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傳送門中降落，先是一陣眩暈感，等立香下一秒回了意識，她便已經站在地面上了。

        先前所在是森林、雪地、城池以及城堡，如今立香面對著一個同自己一模一樣的鏡像，除了能反射出她模樣的鏡子，這里什么都沒有。上下左右前后，一塊塊鏡子拼湊出這里，多條岔路不知道會通向哪里。

        立香用手試了試，這迷宮一樣的地方似乎無法打破，鏡子堅硬的不像樣。

        “這里就是奧伯龍提到的真實之鏡？不是通過入口進入而是阿爾托莉雅的傳送門？還是說只有在摩根的城堡里這個入口才能打開？”

        可惜她的問題都得不到回答。

        立香嘆了口氣，揉了揉因敲打鏡子而發紅的手掌：“不管了，本來就是看一步走一步的。現在是要找到那一面正確的‘真實之鏡’……對吧？只能靠我自己了啊。”

        她不指望柯南和服部能出現在這里，只能暫且相信他們沒出事，至少她不覺得他們會出什么事，想來從小到大她直覺得出的結果都沒怎么錯過，這一次也只能寄托于無厘頭的感覺了。要是柯南和服部任何一個出了意外，她都會懊悔自己沒能跟他們一起走吧。

        從開始她就一直處于被動的狀態，跟著奧伯龍跑，跟著高文走，又被阿爾托莉雅送來這里，現在身邊一個人都沒了，必須要努力靠自己闖出去要個答案。

        立香的手摸上鏡子，貼著鏡面走，要是遇到岔路就隨便選一條路走，反正從能看到的部分來說，這里不管走哪都一樣。

        時間就這么一點點流逝，立香感到自己有些體力不支。她干脆背靠著鏡子坐了下來，背后那雙漂亮的蝴蝶翅膀很智能地打開，使她沒有壓到它們。

        不過壓到也無所謂吧，立香根本感覺不到。

        “到底哪里是盡頭啊——”立香抬頭，對著頭頂自己的幾個鏡像說：“看久了感覺里面都不是自己了……該說還好你們能跟我做一個動作嗎？”

        她感嘆完，脫下腳上的白鞋，揉了揉腳，因為走了太久，腳底都泛了紅。

        「立香。」

        很熟悉的聲音，不是她自己的聲音。

        “誰？”立香瞬間警覺起來，來不及穿鞋，她起身環顧四周，但只看見了和她一樣望來望去的鏡像。

        好熟悉，太熟悉了，她記得這個聲音。

        一次次，一次次在她腦海里出現過的，鼓勵她，支持她的聲音。

        在秋之森，告訴她要繼續前進的聲音。

        「立香。」

        這一次的呼喚，伴隨著手掌輕輕搭上鏡面的聲音，從立香的背后傳入她的耳朵。

        立香轉身，看向自己背后的鏡子，那里不再映出自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穿著白大褂，有著粉橘色頭發的男人。

        男人帶著讓人感傷的溫柔笑容，注視著她。

        「這么久以來，都辛苦你了。」

        正常人遇到這種常常出現在恐怖故事和都市傳說里的情節，都會嚇得大叫或者慌不擇路地逃跑吧。

        而立香的心中，沒有絲毫恐懼。

        “這樣啊……這樣啊……”立香伸出手，同樣貼上鏡子，五指與男人重合相貼，“原來是你嗎？你能告訴我嗎？”

        那些她不知道的事情，那些她從小就有所預感的事。

        沒有人會把幻聽當做正常，沒有人和她一樣遇到眾多匪夷所思的事。

        當立香年齡尚小，她曾就幻聽的事情問過她的監護人，但他僅僅只是用“啊，很正常吧，故事聽多了就會這樣吧。”敷衍過去。

        奧伯龍肯定知道什么，只是刻意瞞著她，就跟他怎樣也不好好說當初收養她的理由。

        ——奧伯龍？

        被模糊的部分逐漸清晰，那面玻璃被打破，立香回想起來了，一直以來陪伴她的人正是在秋之森遇到的妖精王。

        從來到這里后便出現的歸屬感的缺失，對奧伯龍莫名出現的、想要牢牢抓住他的心情，對摩根等人的熟悉感，摩根對自己說的她所“不記得”的事……

        “你是不是知道？是不是！”立香更加急切地詢問鏡中的男人，“什么常識科學都被拋棄了，我現在只是想要一個答案，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沒有回答她，立香注意到男人的眼睛看向了她的背后，于是她也扭頭，想要看看后面會是什么。

        透過微微扇動的翅膀，她看到了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孩。那女孩瘦的不像話，像是隨便一股風就能把她吹跑，除此之外，她身上還有許多傷疤，結了疤的、還能看到血肉的、深及骨頭的……

        與這些不相襯的，是女孩臉上堅毅的表情。

        “這是……我？”立香遲疑著，呢喃出這句話。

        「真的很抱歉，曾讓你受了那么多苦。」男人又說話了，「在有限的范圍內留一部分可以支撐你的存在，讓你得以走完那趟旅程，我所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本來是為了防止意外，沒想到的是這部分居然在你死了一次后才啟動。說到底那不過是我自私的愿望，你要罵我要打我都可以。」

        立香將自己的注意力從另一個自己身上移回男人身上：“死了一次？”

        她死了？什么時候？

        「很久之前了，你會知道的。」

        “哈……好吧。”立香歪了歪頭，“你從沒有跟我說過這么長的話，一直都是單方面的，我只能接受你的話。”

        立香的語氣里帶著些抱怨，要知道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以為自己有精神疾病不敢跟人說啊，之后才說服自己這不是什么壞東西，才放著不管的。

        「因為說多了我就要消失了，所以一直以來都只是控制著說的。」

        “所以……”

        「是的。」談起這個，男人沒有任何回避，「我要離開了。本來我這個回應那人愿望而誕生的人就不該繼續存在，完全是因為你有所愿望并且這個世界仍有我的痕跡才能再出現。」

        「立香，你不該再被已死之人困住了。」男人突然說了句勸告的話。

        立香沉默了，她貼在鏡面上的手也放了下來。

        其實想想也知道了，他說的“已死之人”，指的就是他自己吧。

        男人也配合地沒再出聲，只是等待著立香。

        立香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自己，又看了看男人。

        “你要走了，意思就是說這最后一次的見面要發生什么對吧。”立香這一次看向男人的神情，和鏡子中的自己所有的堅毅如出一轍，“如果你是來告訴我‘那些事’的，那么來吧，我求之不得。”

        她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做過了什么，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從鏡子中的自己的外貌來看，那肯定不是一段好回憶，但既然代表了真相，既然是已經過去的事，既然自己被過去所困，那么它們一定很重要。

        “來親眼看看吧。”一雙帶著黑手套的手從立香身后伸出，把她抱在懷里。

        立香知道，這是過去的自己。

        “正是在這里才有的機會，能在安全范圍內想起那些故事，在之后不至于被排出宇宙流浪。如果沒有奧伯龍這十一二年的接觸，維持兩個世界之間微妙的平衡，這樣的機會在人理已經安定的現在根本不會有吧。”

        “包容一個特殊的、不屬于它的存在，這個世界也很辛苦了，有所排斥也不是不能理解……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存在在阻礙，那是奧伯龍報告的，之后要小心啊。”

        “說的就到這里，現在就像看電影一樣看看那些真相吧。知道它們或許會讓人感到難過，或許會讓人感到荒唐，但是只要是‘藤丸立香’，就一定不會讓它們從自己手中溜走。”

        過去的立香將頭搭在立香肩膀上，在她耳邊慢慢說著：“來到這里是必然，這是一場設計好欺騙大騙子的騙局，是‘我’的計謀。只是某個欠了蛋糕沒給的家伙出現，純屬意料之外，等之后——”

        “你/我一定要好好罵他一頓啊，畢竟他是個連工作牌都落下的笨蛋。”

        那雙手遮住了立香的雙眼。

        ——登上獻血車，是一切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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