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無意識的狀態下總是脆弱的，無論是誰都是如此。

        失去自我控制權，無異于將頸脖暴露于他人眼前，處于完全被動的境地。

        —————

        立香走在一望無際的黑暗中，除了自己腳步的回聲，什么也沒有。

        她左右環顧探尋著能走路徑，但眼前所能見到的只有黑色。

        腦海里最后的記憶停留在和奧伯龍一同走到了家門口，往后就是現在了。

        所以，自己這是…暈了？

        對了！那個謎之印記！難道它就是原因？

        意識中她看向自己的手臂，本該有那一團印痕的地方干凈的不像話。

        “嘖，真是麻煩。”

        屬于男性的聲音突然響起，進入了立香耳朵，她尋聲抬頭望去。

        和她所熟識的奧伯龍一樣的臉龐，頭發是不同于熟人的墨黑色，頭上帶著亮藍色的星冠，肩上是一個個昆蟲翅膀重疊連接成的長披風。

        最不正常的，是面前的人同龍爪的左手和雙腳，以及他身后狹長的蜻蜓翅膀。

        全身散發著不祥的氣息，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樣。

        立香立刻就能定義，他不是人類，至少不是正常人類。

        這可就超出預期了，完全超越了常人的認識，是幻覺嗎？所以才會像奧伯龍……

        “還在想呢？可別再浪費你本就不多的腦細胞了，等醒來就會忘了的——好，那么接下來。”男人抬起手，“你給我滾出去吧。”

        他一把將立香推了下去。

        “誒——？！”

        明明之前這里都是平坦的，怎么突然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坑啊！

        “等等——”

        聲音回蕩，她向上方伸出手，卻沒能力改變下墜的現狀。

        她只能看著那個男人在視覺中越來越小，直到最后連一個點都消失不見。

        奧伯龍停留在原地，注視著下落的立香，直到她脫離才移開視線。

        更改了被扭曲的部分，確保了精神的安全，他的任務應當完成了才是。但他沒有離開立香的這個臨時夢境，只是站著，等待著什么到來。

        沒多久，黑暗中出現了什么，打亂了這片地區的寧靜。

        一根、兩根、三根……

        數不清的粗壯觸手逐漸浮現搖擺，一扇華美的石門在它們的簇擁中被打開，穿著暴露的女孩從不知何處透來的光中走出，踩著觸手一步步靠近他。

        “哈，來的可真慢。”奧伯龍先出了聲。

        “——是你。”女孩看著卑王，眼神淡然，還有著些許失望，“master……”

        奧伯龍冷笑一聲：“她很好，剛剛還在瞎想呢。”

        “是嗎？那就好。”女孩合上雙眼。

        對她來說，沒有什么是比master更重要的了。

        “對啊，她可好了，你們呢？把她再牽扯進來就是你們想做的？”奧伯龍語氣刻薄，唾唾逼人，“在這里她能好好的像個正常女孩一樣長大，不用再背負人理，你們卻想把她拉回那個攪動的深淵？”

        不用再面對逼迫自己前進的責任，不用再對抗他人貪婪的欲望，這才是她，藤丸立香本該擁有的生活。

        奧伯龍還記得，十多年前來到這里，剛接到立香的時候。

        「你好先生，以后你就是我的監護人了嗎？請多指教，我是藤丸立香！」

        沒有記憶的小女孩帶著對他的好奇和謹慎，閃著光的眼眸里是純潔的希望，帶著對陌生人無限善意的她就這么伸出小小的手，牽住了奧伯龍。

        “但現在的生活也讓她失去了過往的一切，否定了過去的存在。”女孩眨眼間變換了模樣，純白的服飾模仿主教，聲音也變得甜美，“這不是她的愿望，master拜托過你吧？”

        是啊，那個人曾在臨走前最后一天在房間與他談話。

        滿身傷痕的御主將床留給了他，自己站著靠在墻上。

        「如果我回不來，就跟王千里眼所看見的一樣，靈魂迷失在他處……我希望你幫助我，喚醒我，就像睡美人的童話一樣，無能為力的公主總該是要被他人幫助的不是嗎？雖然我不是公主啦，就是一個什么都不會的普通人。」

        明明是被迫害的那一個，明明是應當被贊美感謝的那一個，結果在旅途的終點居然什么都留不住，什么都抓不到。

        面對早已破破爛爛的心和疲憊不堪的身體，傻笑著，面對令人絕望的現實和被提前告知終結的未來，仍然笑著。

        他怎么會不知道？老好人肯定是不愿意失去那些過去，即便是腐爛發臭的記憶在她眼里也跟閃著光的珠寶一樣美麗動人。

        “選擇權應當在master手中……”女孩拿出一個電子設備，那是迦勒底的通訊器。

        “你們打算做什么？”奧伯龍皺了皺眉，“這個世界可是一直對她有來源不明的排斥，與過去相連的東西都可能造成她的消失。就算不提英靈存在本身能否正大光明出現在這里，你們不會連她的安全都不管不顧了吧。”

        每個獨立的正常世界都會有壁壘阻止外來世界的存在，擁有自主跨越世界能力的英靈也不多，否則就迦勒底里那些英靈的德行，一知道立香在這里，肯定早就跑來和她相見了。

        他自己是因為“妖精”的身份才被這個有妖怪鬼魂的世界勉強接受，其他英靈來了會發生什么可就不確定了。

        女孩沒回答，她打開了通訊器，有著曼妙身材的女性出現在電子屏幕上。

        “咳咳，那么接下來就由我來說明吧。”達芬奇揚起微笑，“奧伯龍，如果我說能將立香恢復記憶的權利交于她自己手中……你意下如何？”

        沒等奧伯龍回答，達芬奇接著說：“梵高的降臨是我們都沒預料到的，不如說她已經接近失控，具體情況還需要見到她本人才能確定。梵高創造了一個小型的特異點，已經有其他降臨者出發解決這件事了。”

        言下之意就是把立香拉入危險不是本意。

        “在那個特異點，很多脫離這個世界的事情都能完成而不用擔心排斥，正因如此才有了機會。”

        “不過需要你的參與，你與立香在這個世界相處最久，她對你的接受程度很高，完美符合了條件。”達芬奇目光銳利，萬能之人拍著胸脯做下擔保。“只要你同意，我就有100的概率說能夠成功。”

        “一切交給立香決定——怎樣？”

        劇本早已寫好，只等演員入場。

        —————

        翌日早晨，陽光正好。

        “呼啊——”立香從柔軟的床上起身，伸了個懶腰。

        轉頭看到鬧鐘，堪堪才到八點。

        哎呀，真是早呢……

        ……八點？？！！

        她一個翻身就落了地，動作太快差點摔倒，手忙腳亂地翻起衣柜。

        “完了完了遲到了——！”

        睡飽的余韻被現實擊碎，她甚至沒能好好享受幾秒輕松的時間。

        怎么回事，我校服呢？？？

        怎樣翻都沒翻到，她按著腦袋兩側拼命回想昨天會把校服放在哪。

        她記得自己是從警局出來，和小蘭他們在十字路口分別，然后和奧伯龍一起回家……

        然后在門口突然兩眼一黑昏了，最后的畫面是奧伯龍接住自己下落身體的雙手。

        啊。

        立香終于向下看去，校服正好好的呆在自己身上呢，只有較為修身的外套被脫下放在床頭柜上。

        ……好吧。

        —————

        急匆匆打理好自己的外表，立香拿起書包就沖向大門。

        客廳里，奧伯龍正坐在桌旁，泡今日的第一杯英式紅茶，整個空間都彌漫著一股茶香味。

        “嗯？”奧伯龍端起桌上的一個盤子，“不吃早飯嗎？”

        一片抹了鮮紅果醬的吐司好好的呆在盤子上。

        立香連連搖頭：“不吃了不吃了，要是錯過了整堂課就徹底完了——！”

        如果說可以帶著面包邊走邊吃的話她倒是不會拒絕，但之前她就被奧伯龍嚴禁過“邊走邊吃”這種事。

        “這樣絕對會變成第二個……那不就等于是我的徹底失敗了，所以絕對不行。”

        也不知道是什么讓男人這樣執著。

        她手上動作不停，沒到一分鐘就帶好了所有要帶的東西，準備好出門了。

        “啊，可以不用去哦。”奧伯龍手上捏著小勺，在茶水中一圈圈環繞攪拌，“因為昨天發生了那種事，你還在回來路上昏過去了，我就幫你請了幾天假，這段時間先好好休息吧？”

        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松弛了，整個身體都軟下來。

        那怎么不提前講啦！！！

        看我這么匆忙的樣子很有意思嗎？！

        奧伯龍嘴角翹起，似乎心情挺好：“好了，快點回來把早飯吃了。待會還要出趟遠門，不補充點能量可不行。”

        “出遠門？”

        據立香所知，奧伯龍可是很討厭出門的，雖然擅長與人相處交談，卻不怎么喜歡和人待在一起，不然也不會將家安在郊外。

        “你有想好穿什么嗎？”立香不假思索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昨天的那件斗篷就讓你這么在意嗎？”

        一般來說聽到要出門都是先問要去哪吧？這人第一時間居然是問穿著？

        “無法不在意啊…”

        “放心好了，昨晚特地去買了一套衣服。你也注意一下，記得穿的多一點，目的地溫度比較低。要是你去一趟受涼，回來感冒了要我照顧的話可就麻煩了。”

        “所以是去哪啊？”脫了鞋，立香緩緩走到桌前拿起盤子上的吐司，“做什么？”

        “解決你自己的事，去和昨天的事情有關的地方。你努力努力的話說不定那個就會消失哦？”奧伯龍回答了立香的兩個問題，指了指她的手臂，“能不能稍微在意一下？好歹昏迷了一次，也該意識到問題很嚴重了吧？”

        真是心大，都懷疑是不是修正夢境的時候做過頭了。

        “因為沒有實感嘛……就跟做了一場夢一樣。”立香咬了一口手上的面包，果醬的甜膩冰涼和面包的干脆感同時傳到大腦，安撫了精神，“要去的地方沒危險吧？”

        這可是警方都無法解決的，和這個有關的話那就一定和那群傳銷人士有關，基本就和“安全”不搭邊了。

        奧伯龍端起茶杯，小口抿了一口茶，又往里加入顆方糖。

        “是你的話…自然是沒危險的。”

        倒是知道立香問這句話是在怕他出事，連自己的事都無所謂一樣怎么會突然問起安全問題？他也懶得糾正立香這個煩死人的性格特點了，只是繞著彎回答了問題，全當她是在確保自己的安全。

        “啊，要喝紅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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