師父的話，世間的人，大都薄情……”

        木茯苓揮揮手迎著西北凜冽的風笑著，唯獨這點她是不信師父的。

        玉如意蒙了紗的面透露著神秘，將一大碗混濁的酒遞給木茯苓，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憐愛卻無奈，“茯苓，你性子太烈，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你雖常年身處江湖，卻不太懂那些彎彎繞繞，為師只怕你吃虧……”

        木茯苓接過并未回話，看著里面的沙塵掩住口鼻笑道，“怨不得這江湖中人鮮少來我山莊，師父的清酒可比湯藥都要難喝。”

        玉如意摘下面紗笑著，絕色的面容，尖細的指甲輕輕一撂，“這清酒晦澀難喝，只有清心寡欲的人才能入胃，若有一日喝不下去，便是你的心思起了波瀾……”

        木茯苓面色平常笑著點頭一口喝下看著她說道，“若真有那一天，師父記得提點徒兒，我木茯苓今日便立下誓言，絕不讓天下人負我……”

        看著師父點頭，她寬袖遮面再一次喝下混濁的酒水，抬頭卻看見師父望著自己滿臉的淚。

        那年木茯苓已經由師父領著闖蕩了些日子，名頭雖是沒有像師父玉如意那樣讓人聞風喪膽的地步，卻也在江湖上能排得上號。

        對于這個稱號她算是稱心如意，只是比起師父，她在江湖上的名聲壞的蹊蹺，不知從何時起，便有江湖人傳言，仁義山莊的木茯苓相貌丑陋，兇殘無比，最可怕的是，她極好男色，又喜新厭舊，在她身邊的男子大都兇多吉少。

        陽春三月，微風和煦，木茯苓戴著面紗一身艷麗的紅衣坐在迎賓客棧的二樓雅間里聽著說書先生喪盡天良的說辭，周邊的食客有幾位像是公子模樣，眼神交遞挑眉示意坐在窗邊的木茯苓。

        她不耐煩地揮了揮拳頭挑釁著，右手食指無聊地敲著桌子，瞅著底下有幾個衣衫襤褸的流民，招招手讓他們上來吃了頓便飯給了幾個銅板才讓離開，隨后單手支著下巴看著街市上一派祥和竟是有些失落，頗有生不逢時的感覺。

        “不過一個家奴，留你在府中已是恩賜，竟現在還想著攀龍附鳳！”木茯苓皺著眉看著樓下有一粉色裝扮穿戴雍容的女子騎在馬上趾高氣昂地指揮著四五名家丁重重的踢著地上的少年。

        竟還有比她囂張跋扈的女子！

        那幾位公子像是官宦子弟，四五個湊在一起說著悄悄話，其中一身份最高的人先開口。

        “我聽聞這司馬家平日行事謹慎，怎地也會為一區區少年如此招搖？”

        “公子有所不知，有日那司馬家二公子吃酒醉了說這孩子乃是私生子，四歲被接回府，老太君在的時候他倒是安然無恙，可老太太命短，不過三年就病死，說是司馬家的公子，我看連奴才都不如。”

        “那司馬老爺就不管管么？”

        “賤婢之子，何人會放在心上？”

        同為官宦子弟，宮墻內斗早已耳濡目染，眾人嘆息不絕于耳，卻也只當是茶余飯后的談資，無人肯上前說理。

        少年的手腳被鐵鎖綁住毫無還手之力，整個人被拖在地上，膝蓋處磨破帶血隱隱見骨，他滿臉血污，束發散亂，臉上擦傷已看不清原來面目。

        鐵鏈生銹拖在地上的聲音更是刺耳，女子用力拽著，少年被帶倒重重落在地上。

        木茯苓咬著筷子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一切。

        眼神一動拍了拍桌子，竹筒里的筷子便盡數飛去，“咻咻”兩聲朝樓下射去，分別打在樓下女子的手腕上和數名男子的腿上。

        女子手一疼松開了鏈子，筷子跌落在地上，幾個男子的腿腳一軟跪在地上。

        木茯苓挑眉一笑單腳踩著桌子借力從窗戶里飛出來將那女子踢到一邊自己騎在馬上搖著扇子眉開眼笑，“幾個大人欺負一個少年，好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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